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西尼亞城東,東北向西南綿延的山脈成為薩西尼亞地區和文德裡克王國其他領土的東部分界線,一條寬闊的山嶺山道橫貫其中,向西一直通往鄰國勞普魯德大公國,在山谷通向沿河平原的隘口,駐紮著一支數目大約兩千餘人的外國軍隊,一群群內穿紅衣外覆銀色裙甲的士兵手持盾牌長劍,沿著起伏的山勢排列成型,虎視耽耽地注視著山下的薩森河和西面遙遙相望的白色薩西尼亞城。
一個有著一頭天藍色頭髮、身穿暗紅色高級將領鎧甲和黑色披風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山崖邊,靜靜看著視線裡的大河,若有所思,那頭天藍色的頭髮,如海浪般的在山風中翩翩搖動。華麗的金屬戰甲勻稱包裹著青年高挑的身體,稍微活動一下,每個關節都散發著無窮的活力和威嚴。
碧綠的薩森河水在寬闊的河道裡滔滔流過,捲起一波波潔白的浪花,一座用結實的橡木搭建的大橋跨越其上,粗大的橋樁一隻隻插進河中,將順流而下的河水梳理成條。
「海格拉德斯閣下……密探回來了……」說話的是這支來自普洛林斯共和國隊伍的指揮官、格利亞斯,一位身穿金色鎧甲和紅色披風的青年。
年輕的共和國執政官用手摸著下巴,慢慢回轉身,微笑地對著部下說道:「哦?是不是凱恩斯帝國的一個軍團正按兵不動的消息?」
使節團護衛隊長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尷尬地習慣性用手摸了頭。他知道面前的上司有著讓人匪夷所思的事物洞察力和判斷力,能在自己還未告知消息內容的時候就能判斷出事情的發展,這樣的人其實根本就不應該對其感到詫異,反而是自己少見多怪了。
「是的!閣下真是料事如神!不知現在我軍該如何行動,是否需要準備渡河?」格利亞斯望了望身後掌旗官手持的那桿青蛇儀仗以及那一群群在山坡上嚴肅站立的第一軍團戰士,小聲地問到。
「暫時不急……你還沒給我說有關昨天城東戰鬥的情況。」
海格拉德斯回身走向士兵群中,依次拍著這些忠誠士兵的肩膀,每一個士兵在被拍中後都異常興奮地挺了挺了本就很直的身板,似乎是得到了什麼重大獎賞一樣,向附近同樣站立的同伴投去自豪的眼神,又引來一道道嫉妒的目光。
「達西斯在西城外平原部署的兩個軍團大約一萬人,而文德裡克方面則是一個禁衛軍團八千人全部出動,戰鬥似乎沒分出勝負,但是達西斯的損失要大點,文德裡克的禁衛軍團也大概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沒想到文德裡克國王手上還有這樣一支精銳軍團,如此疲憊的士兵還能堅持戰鬥一天!而且北門外還有三千文德裡克軍在牽制著。」格利亞斯緊跟其後,趕緊說到。
「哦?那你怎麼分析這場戰鬥和局勢的?沒關係,隨便說說。」
海格拉德斯走到一塊大岩石前,輕鬆地坐下,而一側的格利亞斯則恭敬地站立著,思索著上司的問題。
「以屬下的分析,達西斯可能不了多久……」略微考慮了一下,青年回答到,而海格拉德斯有興致地聽著,並不開口評斷,於是青年接著說道:「如今達西斯在文德裡克的行動已經陷入了被動,對外聯繫已經中斷,雖然兵力依然不下兩萬,可實際能投入戰鬥的部隊不多,尤其是北門方向,三千的文德裡克軍居然牽制了他六千兵力,在我們這個方向上至少也有三千人在防禦,他只有近一萬人能夠對付文德裡克國王的禁衛軍團,甚至還可能面對凱恩斯帝國的一個軍團五千人,最糟糕的是,他幾乎沒有援兵!」
「嗯,分析得很仔細,那你的意思是,達西斯這次必敗了?」海格拉德斯露出一種奇怪的笑容,側頭問到。
「是的……屬下只能如此判斷。」看到上司這樣的笑容,格利亞斯一時間不知所措,再想想自己的分析,也沒什麼太大的漏洞,於是點了點頭。
海格拉德斯站了起來,拍拍同伴的肩膀,望了望西邊的薩西尼亞城,用一種平緩的語氣說道:「格利亞斯,按常理來說,你的判斷沒錯,只是這次不同,這場薩西尼亞的攻防戰根本就不是文德裡克王國軍來唱主角戲!」
格利亞斯覺得這話模模糊糊的,但看著上司冷靜的表情,知道這肯定另有味道。
「文德裡克的老國王冒著長途行軍後士兵身體疲憊的風險強行進攻,本身就喪失了包圍達西斯的有利條件,反而是如願了達西斯速戰速決的決心。達西斯沒有援兵,可文德裡克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集中到足夠的增援兵力,這場戰鬥是不可能持續很久的。」
海格拉德斯乾脆蹲在了地上,撿起一些小石塊,像是排兵佈陣般擺列成圖,一邊指畫著一邊向一邊聚精會神的格利亞斯說道:「根據這幾年我們的情報收集,文德裡克王國全國總兵力不足八萬人,除去暗中屬於達西斯的三萬人外,能夠聽候國王調遣的軍隊數量不會超過五萬人,這還包括了駐紮各地的城防部隊、關隘邊境的守備部隊等等無法自由調動的兵力,真正可用於野戰的只有三個軍團,王家禁衛軍團八千人、王都衛戍軍團六千人,以及在我們背後負責防守和東部勞普魯德大公國接壤邊境線的『傑倫科軍團』六千人。」
格利亞斯的腦子開始逐漸清晰,他似乎明白了這個年輕的軍事執政官所要分析出的問題,但是看到對方還在擺弄地上的石子,也不好插口,依然靜靜地聽著,一邊心裡直讚歎。
「……再看看這三個軍團的情況:王家禁衛軍團此次八千人全軍出動,衛戍軍團有一半兵力不得不留守王都賴斯特,在薩西尼亞城只有三千人而已,至於那個駐紮東邊傑倫科地區的『傑倫科軍團』,到這裡路程起碼在一個星期以上,而且那裡防守邊境還來不急,還敢放棄邊境過來支援?要知道文德裡克王國和勞普魯德大公國在東部邊境上的某些領土紛爭已經上百年了。畢竟現在勞普魯德大公國已經是我們共和國的勢力了,邊境上駐紮了我強大的第一軍團一部和第七軍團,以及勞普魯德大公國的一個軍團。所以,文德裡克老國王這此實際上已經是傾盡了自己所有的家底,也不過一萬多人能夠用來對付達西斯……」
「那您的意思,其實要打敗達西斯,還得看凱恩斯帝國的態度了?」格利亞斯終於覺得自己明白過來了。
「呵呵,不光是凱恩斯帝國,還包括我們……」
海格拉德斯扔開石子,終於大笑起來,笑得格利亞斯摸不著頭腦,因為在他想來,這區區兩千人的兵力投到戰場上也不過是幾把碎石砸進了薩森河,頂多掀起點浪花而已。
「知道我這次為什麼只帶了不到第一軍團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出來嗎?」海格拉德斯神秘的一笑。
「可能您想到這只是外交使團,帶多了會引起凱恩斯帝國的警覺。」格利亞斯也懶得再去細想,乾脆就直說了。
「說對了一半,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要拖住文德裡克王國軍那個傑倫科軍團!」海格拉德斯得意地用手撥拉著額前垂下的天藍色髮絲,很調皮地笑到,「如果我第一軍團全部以護衛外交使團的名義進入文德裡克,你知道會怎麼樣嗎?那個老國王肯定會咬牙命令傑倫科軍團放棄邊境線尾隨我們前來,而且凱恩斯帝國也會派更多的兵力前來,這不是變相幫他們調動援兵嗎?那還需要我們來解決達西斯幹什麼?我就是要這場戰鬥由我普洛林斯共和國的戰士來獲得勝利,從而讓文德裡克國王知道,只有我們普洛林斯共和國才是他們真正可以信賴的盟友!」
「那凱恩斯帝國方面不是還有一個軍團五千人沒動嗎?難道文德裡克國王不會去請求援助?」格利亞斯糊塗了,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實現這兩千人獲得勝利,聽起來似乎有點夢語的感覺。
「嘿嘿,你不是都說帝國方面那個軍團一直按兵未動嗎?文德裡克的王家禁衛軍團才一天就損失了三千人,北門外的三千人只是個擺設,而達西斯手裡加上守城的兵力還有近萬人可以投入戰鬥,文德裡克老國王在這個時候難道沒有請求過凱恩斯帝國?或者說凱恩斯帝國軍根本就沒接到過請求?」
「屬下這下明白了,肯定是凱恩斯帝國軍趁這次文德裡克老國王可能面對的鎮壓叛亂失敗而提出了代價高昂的交換條件,而國王死活不答應,所以就按兵不動。帝國方面肯定從情報中也暗中知道了達西斯和我們有所往來,而我們公開又放棄了達西斯,所以判斷達西斯肯定會和我們敵對到底,就算文德裡克的政權會落到達西斯手裡,凱恩斯帝國都有絕對的實力保證文德裡克王國始終控制在他們手上。這樣一來,其實被孤立的不是達西斯,而是現在的文德裡克國王!」
格利亞斯一拍大腿,大聲說到,高亢的音量使周圍幾個士兵都紛紛側目,這讓年輕的將領很是尷尬。
「哈哈,格利亞斯果然聰明!照這樣同樣分析下去,我估計達西斯已經開始暗中和凱恩斯帝國媾和了,其條件甚至是出賣整個文德裡克王國,因為達西斯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也很不好,這樣瘋狂的口頭承諾不管兌不兌現,對凱恩斯帝國都是一種巨大的誘惑,帝國的貴族早想著有一天可以完全吞併文德裡克王國,現在他們又知道我們在打文德裡克的注意,哪還管什麼鄰國獨立不獨立的問題!最起碼,他們可以從達西斯手上獲得文德裡克老國王不曾答應的條件回報。」
聽完海格拉德斯的分析,格利亞斯開始皺眉頭了,因為照這樣發展,普洛林斯共和國將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還會面臨國力更加膨脹的凱恩斯帝國,於是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看著上司,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現在的格利亞斯,已經深陷在海格拉德斯佈置的那如大海般澎湃洶湧、深不可測的棋局當中,他只覺得自己就像個微不足到的小兵子,永遠都只能遙望高高在上的將軍。
「這大出血的事情還是要凱恩斯帝國來做,但有時候,幫忙的人未必會得到受惠者的尊敬和感激,尤其是當知道幫忙的人並不是真心的情況下……」並沒有注意要部下的表情表化,海格拉德斯接著說到,「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讓文德裡克國王看到只有我們普洛林斯共和國才有最大的誠意和勇氣,我們的表現一旦讓局勢發生了朝文德裡克王國一邊傾斜的時候,就會刺激凱恩斯帝國趕緊丟掉交換條件和達西斯拋來的誘惑,轉而不得不去主動幫助文德裡克國王,但那時候,文德裡克國王會怎麼看他們?哈哈……」
這下格利亞斯徹底佩服了,他不再詳細問接下來怎麼做,因為他已經絕對相信這個偉大的統帥會帶領這兩千精銳子弟去完成一場似乎不可能實現的勝利,而自己,也將在這場親身參與的戰鬥中成長,朝著夢想前進!
「命令全軍!拔營出發!一個大隊的兵力留守這裡的橋樑渡口,大部隊沿薩森河東岸朝北緩行,派出人手沿途砍伐樹木,越多越好,而且要稍微秘密進行,記住我的話,要『稍微』秘密進行。再派人潛入薩西尼亞城,讓裡面的情報人員準備行動。」
格利亞斯會意地點了點,高聲地向身後的傳令官下達了命令,一時間嘹亮的號角在山谷中迴盪,一隊隊普洛林斯軍士兵從營帳裡魚貫而出,捲起了軍帳,收起了輜重器材,然後浩浩蕩蕩地開出山谷,沿著薩森河道平原朝北招搖而去。
薩西尼亞城,城守官邸。
達西斯陰冷地看著桌上的地圖,臉上毫無表情,一杯來自普洛林共和國最著名的酒產地——芬那亞托爾代的紅葡萄酒從幾個小時前就靜靜地放在那裡,一滴未動,老僕人安靜地站在身後,桌岸前是一群身穿鎧甲的軍官。
「大人!昨天的損失已經全部統計出來了,我軍總共戰死兩千四百九十一人,重傷一千一百零六人,輕傷七百二十五,另有一百一十七人失蹤,現在我軍城外兩個軍團還有六千餘人可堪戰鬥……」
負責匯報情況的是達西斯委任的軍隊總指揮兼薩西尼亞城防司令修羅特將軍,一位四十多歲的精壯男子,雖然看起來比以前的傑特魯要實幹許多,但是達西斯知道這個部下只適合指揮騎兵,並不如死去的傑特魯那樣擅長山地步兵作戰以及城市防禦戰,可是目前效忠自己的高級將領當中,只有幾少數具有實戰經驗,其他的,只能算擺設。
「城外的文德裡克王國軍情況如何?」
達西斯淡淡地問著,沒抬頭,也沒明確表示在問誰,只是話中那句「文德裡克王國軍」一詞已經在暗示自己和這個國家的國王已經沒了任何瓜葛,他,已經是獨立的勢力了,這讓在場的每個人心裡都程度不同地震動了一下。
看看沒人來回答,修羅特只好自己又上前一步,說道:「國王……哦……文德裡克王國軍王家禁衛軍團在昨天的戰鬥是損失慘重,下官估計其目前可用兵力不滿六千人,您看是不是我們把北門外的駐軍再悄悄調回一部分,好給他們沉重一擊!」
達西斯陷如了沉思。因為連續幾日不合眼,使他深陷的眼窩越發顯得顴骨突出高聳,暗暗的臉上顯示出他目前正面臨的巨大壓力。
就在昨天中午,在城西戰場打得最激烈的時候,他得知了凱恩斯帝國軍團並沒有按常理派出援兵,就猜測出了某些東西,於是馬上秘密派出了自己的特使,繞過戰場前往凱恩斯帝國使節團的駐地,向一直沒有公開露面的帝國使節團代表、帝國宰相拉得維希爾侯爵遞交了秘密信函,承諾只要凱恩斯帝國軍相助,哪怕是袖手旁觀兩不相幫,自己可以保證在取得勝利整個文德裡克王國將來對帝國的絕對忠誠,甚至是答應文德裡克國王不敢答應的要求,他明白這樣的承諾在聰明人眼裡只是種垂死的張狂,但他要報復,要報復這個國家,要報復背叛了自己的普洛林斯共和國,要刺激共和國對凱恩斯帝國的敵對態度,要刺激文德裡克國王對凱恩斯帝國的仇視,他就要讓這個國家在兩個大勢力的爭鬥下四分五裂,才能撫慰自己注定的失敗,他得不到了東西,誰也別想安穩去享受!
但是在內部,這樣的決定他是公開的,而且正如他想像那樣,從昨天夜裡,就有頂不住壓力的官員出逃到文德裡克王國軍那裡,這個所謂的秘密也肯定被勞恩斯國王所知道,但是根據老國王的性格,這個秘密肯定會由老國王一人隱瞞著,害怕孤軍作戰的老國王,要麼答應帝國的要求喪權辱國引起全國百姓的憤怒,要麼用他僅有的兵力再瘋狂進攻自己,最後反而被自己打敗,如果是前一個選擇,起碼自己的垂死報復算是完成了,如果是自己勝利了,這十幾年來的辛苦也算有了果實。
事實上,第一天就猛攻的文德裡克王家禁衛軍團在今天果然暫時停止了進攻,自己也有機會重新進行兵力的調度,本來他也想過從北門外再抽調部分兵力到東門,但是目前他獲得了最新的情報,就是觀望了一天的普洛林斯軍居然在今天上午的時候沿薩森河東岸公開招搖北上,而且還是沿路秘密砍伐樹木,這讓他疑惑不解。
「亞里森諾,你長期在薩森河東岸那邊駐軍,你怎麼判斷這次普洛林斯共和國軍的行動?」達西斯將目光瞄中了站在人群最角落的一個矮個子將領。
亞里森諾趕緊幾步走到前面,恭敬地說道:「以下官對薩森河道東岸的地形瞭解,雖然那邊也是平原地帶,但整個地勢是由北向南逐漸平緩傾斜,河道也是逐漸變寬,河水流速在薩西尼亞城東最為平緩,要說搭橋渡河,城東平原才是最佳場所。具下官所看情報顯示,雖然普洛林斯軍只留了不到三百人繼續駐紮在城東橋樑渡口,而大部隊北上,但是行軍過於明顯,而且他們砍伐樹木準備北上搭橋渡河的企圖似乎隱蔽的並不是很好,都言普洛林斯軍的海格拉德斯乃近年來新崛起之軍事天才,所以下官判斷,這必定是海格拉德斯的刻意之舉,故意做出要北上渡河和文德裡克王都衛戍軍團回合的舉動,真正意圖是想調動我軍主力北上攔截,然後乘機迅速南下,強渡城東橋樑渡口,與文德裡克王家禁衛軍團、衛戍軍團成三面合圍之勢。」
達西斯暗暗讚歎這個平時沉默不語的小個子能這麼快就分析出這樣的結果,而且和自己所想的也差不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說道:「可如果他真在北邊渡河了怎麼辦?」
「如果海格拉德斯真是那樣,我城內和北門外兵力充足,完全可以全力退守城內,然後分兵出北門搶先幹掉文德裡克那三千人,再北上攔截海格拉德斯,趁其半渡而攻擊,且我東門外三千兵力可迅速渡河東去,切其退路,尾擊其後,圍殲海格拉德斯於薩森河東岸。所以,海格拉德斯選擇北渡之舉,其實完全是自尋死路。如果其選擇半途折回偷襲城東渡口,我軍可暗增兵力,待其過河後一舉殲滅。」
達西斯本來懼怕那個擅長以少擊多海格拉德斯,而且對方的兩千人是全普洛林斯共和國最精銳的第一軍團部隊,但經過亞里森諾這樣一分析,達西斯算是徹底放心了,於是做了以下安排:秘密調城北步兵一千前往城東與原守軍秘密匯合,準備殲滅偷渡的共和國軍,再調一千騎兵入城,準備加入對城東戰場的反擊。
現在達西斯唯一擔心的,就是薩西尼亞城內越來越頻繁的市民暴亂,區區五千的城防軍除去守城牆的,可用於市區境界的兵力少之又少,倘若真要出什麼大亂子,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薩西尼亞城西山谷,凱恩斯帝國使節團駐地。
厚厚的皮帳在山谷的樹林間弱隱若現,數量高達五千多人的凱恩斯帝國使節團所有武裝兵力和外交人員都擁擠在這狹窄的山谷小樹林中。
其中最豪華的一頂軍帳中,正燃燒著暖融融的火盆,地上鋪著華麗的地毯,擺設著一張名貴木材製作的桌子,甚至還掛著遠從帝國帶來的巨大壁畫和精緻的水晶燈架。
一個老人正靜靜地*在背椅上,眼睛安詳地閉著,官袍下露出保養得很好的手指,不因為年近六十而顯得那麼枯瘦,反而有著與這個年齡不相符合的細嫩飽滿。個頭不高,五官端正,一身帝國高級官員服飾,外批著華麗的御寒披風。
瓦得魯公爵一臉媚笑坐在老人旁邊,恭敬地看著這個爵位比自己還底一等的人,用一種無比謙卑的語氣說道:「嘿嘿,姐夫,達西斯的要求您覺得如何,我看我們大可出兵攻擊文德裡克,那個老混蛋太不識抬舉了,居然敢拒絕我們的要求……」
「瓦得魯公爵大人……這是公務場合,請不要使用家庭用語,別忘了身份……」
被瓦得魯稱為「姐夫」的老人就是她二姐尤里美若達伯爵夫人的丈夫、帝國宰相拉得維希爾侯爵,雖然在世襲爵位上要底自己一等,可是這個老人才是這個帝國最有實權的貴族,領導著各地的貴族,是除小皇帝特裡希海利斯二世和姐姐尤里美若達之外自己最懼怕的人之一。
也不知道為什麼,按照帝國的習慣,普通女性如果要被封爵位,一般是在喪偶的情況下由帝國政府進行的一種對單身女性的體恤褒獎,可自己的姐姐尤里美若達卻成了意外,自己的丈夫好好的,還被前皇帝克勞斯特授與了伯爵夫人的爵位稱號,表面上這是尤里美若達依仗自己是皇帝小姨子的身份千般糾纏才從皇帝手上獲得的,但是他也清楚,如果不是皇帝對自己姐姐丈夫的實權重視,也不會做出這樣違背常理的事情,可見這個宰相侯爵大人在皇室中有著什麼樣的地位。
「是……姐夫……啊不!宰相大人……您看下官所言是否可行?」瓦得魯暗暗擦了擦不知道什麼時候泌出腦門的汗水,忐忑地說到。
不知道為什麼,他長期以來對自己的二姐尤里美若達特別顧及,追其原因,可能也和面前這個很少說話的宰相大人有關。這個宰相大人之前長期獨身,無數的貴族門閥都無法與之取得姻親聯繫,一直到三十九歲,才和自己的二姐尤里美若達結合,生下了現在的侄女朱麗絲,如今朱麗絲年剛十八歲,但是這個沉默的父親又異常堅決地和當今皇太后站在了一起,反對朱麗絲和少年皇帝特裡希海利斯二世的結合。
「這個達西斯……這時候玩這樣的把戲,難道你這個帝國公爵就那麼容易上當?如果真讓他得手了,我帝國豈不是成了維護叛逆的幫手,這何以正大陸上的法統威儀?再說了,就算他得手,我們雖然獲得我們應該得到了東西,可畢竟會讓所有的國家對我們疑心,這難免讓效忠於我國的幾個王國膽寒,這裡面的厲害你就沒想過?不到萬不得一,這樣的方式不可行,按兵不動,讓達西斯自己去獲得他的東西,起碼與我帝國無關,至於他給什麼給我們,是他自己的選擇,懂嗎?」
拉得維希爾侯爵冷冷地一笑,幾乎是鼻氣說完了這些話,依然閉著眼睛,根本就不把面前的公爵當成一回事。
「說就說嘛……何必老是點我的爵位……我要是什麼都想到了,我也當宰相了……還要你姐夫幹嘛啊?」瓦得魯心中咕噥了一句,但是臉上恭敬之態一分不少。
瓦得魯繼續說道:「那……宰相大人的意思是……」
「暫時穩住達西斯,就說此事必須由我皇帝陛下親自裁決,本公使只為光明神使問題前來會談,有關其他國家大事,本公使無權處理……但是本公使保證,一旦皇帝陛下通過了其條件,我帝國大軍可以立即援助!記住,這些話只能你、我知道!」
什麼無權處理,出發的時候皇帝陛下已經明言此行將要涉及和文德裡克國王談條件的事情,而且已經全權委託了,你這個老狐狸!瓦得魯心裡罵到,但是馬上又緊張地看了看老人,深怕對方能聽到自己心裡的話,一想到這兒,頭上的汗又出來了。
「那下官這就派人飛報皇帝陛下以及通知達西斯!」
「回來!你這個笨蛋」
正要出門,身後傳來拉得維希爾侯爵的大吼,回身一看,只見老人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沒聽到我剛才的話?那是叫你給達西斯說的話,我什麼時候讓你給皇帝陛下發信了?你真是個笨蛋!」
哦……我是笨蛋,還不是你沒說清楚,你到底要怎麼樣,你總要說啊!瓦得魯一臉的委屈地乖乖回到位置上。
「只要我們暫時按照達西斯的話按兵不動,就可以讓他徹底死了投降的心和文德裡克國王、普洛林斯共和國鬥到底,讓他們吃點苦頭,那個國王還不得前來找我們?這個達西斯注定要由我們帝國來解決,但是一定要注意普洛林斯共和國那個海格拉德斯小子的動向,讓他們先滅了達西斯對我們沒任何好處!那個人不是好對付的,東邊邊境上吃了他苦頭的將軍可不少啊……」
說完,再次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瓦得魯,慢慢地還打起了呼嚕。
拾取地走出營帳,喚來一個親隨,隨耳吩咐了幾聲,只見親隨消失在樹林中。
東方的山谷外又傳來了淒厲的號角和隱隱的軍鼓聲,瓦得魯知道,又一場血腥的進攻由文德裡克王國軍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