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了滿不在乎的丈夫一眼,冷笑道:「你在外謀富貴我不管你,怎麼還要把女兒送去給人做妾?」
田搖頭道:「你這婦人就是見識短,陳玨小小年紀就封了侯,況且女兒真嫁過去,陳玨慣會做人,斷不會真以尋常姬妾相待。」田說到這裡心中有些憋悶,道:「別看竇嬰那邊又是丞相又是魏其侯,滿朝文武臣子,天子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小舅子,女兒就是做妾也不虧。」
李氏側身坐在榻上,道:「我這女兒雖不是我親生,但也是你正經的庶出女兒,再怎麼說也是良家好女子,陳玨的名聲我也聽說過,可他再好也是有翁主做正妻的人,你把女兒送過去低三下四地伺候人不成?」
「你……」田見平素唯唯諾諾的黃臉婆這副模樣不由氣結,道:「這事我做主,用不著你管。」
田說罷,怒哼一聲便拂袖而去,走出房門外歇了一口氣,這才朝另一個愛姬房中行去。
田忽然要把女兒送給陳玨不是事出無因的,他手下有個門客叫做藉福的,足智多謀最善謀劃。藉福前幾日跟田細細分析了一番眼下情形,田雖是皇帝親舅,但太后已逝,聖心又不在田這邊,將來前途莫測。
「陛下胸懷大志,不是守成之君,天子少年登基至今漸漸長成,必定不滿太皇太后與丞相專權掣肘。\此時正是陛下用人之際,大夫若不畏艱險逆流而上,便可附於堂邑侯陳府之後,成則重獲君心。敗則有陳氏諸人頂天,性命無虞。」
田想起這些話仍舊忍不住心動,淮南王一家已是昨日黃花,太皇太后不可能看得上王田兩家的人……但隆慮公主是陳玨的親嫂子。
田打定主意,就是此去遭人冷眼,他也得忍一時之辱,將來得意時再討還也不遲。
尚書官讀過大農令的請辭奏表。劉徹輕歎了一聲,倒也不挽留,只是一口氣說了許多撫慰舉措,諸如賜田、賞金、恩蔭子弟等等,隨後便著眾臣商議起大農令地新人選來。
劉徹聽著幾個大臣提出一個又一個人選,只是不置可否,他看了看正悄悄打著小呵欠的陳玨,不由一陣氣悶。若不是陳玨太年輕。他便直接地封陳玨做大農令也沒有什麼不好。
最善猜測這皇帝徒弟心思的衛綰心中不由地納悶,他向陳玨投去疑問的目光,陳玨注意到了,回給這老者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
衛綰琢磨了半天,奏道「柏至侯許昌和武強侯莊青翟在朝多年,皆是可以獨當一面的長吏。陛下不妨考慮。」
劉徹搖頭道:「這兩人不行,他們和原大農令一樣太過中規中矩,朕要的是能夠開源節流的能臣,若是整日只負責管賬、歲尾時和丞相一起處理上計,只要找個精通算學之人就行了。」
衛綰躬身稱是,心中仔細回憶著還有誰適合大農令這個職位,還有誰有可能得到皇帝地青睞。
劉徹看看時機差不多,笑道:「既然眾卿打不定主意。這件事便推後些再議也好,左右大農令還要好一段日子才能離職。」
竇嬰想了一會也不曾想到什麼好人選,大行王恢算是能臣,但他若遷了大農令,這大行的職務就沒什麼好著落,其餘諸人不是不夠資格便是不夠能力,竇嬰也只得同意了天子再議的打算。
尚書官在劉徹的示意下又朗聲誦讀出一封奏表,眾臣側耳傾聽。不多時便知曉了大概。這奏表乃是北地郡太守韓安國所上,去年主父偃上書多建邊郡的構想雖然尚未實現。但邊郡募民屯田倒是搞得轟轟烈烈,韓安國這封奏表便是在報告成績。
竇嬰等人處理政務老辣的很,奏表字裡行間中隱藏的信息均瞞不過他們,聽完之後竇嬰便歎道:「韓安國果然是能臣。」
劉徹頷首笑道:「朕也這樣以為,可惜韓安國遠在北地,不然朕定然時常召他入宮問對。陳玨看劉徹在那裡歎才惜才,終於抽空給衛綰遞了個眼色,衛綰心思一轉便會意,高聲奏道:「陛下,臣以為韓安國乃是天下之傑,而非一郡之才,大農令之職不妨授予韓安國。」
劉徹面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竇嬰看在眼中,思索一番之後還是覺得韓安國之才已足以勝任大農令,於是奏道:「臣附議,陛下不妨召韓太守入長安問事,到時再決定不遲。」
劉徹笑笑,又問了幾個重臣,這才欣然地從眾議,即日召韓安國入長安,北地郡太守之職暫由北地都尉條侯周謙替代。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場小朝會才散了。
長安九市人聲鼎沸,陳玨徐徐邁著步子,同手中大包小包的楊得意對視一眼,心中俱是無奈。
漢武大帝這次出宮地理由是要看看敢於出使西域地勇士都長成什麼模樣,陳玨想到這裡心中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些勇士沒幾日就要覲見天子,劉徹這時候要出宮,分明是玩興又起,隨便找個借口罷了。
陳玨百無聊賴地跟在劉徹身後,誰說男子不喜歡逛街,劉徹每個月幾乎都要在長安九市逛一兩圈,正無聊的工夫,陳玨的目光落在一處鋪面前的小攤上。
那鋪面的老闆是個憨厚的男子,經營地是小吃和一些小玩物,陳玨這會隨手拿起的卻是一截粗蓮藕雕成的哪吒像,外面澆了一層塗料,卻是用來吃的零嘴。
劉徹每次逛完街,一朝天子不可能帶著雜物走來走去。一堆東西便習慣地送到堂邑侯府,陳玨想起家中那些總是嘰嘰喳喳的小孩子,笑問道:「什麼價?」
那漢子憨憨一笑,算道:「便宜地緊,你多買我還能便宜……」
陳玨聽著聽著,隨手抓了一大把讓那漢子包起來,這會漢子還在為陳玨這一大把究竟值多少而發愁,陳玨看著劉徹的身形漸遠。不等漢子多話便留下了一些叮噹作響的錢幣,加快步子離開。
漢子皺眉正要高呼找錢,一個十三、四歲地少年走過來,笑道:「不必算了,他給你的數目正好,如果按照你給的價錢十倍算的話。」
那漢子抓了抓頭,一數之下果然正好十倍,感念方纔那文雅公子心好的同時。他忍不住對面前地少年刮目相看。這少年不用紙筆記錄,但算得還真準。
陳玨想要追上前面的劉徹,卻發現人潮不知從何時開始密集起來,等他再次回到劉徹身邊,街道轉彎處,劉徹正將一個長相秀美的女子護在身後。一路上買地物件散落一邊,楊得意則雙手捂著臉靠在牆角。
陳玨深吸了一口氣,扶起一邊栽倒在地、正捂著出血地鼻子的楊得意,楊得意一邊哼唧一邊嘟噥道:「哎呦呦,就是朝中地大官都不曾打過我……陳侍中,您快把小人放開吧,小人多謝了那。」
劉徹正如市井漢子一般挽起袖子,惡狠狠地對幾個華服男子道:「膽敢在我面前調戲民女不說。我家僕攔你一攔你居然還敢動手,真是放肆。」
不過片刻的工夫,陳玨已經弄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無非是劉徹英雄救美,陳玨走到正與人對峙地劉徹身邊,看清對方幾人站姿無序腳步虛浮,心中便有了底。
為首那青年嗤笑了一聲,道:「方纔說地那麼勇猛。現在還不是來了幫手?」
劉徹一眼瞪過去。陳玨清晰地看見那青年瑟縮了一下,心中不由暗笑。劉徹瞪人,可是連朝中許多老臣都會忍不住心驚膽戰。
那青年見劉徹生的健壯,不敢直接衝他動手,眼見陳玨這俊雅的少年過來便欣喜於找到了顯威風的機會,一拳朝陳玨狠狠打過來。
拳風逼近,陳玨好整以暇地一笑,一隻手抓住青年的手腕,另一隻手隨意地以爪狀穩穩地按在青年手臂的關節上,腳下微微用力一絆就將那青年絆倒在地。
劉徹嘿嘿一笑,踏前一步也動起手來,他地拳腳功夫和陳玨一樣乃是名師教導而來,三兩下便將另三人摔倒在地,陳玨那邊也正好鉗制住最後一人的關節,那人掙了幾下卻怎麼也掙不開陳玨的手,駭然抬頭時卻再也不敢輕視這少年公子了。
楊得意這會已是生龍活虎的樣子,一會說公子英勇,一會又說表公子厲害,陳玨拍了拍手,四下一望奇道:「那女子呢?」
楊得意四處找了找,垂頭回稟劉徹道:「那女子趁亂走了。」
「走了?」劉徹微微有些失望,那女子溫婉可人,生得著實貌美,同阿嬌一比卻是別有風情。
最開始那青年輕蔑地道:「那女子看不上你!」
陳玨皺了皺眉,劉徹心中來氣,一腳踹在那青年身上,青年忍痛道:「你有本事留下名來!」
陳玨這會見了劉徹像有幾分動心的樣子,想起宮中的阿嬌心裡更來氣,比劉徹還重的一腳踹在這青年大腿左近,青年哇地一聲慘叫。
劉徹哈哈一笑,昂然道:「朕……真要找我,你就往堂邑侯陳府去,我乃堂邑侯世子陳須是也!」
那青年目光一閃,神色恨恨,劉徹懶得再理他,拉著陳玨便轉身離開,閒逛的興致被打斷了,劉徹又走了幾步便道:「子瑜,先去你家裡歇歇腳,稍後再去看那些勇士。」
陳玨答應了一聲,瞥了那青年一眼才同楊得意一起跟上劉徹,等到午時三刻前後,一行人已經站在堂邑侯府正堂外。
陳玨正與劉徹說著方纔那青年,忽地聽得堂中傳來劉嫖熟悉地聲音:「我家玨兒是沒有兒子,但也不至於是個女人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家裡擺!」
秦漢時全國財政經濟的主管官後逐漸演變為專掌國家倉廩或勸課農桑之官。本名治粟內史景帝后元年(前143),改名為大農令。武帝太初元年(前14),再改為大司農。掌錢谷,為國家財政長官,與管理皇帝私財的少府並列——百度百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