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侯 第三卷 崢嶸初顯時 250 太子睿(上)
    陳玨拜倒在地,鄭而重之地行了大禮,道:「陛下若下恩旨,臣不敢有異議。」

    劉徹不由地眨了眨眼,又過了片刻他才回過味來,他問陳玨對立太子這事怎麼辦,本來是一種試探,但陳玨明擺著內心沒有鬼,聽得自己這麼問自然想到另一頭去——天子這是做出了立太子的決定,象徵性地問問陳玨的意見或者就是個提前的告知。

    劉徹替陳玨想好了理由,不由地長吁了一口氣,道:「朕就是問你怎麼想,有什麼不敢說的?」

    陳玨坦然道:「臣以為,方才陛下給臣看的那些奏疏假話連篇,皇子初生,怎麼就能看出龍章鳳姿氣宇不凡?」

    劉徹想想自家兒子拿才有點長開的小相貌,實在談不上多好看,便忍不住一樂,道:「好,朕看這滿朝臣子,也只有他這舅舅你敢說實話。」

    實話實說,劉徹早就不滿意一幫臣子把剛出世的皇子誇成天上有地下無的樣子,就算小皇子果然如此特別,他親父劉徹還在那擺著呢,劉徹也沒有出世即封太子。

    笑歸笑,劉徹還是問道:「這麼說來,你不想朕此時冊立太子?」

    陳玨微微搖頭,誠懇道:「皇后娘娘前幾日受苦大半日,這才誕下小皇子,陛下若是冊立太子,對皇后娘娘和微臣一家都是莫大的恩德和寬慰。*劉徹想起阿嬌受得罪也不由唏噓,他看了看陳玨,心道:子瑜倒是沒有對朕說假話,外甥能封太子,再癡傻的人也不會不想。

    劉徹拾掇了幾封奏表。走下御案,笑道:「你只不過看了幾封奏表,所見不全,倒是冤枉了好些人。這些請封者之中,亦有全心謀國之人。」

    劉徹這會兒正施施然地朝殿門口步去,陳玨順勢轉了身,道:「陛下少年登基。朝野上下多有年老資深之人倚老賣老,若是陛下立下太子,自可揚威於公卿諸侯……」

    劉徹一邊徐徐地一步一步走著,一邊聽著陳玨的話。立太子,能證明一個天子是真的成熟到可以掌控一個國家了,除此之外,早立太子的好處還有許多。那些都不用陳玨一一舉出來了。

    陳玨已經淺淺從公、私兩處說了幾句話,劉徹神色微動,道:「子瑜還是希望朕封太子。」

    陳玨在劉徹地注視下,再一次搖了搖頭,道:「臣並不希望陛下此時冊封太子。」

    劉徹這回終於動容,道:「子瑜,你也口是心非不成?」

    陳玨昂然道:「臣向來心口如一,太子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位,向來引人矚目。臣以為昔日孝惠皇帝之所以受制於呂皇后,概因儲位、君位得來全不費工夫。又長於深宮婦人之手,因而凡事不能進取。」

    劉徹目光一閃,劉盈是典型的母強子弱的悲劇。這一點已經有許多士人或直白或隱晦地評論過,但陳玨特意提及呂後又是為何?

    微熱的天,陳玨覺得有點兒嗓子冒煙,劉徹還在那邊等他的話,眼看清茶近在咫尺,陳玨又不能在這時候拿過來一飲而盡。只得繼續道:「至於孝文皇帝,起於代國,代國臨近邊地,外有匈奴之危,內有諸呂之亂,孝文皇帝巍然不動,歷經風雨方成一代英主、千古名君.」

    文帝是陳玨的正牌外祖父,陳玨把祖上地好處娓娓道來,劉徹這親孫聽著更順耳。他正要說話。陳玨又道:「當日栗太子榮亦是如此,先皇起初未冊陛下。但陛下處處勝於栗太子,因而先皇后來才放心將這漢室天下托付於陛下,時至今日,陛下也不負先皇所望。」

    劉徹聽完陳玨的話,片刻不語。

    陳玨雖然沒有明白指出來為什麼早立的太子都不得好,但兩人心裡都明白得很,越早立太子,就越早給有野心的眾人們樹立一個目標,或者投效從龍或者謀立他人,太子就是個顯眼的靶子,活該被群起而攻之。

    除此之外……劉徹心念不由一動。

    陳玨話一說完就不再言語,面色惶恐中帶著幾分盡抒己見之後的痛快,心中卻在想著太子這麼早立下,十幾二十年後太子黨和帝黨不定鬥成什麼樣。

    劉徹回過神來,朗聲笑道:「你還真是一心替他打算,這太早地立太子,就好像上林苑裡養著的幼獸,離開了父母都不知怎麼捕獵了。\」

    陳玨心中點頭,面上露出不解之色,道:「陛下是說?」

    劉徹似是解開了什麼心結,拉起陳玨行至御案前,取筆抬腕,不加思索地寫下一個「睿」字,笑道:「嫡長之子,古來就是太子地人選,等到滿月之後,劉睿就是朕的太子了!」

    陳玨一臉歡喜和茫然交織,遲疑地道:「這……」

    劉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瑜,你雖然言之有理,但朕的兒子萬萬不會像他們那般,這大好河山朕還得交給他。」

    天色正好鳥語花香,劉徹說完,這便招呼著陳玨出去跑馬,陳玨跟在他身後,心下卻忍不住嘀咕:劉徹立太子的好處大於壞處,立嫡立長,這禮制說的好聽,古來不是嫡長坐上皇位的還少嗎?

    嫡庶之分,端看掌權的人怎麼想,只要看中了,庶子也能讓他變嫡子:劉徹自己的太子位也是景帝扶王當皇后之後才來的。

    劉徹騎在馬上,跟陳玨目光輕輕一碰,當即哈哈一笑,調轉馬頭便要去看新生地兒子劉睿。

    這日傍晚,田又一次包下上次的茶樓,專程在那裡等候陳玨,陳玨這回駕輕路熟,直奔田而去。

    田看見陳玨,笑呵呵地拱手道:「武安侯,恭喜恭喜。」

    陳玨隨意地坐下,平心靜氣地笑道:「田大夫是說陛下冊封太子一事?」

    田見陳玨今日如此和氣,心中也是開心,道:「可不就是此事,假以時日,武安侯便是……」田說到這裡立時住了口,取而代之的是咧嘴地嘿嘿兩聲笑。

    陳玨溫文無害地一笑,親自替田斟了一杯茶,道:「我還不曾謝過田大夫所提示的消息。」

    田連連擺手,道:「這不算什麼,長安城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那麼些人一起商量著統一上奏請立太子,怎麼會懂得瞞人耳目?」

    陳玨笑了笑,他也沒有想到田會突如其來地送他一份禮,陳玨從田那得知群臣有意上奏立太子這件事之後,李英那邊的消息也已經到達,但田這麼毫無顧忌地示好,陳玨也沒有理由一定拒絕。

    又飲了一會兒茶,陳玨看了看田,道:「這茶樓雖說清幽,但打擾太久也不怎麼好,我也算是田大夫晚輩,田大夫若是有暇,盡可遣人傳信給我就是。」

    田神色一喜,陳玨表面上再清高,知道他也有大用處之後,這態度還不是立刻轉了九曲十八彎?在田看來,阿嬌有子有女,外朝再有陳家幾父子,成敗已成定局,王既死平陽又不可靠,他這不得志之人若能借陳家的勢力才最好。

    田聽得陳玨自認晚輩,雖然知道不能太隨桿就上,還是一臉真誠地道:「不瞞子瑜,我在長安城中行走數載,不說其他,這閱歷嘛,還是不淺的。」

    陳玨笑著點點頭,道:「今後我遇事時還要常請教田大夫,還望田大夫莫要嫌棄。」

    田原本存了暫且依附之念,但陳玨待他有禮,便忍不住試探了好幾番,陳玨仍然對他溫和,轉念想起自己天子舅舅的身份,頓時恍然大悟,陳玨再貴,他外甥劉睿還只是太子呢。

    這門下和盟友,差得可太多了,田自以為陳玨要聯合他對抗竇家,心裡頓時一喜,臨告別前,還滿口答應發動人脈替陳玨查訪何人主使上書。

    同田作別之後,陳玨再回到府中已是華燈初上,星子低垂之時,車轅上地郭遠猶豫了好半天,這才忍不住道:「公子,這田不是好人那。」

    陳玨微微睜開眼,笑道:「我當然知道他心術不正。」

    郭遠瞠目,眼看燈火下陳玨還笑吟吟的,心道公子做事總有他的道理,當即便不再勸說。休沐之日,陳玨拖家帶口地入宮看望阿嬌,阿嬌經過數日的恢復,臉色已經漸漸地紅潤起來,她最近唯一的煩惱便是,她每次抱著劉睿哄的時候,劉都是一臉的不快活。

    劉的小嘴努得高高,陳玨看著好笑,直到芷晴抱出呀呀的陳桓,劉這才喜笑顏開,她只知劉睿小小年紀就分走阿母,還不知道一個即將成為太子地同母弟弟意味著什麼。

    這章短了點,但六月份宜修只能這個速度更新了,因為萬惡地考試。

    沒有解釋清楚的部分,下一章說明白。

    汗,我真地不想停在這個章節上,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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