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四公子今日不見外客。」
宰相門前七品官,堂邑侯府的門房雖說只是個僕人,別說長安城中的各色權貴這幾人早就見識了遍,就是景帝和劉徹兩代皇帝有時也會來堂邑侯府逛一逛,久而久之,這門房的眼界就更高,是以韓安國一個區區布衣,門房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韓安國呵呵一笑,那門房見了也覺得奇怪,他雖然有些勢利,但在陳玨曾經制訂的嚴格家規之下也不敢真的囂張跋扈,只是忍不住對他道:「你這人怎麼還不走?」
「哦,我這就走。」韓安國毫不在意門房的無禮,又對他笑了笑才轉身徐徐踏上回程之路。
說起韓安國,就要提起一個有名的成語「死灰復燃」,當年他因罪下獄時受小吏欺凌,曾經問那小吏安知死灰不可復燃,當時那小吏嗤之以鼻,說道就是死灰復燃他也會用尿將之溺滅,但韓安國重新發跡之後也並沒有為難這個小吏。\\
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見慣人情冷暖的韓安國自然不會介意陳府門房的這點輕視。
這個陳四公子行事著實不同於他人,少年顯貴卻懂得拿捏分寸,一點空子都不給人留,韓安國心中忍不住讚賞了幾句。
朝堂之上,自有一套學問,韓安國今日是被陳玨舉薦至長安,身上自然多少要帶些堂邑侯陳家一系的痕跡,陳玨今日能懂得拒不見他,未央宮中皇后娘娘又獨寵椒房,他在長安的前途也多少有了些保障。^^^^
久在官場的韓安國陳玨不見,但隔日張湯來時陳家的門房卻在陳玨的吩咐下讓他一路同行。
張湯雖說終日喜研刑名之學,然則人情世故還是懂的,要不然當日也不至於為了能搭上淮南王翁主的線便甘願冒險為陳玨送傷藥,他跟在侯府下人身後卻有些惴惴。難不成他真是撞了大運,富貴熏天地陳家四公子陳子瑜會為了那一面之緣助他一個前程?
張湯來到陳玨的書房時,主人正在寫字,陳玨這卻是在忙活羽林軍相關事宜的一些章程,新軍初建。^^^^一切都要白手起家,他這個羽林中郎將一人擔著多人的活,總是難免忙碌。
聽得張湯過來。陳玨放下手中的筆。將手背在身後,不著痕跡地甩了甩微麻地手腕,他笑瞇瞇地命紫煙下去奉茶。自己則上下打量了張湯一眼,口中道:「當日廷尉獄中的時候,一則牢房光暗,二則我有傷在身,竟未曾看清你的樣貌,今日天朗氣清,總算能得見你地真面目。」
張湯說了幾句連客套帶迎合地話,陳玨的回答卻仍是輕描淡寫般的沒有重點。張湯心中便有些不知所以,他自負胸有才學,本來地打算是暫時攀上一個皇家貴戚,待他能在陛下身邊做事時自然容易被賞識。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來得快,張湯雖說做好了投效的準備,但陳玨卻絲毫不提此事,他雖想主動提出^^若是家大業大的陳玨不喜他如此。自己豈不是平白壞了一件好事。
張湯這邊苦苦猜度著陳玨的心思,其實陳玨心裡倒真沒有什麼多複雜的想法。只不過回憶起某段歷史中阿嬌的被廢風波中就有張湯一份功勞,如今張湯成了他舉薦的人,就算仍然有人想對付阿嬌,但顯然是用不到張湯了。
「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想必沒有幾日便會正式召見你們,到時你將胸中所學好好展現就是。」陳玨道。
用人之際麼,張湯心中微微激動起來,他點了點頭,道:「多謝四公子指點。==」
陳玨嗯了一聲,看出張湯神色之中的緊張,心裡不由多了一絲微妙地感覺,他一個舉薦之人尚且如此,這些人在面對天子之時又忐忑又期盼的心態就可想而知了。
「若是陛下重用於你,你就要一心忠於陛下,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張湯聞言連連答應,心中卻想陳子瑜不過如此,這種場面話誰不會說,正在這時陳玨又笑吟吟地看著他道:「比如上次你為我送藥的事情,我雖然甚是感激,但這種事終究是可一不可再,這天下也是孝景先皇為天子留下的江山,你還得記得清楚。」
劉陵!張湯頓時一凜,明明此刻呆在得熱人的書房之中,他卻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天子對諸侯王畢竟是忌憚的,此後他又有些欣喜,陳玨身為新朝外戚明擺著是天子地親信,提點他這句話地用意再明顯不過了,顯然是天子有可能重用他。\\
「四公子所言我必將銘記在心,時刻不敢忘記。」張湯神色之中多了幾分鄭重。
陳玨淡淡點了點頭,隨後頗有興致地問了他一些律法方面的問題,到了最後他對張湯卻是忍不住刮目相看,一代名臣,就算此時年紀尚輕只是小吏也絕不是等閒人可比,光說張湯對諸多法令地熟悉程度就不是外行所能企及又過了一陣子,張湯知道是時候告辭了,便站起身來對陳玨說了些感激之言,陳玨聽了只是點頭,卻再不說什麼其他明白的話,張湯最後只得按下小小失望離開。院。
紫煙帶了幾個小婢女拜見過陳須的正妻周氏,盡足了禮數之後奉上陳玨命她送到的些許禮物,有衣料也有用於裝扮的小飾物,那邊周氏命婢女仔細收好,紫煙笑道:「這些都是長安富賈賈同鋪子裡的上等貨,雖說比不得宮中所賜的御用之物,但卻勝在一個新奇。」
周氏溫和地笑笑,道:「四弟身邊的人總是這麼能幹又會說話。」
紫煙微微一笑,與周氏說了些家長裡短,又待了片刻便轉而去找陳須側室陳小夭,堂邑侯府中誰都知道陳玨對陳小夭這照料他好幾年的陳小夭不同,陳須的幾個妻妾中除了正妻周氏,再沒有哪個人得的關照能越過陳小夭。****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陳小夭有孕在身,同周氏一樣只是命侍女收了禮物,隨後面帶憂色地問道:「梁孝王家的翁主前幾日來看四公子了嗎?」
得到紫煙肯定的答覆之中,陳小夭長長歎了一口氣,口中低聲喃喃道:「這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真的跟宗室地翁主在一起,他可是先皇……」
紫煙豎起耳朵,仍舊聽不清楚陳小夭在說些什麼。****約莫著陳玨那邊該是要進些小食的時候。紫煙著急趕回去,又與陳小夭聊了幾句話便先行離開,臨走時她從陳小夭的婢女那套了些話。原來陳須新近所納小妾甚為受寵,陳小夭這裡他已是近一個月不曾來過了。
張湯前腳剛走,紫煙後腳便走進陳玨的書房之中,她將陳小夭那邊的情形與陳玨說了一遍,陳玨微微皺了皺眉,陳須後院地事情他不能直接管,他想了想之後道:「這幾日你抽空從賈同那弄些小孩子喜歡的新鮮玩意,家中的幾個小孩子各一份。陳琪那份要厚些。」
陳琪是陳小夭地女兒,紫煙輕聲答應了,陳玨這才將注意力移回到羽林軍地事情上面。=
劉徹雖然給他派了不少老手,然則更多的事情需要他親自拍板決定,大至軍餉,小至餵馬的飼料,眾人怕天子這支衛隊出了什麼岔子。恨不得把所有可能擔上責任地事情都推到陳玨身上去。
陳玨雖然知道他們的心思。只是他自己也想鍛煉出一些獨當一面的能力,倒也不覺得怎麼為難。
上林苑是天子行獵之所。衛隊中人自然也要精於騎射,所以這支羽林新軍實際上是以騎兵為主,鑒於在別人眼中羽林軍八成是拉出去狩獵可以打仗就不怎麼行的隊伍,陳玨心裡其實也悄悄地憋了一股勁,想要做出些成績給他人看看。
練騎軍,是馬鐙馬鞍馬蹄鐵齊備就能做好的事情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最簡單地說,這支騎軍要上什麼樣的戰場,又要結合冶鐵和製造水平穿什麼樣的甲冑,對抗騎軍、步兵的時候和攻城之時分別用什麼樣地武器效果最好,這些都有學問,絕不是一個沒有真正經歷過冷兵器戰爭的陳玨短時間內閉門造車就能研究出來的。
明日他便要去上林苑,伸手揉了揉穴位,陳玨不由暗自慶幸羽林軍的本質還是宿衛宮苑的衛士,各個方面相對來說都要簡單許多,只要多幾個內行人幫忙,他想必不會出什麼太大的差錯。
阿嬌今日帶著襁褓中的小公主劉來看曾祖母,竇太后今日心情不錯,想要摸摸劉地小臉蛋又擔心自己手上沒有輕重,一時間倒與百姓家中地老嫗沒有什麼區別。
劉嫖看著劉的眼神也是滿眼慈愛,她總算是明白竇太后為什麼會這樣疼愛阿嬌,如今若是有誰要動劉一根頭髮,劉嫖拼了大長公主不做也不會叫那人好過。
「玨兒說地沒錯,富貴榮華都是空,終究還是這點兒自己傳下的血脈最讓人牽掛在心。」
今日的劉嫖意得志滿,太皇太后和天子賞賜無盡,親女是當今皇后,雖然這胎生女但憑著椒房獨寵再次有孕也不會遠,她在陳玨的潛移默化之下已經覺得自己比古往今來任何一位公主都要來得風光,眼下是要努力在青史上留美名的時候了。
竇太后聞言心中也是一軟,連帶著對劉徹跳過她中意的萬石君石奮之子不要,轉而任命趙綰為郎中令的怒氣也消失了大半,天子大了總會有主意,若是不過分就隨他罷阿嬌看著竇太后面上滿滿的笑意,心下更是認為陳玨日前對她所說的話很有道理,把小公主帶到長樂宮確實能讓外祖母開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