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在你眼中,商者,農人地位如何?」張鋒說了一大堆,也不管曹學生能吸收多少。反正我這麼當老師只能這樣教。學不會只能怪你學生太笨。
「商人,不過逐利之徒爾,農人,皆下賤之輩……」曹昂想也不想,閉著眼就張嘴亂說一通,末了就看見張鋒搖頭對著自己笑。
張鋒把曹昂一把拉過樹邊一棵樹下站著,現在是春天,但風還有些許的冷意,吹得枝頭一排排綠芽亂搖。
「如果是三伏天,你想要乘涼,我砍去這樹根,截掉樹椏,你還能乘涼,享受綠蔭麼?」
「那當然不行。」
「國好比就是此樹,農就是根,商就是這滿樹的枝椏,沒根沒椏的,你看這樹還能活下去嗎?」
曹昂摸摸後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一國無農,舉國吃什麼,喝什麼?沒糧光吃銅板行嗎?或者你覺得有不吃飯餓著肚子上陣的士兵?不炸營就不錯了。還有,陳留不產鹽,青州東萊一郡皆產,如果無商,你願意每天吃淡而無味的飯食麼?」
曹昂傻乎乎的點頭,然後反應過來了又趕緊搖頭。今天他被張鋒的問題問得頭昏腦脹,點頭和搖頭已經成自然反應了。
「為何糜家從徐州舉族西遷時,你父親親自出城三十里相迎?難道只是因為糜家錢多麼?」
「那是因為老師你喜歡糜家三小姐!」曹昂難道釋放一次天性,一次嘴快,脫口而出的話換來張鋒一個暴粟。
「放屁!」張鋒簡直哭笑不得,原來以為這曹昂老實巴交的不太好教,現在看來這心思也蠻正常的。
曹昂摸著腦袋上那個漸漸凸起的大皰,委屈的看著張鋒。
「欲成大事者,怎麼能在乎區區一個女人!?你要是說為了糜家的錢,我還覺得孺子可教,你居然說是為了女人,氣死我了,主公怎麼會有你這麼個蠢笨的兒子!」
「那你老師你當年不也是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嗎?」曹昂不服氣的頂了句嘴,然後馬上雙手抱頭,臥倒,生怕換來張鋒一陣羞怒的暴打。張鋒的那點破情事,老曹是一點不漏的告訴過幾個兒女。
老師要打學生,天經地義的,就算老曹在也只能乾瞪眼看著,最多事後扣張鋒的薪水。
「所以你老師我不是成大事的人,要不然怎麼你爹才是老闆?」張鋒嘿笑,絲毫不覺得丟人。
是哦,曹昂想想,的確是這樣,這個暴粟白挨了。
「還不起來,堂堂曹袞州之子,趴在地上成何體統!」在張鋒的目光注視下,曹昂抖抖嗦嗦的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
「這段別寫進去了!」張鋒想了想,萬一這主筆跟崔永元一樣的壞,自己就跟宋丹丹在《小崔說事》裡面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樣傻了。
主筆早寫花了眼,要不是張鋒一提醒,沒準還真寫進去了。
「從商者,最大的資本不是家產,而是四通八達,遍佈整個大漢的人脈!這是最可貴的資源!往小了說,像這棵樹的經脈,把這樹所需的養分輸送到每個枝葉上!如果沒了經脈,養分就只被局限在根部,你覺得這一整棵樹能長得好嗎?」
曹昂終於開竅了:「老師我明白了,商人就是這大漢的經脈,它最大的用處就是互通有無,這樣才能使大漢每一處都能得到它所需的養分!」
「不僅如此,」張鋒很高興曹昂能順著他的思路思考問題了,「商隊的足跡每到一處,還可以輕易打聽到外人不容易打聽到的情報。一般來說,突然出現的外鄉人很容易引起本地人的警惕,而商人例外,特別是那種已經成了熟面孔的商人,可以更輕鬆打聽到當地的風俗,習氣、地理情況、甚至人口、駐軍、將領、官員。明白了嗎?」
「也就是說,糜家的到來不僅僅只是意味著財力的轉移,而是一支看不見的情報網?」
「天才,天才,我說得這麼含蓄,你就能領會了,不錯不錯。果然虎父無犬子。」張鋒好像忘記了,前一刻他才說曹昂「蠢笨」來著。
「都是老師教導有方!」兩人互相拍著馬屁。
地上俯趴著的楊風兩腿已經因為長時間的曲蜷著開始象得了帕金森一樣抖個不停,豆大的汗從頭上一滴滴往下滑,兩手撐在地上,頭朝下低著,因為充血已經滿臉通紅。
「撐——不住了,老左——,你來換換我——吧。」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楊風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看著老夥伴已經累得搖搖欲墜,左左把他扶起來坐著,楊風單憑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了。
「好了,夠了,兩位將軍真是辛苦了,今天的授業就到此為止。」張鋒見那主筆也是寫得手一抬起來就晃悠。
三人如釋重負,齊齊癱坐於地,頭仰著,兩腿伸得直直的,眼睛微瞇,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嘴裡還「哦」的輕哼一聲。
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城外,呂大小姐雖然是練武之人,也禁不住這麼長時間的走走停停——光那跟曹昂說話就說了一個多時辰!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反正有著胡人血統,呂大小姐也不像中原女兒家那麼含蓄,矜持,大大方方的挽著張鋒一隻胳膊,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他身上。鼻子一靠張鋒的身邊——嗯,讓女人目眩神迷的男人味!呂大小姐的身體更軟了。
張鋒更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作為一個未來穿越者,這種事更是司空見慣,拍了拍呂大小姐白白嫩嫩的手背,還順手在她尖尖的下巴上一挑。
呂綺玲被挑得頭往上看,正對著張鋒灼灼的眼神,似乎像三伏天的太陽,能將人烤化,四眼相對,呂大小姐不期然的突然「嗯」的哼了一聲,臉蛋也變成柿子色。
「咳!咳!」曹昂又記起《論語》裡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忙背負雙手挺胸作遠眺狀,眼睛卻偷偷賊似的往這邊瞟。
失態了失態了,張鋒被曹昂的幾聲乾咳回過味來,回頭一看。楊風抬頭在看天,左左低頭看地,彷彿真的沒人注意到她倆一樣。
臨淄的土地剛剛丈量完,凡是在棗祗手中登記名字了的人都可以分到三畝為基數的耕地,如果家中有一個十六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壯勞力,還可以多分五畝,兒童和婦女只有三畝。包括被收編的黃巾軍家屬,一樣分到了地,本來還覺得青州地大田多,現在一來反而不夠分了。
曹昂看著的方向,正是一個因為年紀太大而沒被張鋒編入青州官軍裡的黃巾漢子,頭也沒系那條標誌性的黃帶子,長年頭部捆紮的痕跡使得他的腦袋看起來像一個分成兩截的葫蘆。
那漢子一共三口人,還有個兒子和老母,因而分到十一畝地。牛並不是張鋒免費供給給分到地的農戶的物資,只有那些老弱才會向官府有償租借耕牛來使用。
一把木桿都已經磨得光光的犁,是這一家三口的全部傢俱,那漢子在後用力推,身上的肌肉鼓得像一座座小墳,他的老母用右肩扛著一根草繩,咬著牙往前拉,滿臉的皺紋擠得像一層層的梯田。
只有那個小孩子無憂無慮,手裡揮舞著不知哪搞來的一根長長的狗尾巴草,嘴裡樂呵呵的笑著,不時還大叫兩聲:「駕!駕!」
一望無際的田埂,處處都上演著幾乎如同一轍的灰色劇情。張鋒看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子修,可知為師為何將黃巾降將也同樣編入戶籍,分以田地?」張鋒淡然望了一眼曹昂,後者也看起來沒了什麼好心情。
「黃巾賊雖然殘暴,但究其根基,也是農戶交不起過重的稅,加以天災,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才會為賊。老師以為如何?」曹昂看向張鋒的目光中明顯有一絲哀色。
「此人雖向日為賊,若此時還有人脅之從賊,必不肯也。因其有家,有田。如無退路,無人願為此搏命之事。子修,你眼前這些老實困苦的農戶,如果有朝一日又被逼得落草為寇,就又如黃巾一般,擾名殺官,**擄掠,無惡不作。狼者,羊者,皆其人也!何去何從,皆在主公及子修手中所掌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就是此理!」
「昂受教!」曹昂沒了先時的嬉戲神色,正色又向張鋒深深施了一禮,張鋒當仁不讓的傲然受了。曹昂起身,甩甩袖子,站在張鋒身邊,兩人一起並肩而立。
太陽從他們正面照來,給兩人身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圈,直使身後的楊、左二人覺得金光萬丈,不可直視,讓人有一種不自主想跪下的衝動。
「眼下雖然青州疲鄙,但有我張鋒在此,只消花得三、五、七年,便叫這青州變成第二個袞州!民富,州強!我料青州向日必為子修所治,想來主公應有此意在內?」
曹昂真是對張鋒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次他來青州並不是完全來拜師的,其中一個用意就是老曹準備把青州交給曹昂去經營,先來熟悉下情況。而張鋒只是看見他來了,就可以看出曹操的用意。
「父親並無心疑老師之意……」曹昂還想解釋些什麼,怕張鋒誤會什麼。
「主公可說我是九州之才?非一州牧可代?」張鋒微笑。看在曹昂眼裡卻是一種一眼洞穿靈魂的睿智。
「老師莫非是三清下凡?怎的此話也知道?」曹昂驚得嘴大到可以看見食道。
「鋒不才,僅為一情種耳。治下天甚累,不若左擁右抱,遊戲人間。此張鋒畢生之願也。至於達濟天下,那是你們這一代人的事。」張鋒說著,不自覺的回頭看了呂綺玲一眼。
呂綺玲正好此時目光也在向他看來,兩人相視一笑,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彷彿一條看不見的紅線,緊緊繫著兩個人。一陣三月拂柳風吹過,呂大小姐伸手拂了拂了頑皮的搭在自己額上的幾縷秀髮,高挑的個子婷婷而立,弱弱不禁一握的纖腰上偏生雙峰卻飽滿得不像話,白如玉,嫩如霜的肌膚上被陽光一照,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輝。
曹昂看看呆呆木雞一般的張鋒,又看看不停用眼神扼殺張鋒腦細胞的呂大小姐,若有悟的又轉過頭去。
我們這一代人?曹昂心中暗自好笑,貌似妹夫你比我還小兩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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