不出片刻,一行四人便已飛出數百里開外,到了黃河入海口。
在萬米高空聽著陣陣潮聲,回想適才和烏雲仙交手時的凶險之處,顏輝竟沒來由地生出一種「曾經滄海杯底水,人生難免眼前煙」的感慨。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不以成敗論英雄之類的屁話,顏輝向來是不信的。若是方才被烏雲仙擊殺,後世之人會傳頌他們四個「熱血青年」曾經和小日本的修道者激戰一番,為國捐軀的事跡麼?
「這種見不得光之事,想必特情處是不會承認的,包龍新只是勢力之交,也不能經遠。或許,只有小靜和徒弟們會牽掛自己吧。」
顏輝正思量間,李華突然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顏輝被弄懵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愕然道:「胖子,你傻了啊?盯著我看幹嘛?」
李華強忍住笑意,指著顏輝身體說道:「沒什麼,你這個樣子,如果端一個碗,絕對可以上街了……哈哈,還露點了,有看頭。」
顏輝低頭一看,頓時啞然。原來,一番激戰之下,顏輝非但身體多處受傷,就連衣服也被弄成了「乞丐裝」。吞服了九轉還魂丹後,傷勢已經痊癒,但身上的衣服卻不能恢復原貌了。再加上創口處還留有斑斑血跡,看起來確實是狼狽之極。
說實在的,李華目前的形象比起顏輝來也好不到哪兒去,只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
四人中,唯一衣衫完整的僅有骨龍一人而已。不過骨龍在戰鬥一開始便折了兵器,也確實夠倒霉的。儘管「開天斧」比起三人所用的法器來,差上了一大截,但好歹也是骨龍用心祭煉過的,使用起來很順手,此番遺落在那無名山中,卻也頗為可惜。
見骨龍神色鬱悶,顏輝寬慰道:「骨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兵器丟了不打緊,只要人沒事就好。反正上次弄回來的法器還有剩餘,回頭你隨便挑一件先湊合著用,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你找一件像樣的。」
骨龍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真要讓他獨自回去尋找開天斧,便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的。多想無益,骨龍於是也放下了心事,一路和顏輝等人說著話飛回了雙江市。
其時已是凌晨五點,練功場內卻是燈火通明,原來是混混們惦記著顏輝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帶了一大堆寶貝回來,正伸長了脖子等得心慌呢。
混混們滿以為顏輝等人會風光歸來,哪曾想露面之際卻是狼狽不堪。眾人都驚呆了,一個個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我們找幾套乾淨的衣服來?」骨龍見混混們像泥菩薩一樣站著發呆,馬上擺出了大師兄的架勢。
四人洗漱完畢,換上乾淨的衣服,這才將一眾混混召集到一起,由顏輝講了一下此行去日本的經過。無非也就是四人如何勇猛,以一抵百,毀掉了一個忍者基地,滅了小日本一個門派而已。
眾人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先前的擔憂再度轉化為狂喜,拍手稱快。還幾個醒事一點的混混更是大放諛辭,給四人戴上了一頂頂高帽。
這些歌功頌德的話聽在耳裡,四人心頭唯有苦笑。這幫混混哪知道若不是他們聯手偷襲,只怕四人都難以再活著回來。
顏輝正在思量如何叮囑一番,一個嗜酒如命,綽號叫「119」(要……要……酒)的混混口沫四濺地嚷道:「輝哥,什麼時候再去日本打小鬼子啊?把我們也帶上吧。」
「那還不是一面倒?小日本除了AV領先,會毛的道法!」
「就是,小日本沒人性,正好拿來練手。」
色安在一旁接話道:「呃,男的全部殺光,娘們可以留下,嘎嘎……」
眼見混混們七嘴八舌侃得起勁,越說越離譜,顏輝不由得眉頭一緊,沖眾人擺了擺手,肅容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間界雖不像修道界那樣藏龍臥虎,但也不乏高人隱士,一味驕橫自得,以為老子天下第一,說不定哪天就要惹禍上身。大家都給我聽著,平時外出辦事都把精氣神收斂起來,若是仗著會道法招搖過市,別怪我清理門戶。」
顏輝自然不知道那烏雲仙顧忌「五行宗」而不敢涉足中原,他之所以聲色俱厲說出這番話,卻是擔心烏雲仙找上門來,是以才嚴格約束門下弟子,以免露了痕跡惹禍上身。
一幫混混不知顏輝苦心,被這番話說得戰戰兢兢,滿肚子疑問也不敢吭聲。葉楓見場中氣氛有些僵,站出來打圓場:「以你們現在的體質,就算不用道法,和武林高手打鬥起來也足以以一當十,還怕吃虧麼?」
這麼一提醒,混混們回過神來紛紛點頭應承。顏輝緩緩點了點頭,心中已經在考慮要進一步強化徒弟們修煉保命的實用功法。
一念至此,顏輝招呼徒弟們各自去修煉,隨後將李華、葉楓和骨龍三人叫到一邊,囑咐他們切勿將與烏雲仙鬥法之事傳出去,以免造成恐慌。
「輝哥,那這事……就這麼算了?」骨龍猶因失了法器而耿耿於懷,不服氣地低聲問道。
顏輝摸出一支煙來點燃了,狠狠吸了一口,呼地吐出一道煙圈,「這個場子我們遲早會找回來,不過……」說罷微微一頓,朝三人掃了一眼,沉聲續道:「不是現在!」
三人也知道顏輝這話的意思,的確,以他們現在的功力去跟烏雲仙硬拚,無異於以卵擊石,實在是毫無勝算。
顏輝又讓李華將剩餘的四枚九轉還魂丹拿出來,給他和葉楓每人發放了一枚,叮囑二人小心保管,以備不時之需,而剩下兩枚則自己收好。
這年頭,江湖險惡,凡事留個後著總是好的。
「九轉還魂丹藥效不錯,對提高修為也有好處,一會兒你和眼鏡最好打打坐,別浪費了。對了,你暫時先別急著回特情處,咱們兄弟多聚幾天,有空多切磋切磋。」
「那日本那事怎麼說?」李華撓撓頭問道。
顏輝微一沉吟,答道:「你跟老於說,日本那邊不用再派人去了。他若要多問,你也不用隱瞞,就說那方有厲害的修道者,功力比你我還高。老於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其中利害。假如今後還派你去日本,那麼你讓他另請高明,咱不淌這趟渾水,反正伊賀世家那頭,我們已經幫他處理乾淨了,也算對得起他了,犯不著給他賣命,出死力。」
四人又聊了一會,直至天色麻亮才各自散去。
回到家,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綿密悠長的呼吸聲,顏輝心知慕容靜還在入定修煉,便沒去打岔,逕直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回想日本之行。幾個時辰裡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他需要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跟烏雲仙的那場惡鬥,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一場噩夢,縱然已經平安返家,但顏輝心頭仍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壓抑感覺。一閉上眼,就自然不自然地想到烏黑森然的巨掌,感受到死亡無比逼近時的窒息。
自打顏輝修道以來,短短幾年中見識的陣仗也算不少,無論是巴山之行,還是崑崙之戰,都遠沒有和烏雲仙交手那麼凶險。在日本這一戰,好幾次都是險象環生,若不是仗著智計偷襲得手,估計多半他們四人會在劫難逃。
「假如沒有經歷死亡的威脅,也就不會迸發出戰天斗地的戰意,更不會想方設法去擊垮對手。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除了法力高低,心計的運用也相當關鍵……」
紛繁複雜的想法在顏輝腦中不停閃過,既有對戰鬥策略的反思,也有對道法功訣更深一層的認識,等他結束沉思時,已經過了晌午。
慕容靜在客廳茶几上留了一張紙條,說她又上學去了。左右無事,顏輝便往練功場趕去。
當顏輝走進練功場的時候,一幫混混正端坐在地上聽葉楓講授修道心得。
「學道之人,以養心為主。心動神疲,心定神閒。疲則道隱,閒則道生。胸次浩浩,乃可載道……」
見混混聽得仔細,顏輝也頗為滿意。葉楓講的這些東西,或許他們現在不能理解,但日積月累,總會有頓悟的一天。而這個過程,也是錘煉他們道心,為心性「擴容」的過程,心性的境界有了提升,法力才會跟著水漲船高。
這方面,顏輝自身頗有感觸。修煉的進境就好比一個空水桶,而法力就是水,桶的大小決定了能裝水的多少。當某一天水將木桶灌滿了,水就會流出來,怎麼辦?這就需要「擴容」,換一個更大的桶來裝水。
靜靜聽葉楓授完「文化課」,顏輝咳嗽一聲,走到場中盤膝坐下,對混混們說道:「其實修道除了功法的好壞,更重要的是對心境的領悟。同一種功法,不同的人修煉,結果都是不一樣的,有的可能一事無成,也有的可能會修成大神通,這就是因為各人的心性不同。據我所知,那些練成大神通的修道者,無一不是經歷千難萬險才得成正果的。就拿剛才你們葉師叔提到的『靜時煉氣,動時煉心』來說吧,我認為煉心不單是要煉心靜,更要煉心計,對敵之時不動腦子的人,很可能掛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的。」
聽到這裡,李華、葉楓二人相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他們用計偷襲烏雲仙的那一幕,心知顏輝是有感而發,在教授徒弟兵不厭詐的道理。
修道一途,光有強橫的實力還不夠,還得要有腦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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