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侯 第三卷 崢嶸初顯時 320 但相商
    劉徹看了看下面送上來的一些文獻。不覺有些頭痛。他自幼好武。對河工之事瞭解得不多。歷年來他雖然對大河水患有些重視。但因為一年之中總有上報水患的郡縣。倒也沒有把澇災當一回事。

    只是這次的情形有些特殊。就已知的狀況來看。大河干流自數年前決堤改道以來。還可以穩定一陣子。這回的隱患。倒是在幾處平日不顯眼的大河下游的支流交匯處。平原近海而地勢不高。河流中泥沙有不少。保不齊會鬧出什麼大事來。

    劉徹在那裡默默思索。陳玨也悄然在心中做起了打算。平原郡距離雁門郡頗有一段距離。從眼下大漢的家底來看不是不能兼顧……

    陳玨正想得出神。劉徹忽地問起安德等幾縣的糧倉之事。

    安德本因黃河在秦時的舊稱「德水」得名。乃是平原郡要地。陳玨早已用心查過。當下順順當當地一一答了。他見劉徹面上的滿意之色。不由慶幸起自己的記憶力來。

    劉徹點了點頭。目光扔著御案上的一處。好似有些失神的樣子。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事情還得繼續辦。這河務的事朕和你都不怎麼懂。朝會再議罷。」

    說話間。劉徹從御案後頭走出來。腳步停在陳玨身側。同陳玨聊起一些宮裡宮外的閒話來。陳玨知道他獨自當政以來壓力也不小。便也不說什麼勸諫勤政的話。只揀些輕鬆的事說了說。

    兩人相談正歡。不多時楊得意秉奏司馬談覲見。陳玨便道:「陛下。臣今日本是奉大農之命入宮奏事。正應先行告退回去做事。」

    劉徹微微頷首。陳玨施了一禮便不疾不徐地退了出去。臨出門前聽得劉徹對楊得意道:「即日起。宮中的用度酌減……」

    揮揮手示意楊得意告退。劉徹等著司馬談入內的工夫。又不由地陷入了一片沉思。又一會兒。劉徹自語道:「朕等了這麼久。眼看就能一雪白登之恥。萬萬不能有任何差池。」

    二月的天比臘月時暖和了不少。但眠雪的千山開始重碧時。連場的春雨還是帶著絲絲春寒。這兩日烏雲齊聚長安上空。本已山雨欲來。陳玨地車駕行到堂邑侯府下車時。就碰巧迎來了一陣急墜的雨水。

    待陳玨在下人的服侍下整理好形容。堂中幾輩人已大都到齊了。不只陳午和劉嫖在座。陳柔、陳須、陳尚幾家子都在。就連下一輩中久不在長安的陳和隆慮夫婦也赫然在座。

    陳玨走進堂中。給父母兄長見了禮之後。才坐穩當便對陳道:「這次你們因太皇太后地大葬入長安。才待了不到兩個月便走嗎?」

    陳和隆慮相視一笑。隨後道:「你在長安久了。不知那邊的好山好水。我們夫妻倆在外面自在慣了。也不怎麼願回長安。」

    劉嫖皺著眉頭。道:「你們在外倒是悠閒自在了。可不知在父母身邊盡孝的道理?每次我們府中團聚。都單單少了你們。」頓了頓。劉嫖和聲對劉蘋道:「這長安城裡。除去我們一家人。你和兩個姊姊都是天子的骨肉至親。閒來就多回長安走走。」

    陳笑笑。卻仍不說留下。只是道:「阿母身邊還有兄長和玨弟。平陽和南宮兩位長公主也在長安。哪就少了我們兩人。」說這話。陳眼一轉。道:「玨弟才從外面回家。想來乏得很了。怎麼還不開席?」

    劉嫖定定地看了陳一會兒。也不再強求。隨後把注意力放在進門不久的陳玨身上。劉嫖蹙眉道:「這是怎地了。頭髮還濕著呢?」陳玨還未來得及答話。劉嫖便已開始責備下人服侍不得力。又命展眉拿了幾樣小巧的取暖之物。

    陳玨連忙應對著劉嫖的關心。還抽空白了陳一眼。擺脫了劉嫖嘮叨地陳嘿嘿一笑。笑吟吟地對著陳玨眨眨眼。自去與隆慮公主說話。芷晴卻只移步上前。看著陳玨抿嘴微笑。

    熱熱鬧鬧地團聚之後。天色漸暗。一家子女眷陪著劉嫖到內宅聊天。順便對幾個小娃娃評頭論足一番。陳午則帶著兒子女婿往內書房走。

    父子幾人在內書房坐定。陳玨身為老ど敬陪末座。陳午了一口熱茶。卻最先對陳玨問道:「就你看來。天子到底怎麼想的?」

    陳玨抬了頭。正好對上父兄幾個道一致朝他望來的視線。陳玨回憶著劉徹地神色。道:「就我看來。陛下心中八成也有些遲疑。按說圍堵馬邑之事本就是行險。再加上平原形勢堪憂。這時又非匈奴人主動開戰。暫停計劃是比較合理地選擇。」

    陳午點了點頭。陳玨所說不錯。他手下有兩丞之一便不大安分。想著上書勸天子真正答允派人和親。這樣便能一切平安。

    思及劉徹這兩日的表現。陳玨心中更加有數。接著道:「只是陛下從小立志。這些年的執念豈會因為風險消退?失信於朝臣重開和親。在陛下看來更會是奇恥大辱。絕不會答應。」

    稍稍頓了頓。陳玨斷然道:「依天子的性格。就算明知會有些傷亡損失。消滅匈奴之患只此一次的天賜良機就在眼前。他也絕不會屈從。」

    陳午略略頷首。道:「當今陛下和先皇終究不同。」

    陳須插口道:「我倒喜歡這樣的天子。這麼些年過去。大漢是該硬氣些了。只要我們這一代把事情做了。不就省得嬌嬌的寶貝阿睿將來再操心嗎?」

    陳玨和眾人一起望向陳須。陳須笑道:「依我看。阿父、阿兄和子瑜就只管跟著天子走。」

    給襁褓中的劉睿掙一個大好的江山。很好的打算。陳玨想了想。道:「其實近幾年各地收成不錯。糧倉充盈。就算有一場水患。若是處理得當也不會出什麼大差錯。」

    東方鴻道:「子瑜說得不錯。相比之下。一旦放棄這次機會。今年和親之後不知又要忍上幾年。」說著。東方鴻看了看陳玨道:「以今上心智。一時猶豫或者可能。但絕不會為真正顧及什麼水患和百姓安危。」

    陳玨聽著微微頷首。劉徹絕對是一個能狠則狠地人。更別說這次還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全力備戰是為了讓大漢百姓安康這個更大的利益。

    書房中一家人又商量了幾句。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眾人都傾向於全力支持劉徹。東方鴻淡淡一笑。道:「想來長安城裡也傳開了。周陽侯田一直不大贊成此事。」

    陳玨道:「這個我知道。田在河岸邊有大批肥沃良田。一旦大量難民湧入。他的損失就大了。」稍稍停了停。陳玨輕笑道:「除非。他膽大到收編難民為己有。」

    幾人又說了一陣子。外面的雨也漸漸地小了。書房中一靜下來。連外間水滴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陳午四望一周。想起方才几子和女婿都各有見解。他不由老懷大慰地道:「想我陳氏自大漢立國以來。起起落落至今。現在也算是聲名赫赫。眼看著你們個個都比別人家地兒子成才。我也沒有什麼不放心地了。」

    見陳午說著話便不自覺地輕撫腿部。陳玨擔心地道:「阿父。不如我去請一位……」

    「不用了。」陳午笑呵呵地打斷他。道:「都是老毛病了。不礙事。」

    几子關切的神情落在眼中。陳午老小老小。索性伸了伸腿。特意對眾人展示一切無礙。陳玨幾人均不由地笑起來。

    笑聲中。陳午看著陳道:「家中地情形你們都清楚。兒不必掛記長安的事。只管和隆慮公主隱在外地。這邊怎麼樣都與你們無干。」

    陳肅容道:「兒子記得。」頓了頓。陳道:「這次我回去。陳舉、陳弘幾個不是也要跟著嗎?久不見這些小孩子。我可希望他們多留幾個

    陳尚笑道:「你若是不嫌他們調皮搗蛋。只管多收留幾日。」

    說笑陣陣。待到夜色降臨。眾人才各自帶著倦意回房歇了。陳玨和東方鴻一路。才過了一道迴廊。東方鴻目光炯炯地道:「子瑜。你好像有未盡之言陳玨微微苦笑。道:「實在瞞不過你這雙眼睛。」

    東方鴻一笑。陳玨輕輕舒了一口氣。緊了緊衣衫隔絕春夜雨後的涼氣。道:「我只是覺得有件事看著蹊蹺。只是怎麼個不對勁法。還得稍後驗證。到時候自會與你們說。」

    東方鴻點點頭。隨後道:「記得你我初見面時。已是好幾年前的事。當時你憂心的是天子和太皇太后的矛盾。這幾年你做了不少努力。雖然也有走過些岔路……」

    陳玨輕咳一聲。承認道:「仔細想來。我確實有些事做得還欠缺火候。」

    東方鴻面上笑意一閃。道:「但大體情勢上還是好的。若非皇后和太子的緣故。幾家外戚必定是田一門獨大。縱觀朝中公頃百官。要害的位置上多有天子親自提拔的人。你們卻不曾安插幾個。最重要的是。此次一旦馬邑功成。必有一批身負軍功的人脫穎而出。入朝便是高官顯宦。這。便是一股與陳家無干的新勢力。」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