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把頭盔摘了夾在胳肢窩裡,大將軍董承毫不顧及宮裡不准跑步的規定,兩手托著沉重的黃金甲裙,呼哧呼哧一頭衝進了未央宮。
門口的小黃門根本攔不住這只黃金狗雄,生怕劉協怪罪下來,慌忙跟著進了門:「陛下,奴婢已經阻止大將軍,可是大將軍不聽……」
「罷了,你退下吧!」劉協正在埋首几案上一堆奏折中間,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的樣子來。
小黃門應了聲,躬著背倒退而出,順手帶上了殿門。
見沒有外人在,劉協臉上的不耐煩全變成了激動:「可有好消息?」
噹的一聲,董承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鼻孔裡出的粗氣可以吹飛大象:「陛下,天祐聖朝啊!丞相大敗,被袁紹將軍狂追五十里,目前敗軍在官渡紮營。照這樣看,只要袁將軍再勝幾次,就可到達許昌城!」
「好!好!好!」劉協心情變得從未有過的激動,將曹賊的勢力在中央徹底打垮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以至於手中的一份奏折變劉協下意識的揉成了一張亂糟糟的用過的衛生紙。
袁紹勝利的消息,讓劉協突然覺得這世界真是美好。空曠的大殿裡也顯得不是那麼冷清了,一份份只是形式上讓自己過過目,其實早就被曹操先批閱過的奏折彷彿也全變成了眾臣在趕曹操下台後,歌功頌德的溢美之詞。連視力好像也好了許多,能清晰的看見十幾米遠的董承臉上的汗珠。
強行壓抑住心中如魔豆般瘋長的欣喜若狂之情,劉協激動得手都在顫抖,「董愛卿,既如此,你便去按先前所約之事,去聯繫那些忠於朕的臣子,讓曹賊的後院,燒起一把雄雄大火!」
董承不顧還在狂喘著大氣,高聲應了,雄赳赳氣昂昂的重新戴正了黃金盔,邁著堅實的八字步一搖三擺的出了門。
劉協傻呆呆的跌坐在椅背上,要能滅掉曹操了麼?心中那股無法舒展的壓抑此時找到了突破口,又與勝利前等待的那種煎熬糾纏著,交織著,讓心裡亂七八糟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實權啊!實權,你馬上便可以回到朕的手中了麼?劉協想到這裡,扯起嗓子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中久久不散,餘音隆隆。
董承前腳剛走,把門的小黃門立即招來一個中黃門,小聲嘀咕了幾句,那中黃門撒開羅圈腿,提著袍角,飛一般的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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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人!呂大人!」呂布帶著隊正在宮中各處巡視,突然看見自己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人飛奔而來。
「宮中禁急走,何事?」如果不是緊急的事,沒人敢在宮裡跑步,慢跑也不行。
「大人,小人是大將軍府上之人,有急事相告,還請退左右!」來人連頭都不敢抬。
呂布揮了揮手,左右拱了拱手,往後散開。
那人這才上前,呂布生得長大,那人不得不踮起腳,呂布還能偏下腦袋,這才讓他湊近了自己耳邊。
「大將軍有令,著執金吾點齊本部軍,今夜子時於宣德殿門口,聽命行事!」
「是!呂布領命!」
那人附耳繼續說道:「大將軍還說了,只要大人此次能立下除逆大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皇上還特別準備了十名江南女子,準備賞賜於將軍!」
呂布依然只是淡淡一笑:「呂布心中自懷天下大義!」
原本以為呂布聽說賞賜美女定會欣喜若狂,這敢跟董卓搶老婆的色中餓鬼難道轉了性了?或是年紀大了,有心無力?
懷著滿肚子疑問回去覆命去了,卻沒看到呂布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該是回報二弟的時候了。」呂布如摸著貂嬋肌膚一般的溫柔動作撫摸著那桿如今已成了象徵的方天畫戟。好久都不曾讓它飽飲人血了。
腦中想起這些年來不知為何的拚死廝殺,要不是張鋒白門樓上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早就已是黃土一抔,還談什麼美女、功名?留著小命在,與家人其樂融融,難道不比整天不知所謂的廝殺來得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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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將近,許昌城裡早就是清寂一片,深夜禁止普通平民相互走動,戰時更是如此,凡夜間外出者皆視為通敵者斬。
月亮很圓,卻是朦朧不清,不知是不是得了白內障讓人看不清楚。偶爾的一點小小光線,卻照著大地如鬼影瞳瞳。
北街,住著許昌城裡大大小小權貴。原本緊閉的大門,卻一個接一個的打開了,湧出許多手持環首刀的家丁,亂哄哄的舉著燈籠衝上空無一人的大街。
人數越來越多,不斷的聽見狗吠聲,燈籠多得照亮了幾乎整條東街。燈火闌珊,卻中間雜著刀光劍影。
各個府第都派出人數不等的家丁,由董承指揮,可憐堂堂漢朝大將軍,居然落魄到沒一個正規士兵可以指揮,只能指揮只懂得揮刀,完全不懂配合和戰陣的家僕。
幾個帶頭的官員在通明的燈火中一一露臉,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王子服等都在內。
眾人沒上過陣,唯一打過仗的只有董承了,幾千家丁圍在一起,把原來寬敞的大街擠得水洩不通。
看到周圍圍著的全是清一色的灰衣家丁,董承心裡一點底都沒有,雖然曹操的兵力幾乎全在前線,可是還有一支力量在留守許昌的夏候惇手上,沒有呂布,這仗很難贏。
「執金吾何在?」
一陣整齊的蹄聲出行在街角,原來混亂的人群自覺的分開一條路出來,全身批掛的呂布帶領著五百禁軍騎軍出現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中,使得包括董承在內的所有人心內大定。
「大將軍,呂布來遲,還望恕罪!」馬上的呂布只是微微欠了欠身。
「有溫候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董承早已遺忘了戰陣的心又泛起滔天波瀾,雖然與曾掌握天下兵馬大權的何進那個大將軍有天差地遠的距離,可是指揮一場滅曹之戰的意義,那個糊塗鬼又怎麼得經得上?
「今日大家聚首一起,只為了除奸扶皇!曹操奸賊,把持朝政,逼迫陛下,天人共憤!大家一起滅了曹府,還我大漢河山!」董承沒有穿著那身金光閃閃的黃金甲,而是一套由兗州出產的新制盔甲,不僅輕得多,更重要的是絕佳的防護力使得自己在將來的戰鬥中不至於被流矢所傷。
這麼大的動靜,又怎麼瞞得過夏候惇,雖然沒有出眾的武勇,但是為數不多可以進入曹操寢室的人,就有他一個,怎麼也有過人之處吧?
「大將軍!夏候惇已經發現這裡不對了,正在帶兵過來!請下命令!」
董承點了點頭,消滅了夏候惇的幾千人,這許昌城就是忠皇力量的天下了,對著呂布說道:「溫候,此間唯有你能於曹操勢力抗衡,一會還望對上那夏候惇!」
呂布面沉如水,點了點頭,帶著五百騎兵走在最前面。
眾府集合起來的家僕像一堆土匪一樣捋起袖子,大聲嚷嚷著給自己這邊打氣,跟那五百騎兵噤若寒蟬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還沒走出街尾,迎面就遇上了夏候惇。
到底曹操的威懾在那裡放著,剛才還叫著喊著要挖老曹祖墳的眾家僕一個個彎了腰,慢慢往後縮去,把呂布那五百人頂在前面。
眾人開始沉默起來,這些大多人雞都沒殺過幾隻,面對荷槍實刀的城防軍,膽小的已經開始打擺子了。
看到士氣一下子就降了下來,董承拔出配劍來大呼道:「有溫候在此,何懼之有?跟著溫候殺過去就是!」
「殺,殺,殺!」幾個鐵桿的擁皇派帶頭叫到,底下的家丁也被煽動起了鬥志,跟著一起喊殺起來。
呂布輕輕歎了口氣,搖擺不定的火光中,剛毅的臉上閃過幾絲不忍:「真要殺麼?」
對面的夏候惇說道:「真要殺!」
呂布又問:「為了天下?」
夏候惇答:「可拭目以待。」
呂布不再廢話,高舉起戟一揮:「殺!」
眾家僕還在一起舉著刀你擠我推的上前,卻不斷呂布回過身來對著身邊最近的種輯橫手一戟,飛上天的人頭還尤自看著前方,根本沒防備呂布突然像自己人下手。
「呂布小兒!」董承見變生肘腋,氣急敗壞的指著呂布說道:「反覆無常小人!復又背叛!」
呂布一戟揮出,收回的時候居然一滴血都沒有沾到:「我呂布何曾效忠於你?」
連唯一的鎮軍之寶呂布都突然從隊友變成了對手,這幫烏合之眾哪裡還有鬥志?五百禁軍開始回頭亂殺,嚇破了膽的家僕們開始四下亂跑起來。
「殺!」夏候惇見呂布動了手,槍一前指,全付盔甲的兩千重步小跑前行,火光中唯一能反光就是森然的槍頭了。
火光沖天,到處是亂跑的家僕和追殺的士兵,原來要殺人的現在卻成了被殺者,裝備上了幾把刀就以為可以推翻曹操,果然搞陰謀的那些文人大臣一談到軍事就純潔如同初生的嬰兒,或者是傻得像只沒孵出殼的蛋。
劉協換上一身戎裝,胯著兩把金刀,還傻傻的坐在龍椅上,等著董承來帶給他「勝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