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兒來了?」阿嬌站起身來,嘴角勾起了彎彎的弧度,便要出門去迎接。
陳玨也慢吞吞地起身,抬腳要走時不經意地看向跟著阿嬌一起起身的劉陵,發現她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興奮和得意,心下了然:原來,劉陵來堂邑侯府這麼勤快,費盡心思與阿嬌打好關係,都是為了通過這條線接觸到劉徹這個當朝太子。當然,劉陵的這種目的也是在陳玨的意料之內、情理之中。
堂邑侯府近兩年來早就習慣了劉徹這個太子殿下不時的造訪,別說是陳玨等人身為主人家,就是侯府裡的奴僕都沒有什麼驚訝緊張的情緒,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陳玨剛剛和阿嬌一起迎到門口,便見到劉徹大步流星走過來的身影,他身後跟著的那個提著一罈子酒的錦衣少年毫無疑問便是韓嫣。
那邊阿嬌與劉徹已經言笑晏晏地說起話,相攜著走到房間裡,陳玨想起韓嫣曾說為了他弟弟韓說開蒙的事要他一些筆墨,便叫過在一邊伺候的錦書,道:「你去拿一些我用過的筆墨之類的東西來。」說完,陳玨回身對韓嫣道:「快進來坐吧,你要的筆墨走時別忘記帶走就行了。」
韓嫣點點頭,道:「多謝,有了你這筆墨,家母總算也可以不再記掛這事了。」他心下卻是多了一絲感激之情,陳玨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起韓嫣托付給他的事,又立刻遣侍女去取韓嫣要給弟弟開蒙的筆墨之物,自然是把他韓嫣托付的事放在心上的。
陳玨拍了拍韓嫣的肩膀,接過韓嫣手中的酒道:「你與我還客氣什麼,進去罷。」
這二人並肩走進屋子時,正好聽得劉陵道:「今天來的是太子殿下還是阿嬌姐姐的如意郎君呢?」陳玨聞言向劉徹三人處望去,正好見劉陵站在劉徹和阿嬌身邊不遠處,一臉俏皮狡黠之色。
劉徹顯然被劉陵的話勾起了興趣,笑道:「孤既是太子殿下,也是你阿嬌姐姐的如意郎君,難道還有什麼分別嗎?」
「分別大了。」劉陵煞有介事地道,臉上露出一個嬌俏的笑容,「若你是太子殿下,我們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臣子,自然不敢對太子殿下有絲毫不敬。若你是阿嬌姐姐的郎君,我們就要像民間百姓家一樣殺你威風了。」
陳玨看了劉徹一眼,發現他眼中的興味又多了幾分,不由讚賞起劉陵的表現來:劉陵雖然身份高貴,但在劉徹這個皇位未來繼承人眼中,一個諸侯王家的翁主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劉陵若要吸引劉徹的注意,自然要另闢蹊徑,而看樣子,劉陵通過阿嬌接近劉徹的目的已經快要達到了。
不過,她真的能成功麼?
「哦?什麼是殺威風?」果然,劉徹好奇地問道。
陳玨瞥了一眼巧笑倩兮正要開口的劉陵,率先道:「民間百姓之家把女兒嫁出去之後,因為路途遙遠等種種原因,往往一家人許久都不能再次見面。」
陳玨說到這裡,見劉徹的目光成功地被他轉移到自己身上,又接著道:「所謂殺威風,便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在成婚前刁難一下新郎,讓他知道新娘子的娘家人不是好惹的,省得這新郎在娘家人看不到的地方欺負新娘子。」
「哈哈,這殺威風倒很是有趣。」劉徹撫掌而笑,對陳玨道:「那孤……我今日就是阿嬌的郎君了,陳玨,你身為阿嬌的弟弟,要怎麼刁難於我呀?」
陳玨略為思索了一下,笑道:「我便問太子殿下幾個問題罷。」就算劉徹如今正在興頭上,陳玨哪裡敢真的刁難他,只得象徵性地問幾句話了事。
「你要問什麼?」劉徹悠閒地坐下,等著陳玨的問題。
陳玨瞭解劉徹的性格,也不再謹小慎微地拘於臣子之禮,掀起衣袍下擺坐在劉徹對面,動作隨性之餘還多了幾分瀟灑。他取過兩個酒杯,又乾淨利落地拍開酒罈子的泥封,酒水汩汩而出之時,劉徹笑罵道:「好你個陳玨,居然藉機喝起貢酒來。」
阿嬌在一邊則似憂似喜,一會兒看看劉徹,一會兒又看看陳玨,倒是劉陵和韓嫣都在那邊笑吟吟的。
陳玨笑而不語,待酒倒滿之後才將其中一杯遞到劉徹手中,隨後神色一整,道:「你要娶我家阿姐,便要做到三件事,你能答應麼?」
劉徹抬手道:「你說。」
陳玨輕握酒杯,朗聲道:「我今日便代阿姐問你三問。若要結髮為夫妻,便須白首不相離,你能做到麼?」
劉徹哈哈一笑,手腕微微用力與陳玨碰杯,道:「自當白頭偕老。」說罷與陳玨一起一飲而盡。
陳玨再一次低頭斟滿酒,抬眼道:「若要結髮為夫妻,便須恩愛兩不疑,你能做到麼?」
劉徹果斷地點頭,認真地道:「定當如此。」陳玨與劉徹兩人再一次碰杯,又一次一飲而盡。
左手抬腕擦了擦唇邊的酒痕,陳玨用右手單手舉起酒罈,將酒杯倒滿,又盯著劉徹道:「若要結髮為夫妻,便要『君心似我心,永生不相負』,你還能做到麼?」
劉徹聽到這裡,又是一飲而盡,之後將杯子沖外放置,示意滴酒不剩,意氣風發地看著阿嬌的玉容,只覺表姐今日出奇的秀美,道:「若得阿嬌為婦,便建金屋以藏之,這是我對阿嬌的承諾,永生不變。」
阿嬌和劉徹這對未婚夫妻含情脈脈地對視,陳玨則自嘲地一笑,身為男人,他自己對三妻四妾的封建制度沒有什麼排斥感,等到自己視若親妹的人要成為另一個男人後宮中的一位時,才覺得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至於另一側的劉陵,則深深看了陳玨一眼,她今天的計劃雖然沒能真正的成功,卻注意到了陳玨這個原本她並不看重的世家公子。細細品味著方才陳玨的三問,劉陵心中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心道:待父王大事得成,我將來的丈夫,便一定要做到這三問。
又過了一會兒,劉徹和阿嬌終還是不好意思在眾目睽睽之下溫存,便招呼過陳玨等三人,五個少年少女坐在一處,將劉徹帶來的一罈子貢酒分飲了。
酒盡之後,劉陵率先識趣地告辭,阿嬌雖然還有些不捨,然而她和劉徹許久沒見,還有不知多少話要說,只得對劉陵抱歉地一笑,約了劉陵改日再見。
劉陵娉娉婷婷地走到陳玨身邊,輕笑道:「公子剛才那三問問得實在好,真是深知女兒家心事呢。」
「我?」陳玨搖搖頭,不動聲色地道:「陵翁主謬讚了,比如現在,我可不知道陵翁主心裡究竟想些什麼。」
劉陵聞言臉上笑容不變,眼中波光流轉,道:「我的心思可不是那麼好猜的呢。」隨後轉身與韓嫣也告了別,才帶著幾個隨行的侍女一起離開堂邑侯府。陳玨與韓嫣則對視一眼,一起默默地退到房門之外,把所有的空間都留給劉徹和阿嬌二人。
走在堂邑侯府花園的小徑之上,韓嫣愜意地道:「陳玨,你家這園子修得真是不錯,雖然比不得皇家園林的大氣磅礡,但在些許精緻之處,就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陳玨搖頭笑道:「我家的園子怎麼能和皇家的游賞之所相提並論?」
韓嫣說這話也並非客氣,堂邑侯府的園子裡種了許多劉嫖千方百計搜羅的珍奇草木,卻也有陳玨根據印象中的蘇州拙政園等經典園林的構造,設計了不少山石亭台、小橋流水等景致,不怪韓嫣評價說精緻有餘而大氣不足。
此時正是午後,天氣微熱,陳玨二人走在這處處樹蔭的園子裡,自有一種清新之感,兩人走走停停玩賞了一陣子,韓嫣見陳玨和他周圍已經沒有了僕役的影子,忽地停下腳步。
陳玨疑惑地看向韓嫣時,正好見他神色一肅,小聲道:「陳玨,太子遇到麻煩了。」
陳玨微微一怔,道:「怎麼說?」劉徹身為大漢太子,眼看便要洞房花燭,還有什麼事能算的上麻煩?
韓嫣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陳玨見狀笑呵呵地道:「太子一時間也不會來尋我們,你我便先找處亭子歇一歇腳吧。」
韓嫣聞言一笑,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