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白日裡混亂紛雜的街道上逐漸沒了行人的身影,只剩下一輛輛卸去馬匹的空車歪歪斜斜地停*在街道的兩邊,偶爾一隻野貓飛快地從街道一邊的馬車下穿出又沒入另一邊的馬車下,街道盡頭稀疏地傳來聲聲看門狗煩躁的吼叫,一輪彎月奮力地用一角撕開厚厚的雲層,將幾縷銀白的光芒投射在小鎮上。
秦新簡略地吃過飯後就把自己鎖在屋裡,造成沒有外出的假像,而自己早早地就換上了自製的夜行衣,為了方便行動,特地把衣服多餘的布料給撕了下,用細繩繫住手腕和小腿,腰部也用一跟黑色的腰帶纏了個嚴實,對了,還差個頭巾,怎麼把這兒給忘了啊,沒辦法,只好用撕下的布條把臉圍住,後面繫個結,只露出眼睛在外面,最後再把隱者項鏈戴上,項墜塞進了衣頸裡。
再對著月光看看鏡子……黑色緊身衣包裹著一具玲瓏的身段,細柔的手臂,修長的大腿,纖細的柳腰,除了保持著男性風格的長髮馬尾,整個一個女忍者嘛。
鬱悶,這下少女的身材全暴露了,翻了翻行囊,從裡面掏出一件薄披風,往身上一披,再把披風兩端往身前一裹,才算遮住了大半個身體,嘿嘿,好像更酷了,不過到時候這披風還是要丟的,不然裡面的打扮可就白費了。
輕輕推開窗戶,似乎沒聽見街道有什麼動靜,閉上眼睛開始用精神力波感應外面的地形了。
漆黑的畫板上一絲絲雪白的線條勾勒出街道的每處地形,在腦中逐漸清晰起來,一陣魔法能量的激盪後,一個裹著披風的瘦小男生已經悄悄地落在街道一角然後迅速朝南邊的小鎮出口跑去。
「隊長……好像剛才出現了魔法能量的波動?有個人在街道上跑!」
「哦?那間房間有動靜嗎?」
「裡面漆黑,沒什麼情況,好像人還在裡面……」
「恩……你去追蹤那個人,泰若下午跟蹤另外兩個人還沒消息,只有我繼續在這裡監視了,有情況馬上回來通報。」
「是!」
隱沒在某個建築物背後的帝國皇家禁衛魔法師跳了出來,悄悄跟著秦新追了上去。
月亮的努力終於告一段落,厚厚的雲層覆蓋了黑夜,遙遠的天際傳來一陣陣滾滾而來的低沉轟鳴,像碾壓過來的巨大車輪,越來越近,猛地在天空中破開一道裂隙,一剎那,巨大的閃光撕裂了黑暗,像一條光蛇吃力而快速地抖動著,緊接著就是炸雷的響聲,震得大地戰抖、人耳發麻。
風就緊接著大起來,落井下石般跟隨著雷電鋪天蓋地而來,原野上的大樹在風中猛烈的呻吟搖晃,一條條樹枝也像狂舞的皮鞭,在空中呼嘯、扭曲、抽打著,一些枯枝敗葉隨風旋轉著飄舞,又紛紛落了下來,狂風夾雜著星星點點的冷雨從天而降,雨滴越來越密、越來越大,最後完全形成一道道密集的水幕,在閃電的照映下來回晃蕩。
「什麼玩意兒嘛,老子才出門就遇見晦氣……」
雷雨嚴重弛懈了秦新的步伐,郊外生長茂盛的草地現在成了一片水窪沼澤地,深一腳、淺一腳,根本無法跑動起來。
那個跟在後面的傢伙就更慘了,一方面要保持距離跟著目標,還要隨時警覺前面的人發覺自己,每當看見秦新停下腳步可能回頭,自己極不情願地就得倒在草叢中躲藏,全身泡在泥漿和雜草中的滋味可不是這個禁衛魔法師願意接受的待遇,想著那個隊長給自己的差事,肚子裡就是無名火起。
「媽的,你倒好,可以躲在鎮上避雨,老子就得遭罪……」跟蹤者暗自罵著上司,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面百米遠的地方。
……人呢?不會吧,就跟丟了?
黑夜裡瓢潑的大雨在跟蹤者的眼前形成一幕天然的屏障,陰差陽錯地讓秦新擺脫了尾巴。
雷恩兄妹從上半夜開始就隱藏在亨利捨爾男爵的別墅正面不遠的小灌木林中了,看著對面的男爵別墅房間裡***搖曳,不時有一兩個僕人從高大的建築外走廊穿過,一聲聲淫糜的笑聲從別墅的內部穿來。
大雨的降臨並未動搖兄妹倆的決心,兩人緊*在灌木後,任憑黃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
「哥哥,好像他們沒什麼防備啊?」莎麗有點頂不住了,曲捲的身體感到僵直難受,尤其是雨水浸濕全身後衣服都緊緊地貼在身上一點都不舒服。
「錯,沒看見那些在門口站崗的衛兵了嗎?連武器都抽出來了,不是全力戒備是什麼,他們搶了那麼多女子,自己肯定心虛,再加上今天我們教訓了他們兩次,不小心才怪。」
順著雷恩的指引,莎麗透過厚厚的雨幕看見了隱藏在圍牆柵欄後的全副武裝的士兵,同樣遭受著大雨。
「哇,這個亨利捨爾還真可惡,自己在裡面享受,卻讓部下冒雨為自己提供保護,要不是今夜有暴雨,咱們還真得吃虧。」莎麗吐了吐舌頭,一串從頭髮上滴流而下的雨水馬上鑽進口腔,讓少女厭惡地皺起眉頭。
不遠處,一個黑影偷偷摸摸地從雷恩身後的灌木叢中探出了頭,似乎在隱蔽過程被灌木的尖刺給劃傷了,發出一聲輕微的咒罵。
「哥哥……好像有人?」
身為刺客的莎麗敏感地從雨聲中捕捉到這一細微的動靜,說完,悄悄地給雷恩指了指某個方向。
「嘿嘿,哥哥,我去看看……」
莎麗露出一臉神秘的笑容,然後抽出匕首,一旁的雷恩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對自己妹妹這方面的實力是很有信心的。
隱蔽在灌木叢裡的那個倒霉鬼就是負責跟蹤雷恩兄妹的另一個禁衛魔法師,這個可憐的傢伙比剛才跟蹤秦新的人還倒霉,一個下午沒吃東西不說,還陪著蹲了半夜,享受著雷雨,這對一個高貴的凱恩斯帝國皇家禁衛魔法師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不過更重要的是,馬上他就會知道自己連同自己的直屬上司在這次行動中犯了多大的錯誤——居然妄想用魔法師這一本不擅長偵察的職業去幹刺客的工作,而且跟蹤的目標本身還是刺客!
有時候輕敵和貪功會葬送掉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士兵。
當莎麗撥開草叢發現背對著自己的男子並不是秦新的時候,一柄鋒利的匕首從男子的脖子抹過,幾乎沒什麼聲響,剛才還在探頭探腦的活人就成了一具屍體。
「皇帝的走狗!」
簡單地摸索了一下屍體,從偽裝的平民外套裡翻出了一個精緻的徽章——幾乎讓所有凱恩斯帝國魔法學院畢業的魔法師們羨慕不已的皇家禁衛軍魔法戰隊胸章。
「幹掉個大的!你看!」
莎麗笑嘻嘻地攤開手掌,將一個東西遞到兄長面前,臉上天真的笑容讓人無法想像此人就是剛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刺客!
雷恩皺緊了眉頭,說道:「連禁衛魔法師都出動了,帝國皇帝這回可是動真的了!不好,秦會不會……」
又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地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寬大的披風怪異地裹著單薄的身體,在風雨中搖擺。
還沒等雷恩有所指示,莎麗習慣性地就跳進了一旁的草叢,等那人剛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馬上從後面撲了過去,匕首直接對著對方的要害揮了過去!
眼看匕首即將從後背心刺入,那人的披風被風吹起了一角,露出了後腰插著的一把精美短劍。
「哎呀!」
莎麗趕緊把匕首偏離了目標,不過衝刺的慣性把自己的身體不偏不斜地撞到了那人背上。
「你想死啊!」
只見秦新面朝下,一個狗吃屎撲在了泥漿裡,莎麗趴在她身上,用手捏著秦新的耳朵小聲罵到。
「姐姐,是我啊,不好意思,來晚了……你先從我身上下來啊!」
看見兄妹倆果然在事先約定的地方等自己,秦新為自己的遲到感到羞愧,哎,早知道要下雨,自己就早點出來嘛,不過剛才可把自己嚇死了,差點就成了匕下之鬼。
好柔軟的身體啊……秦新走了一下神。
「哈哈,秦,你穿的什麼啊,跟乞丐一樣!」
莎麗看見秦新全身上下都是污泥,穿著古怪的緊身衣,一條破布誇張地把嘴遮著。
「秦,剛才有人跟蹤你嗎?」
雷恩望了望遠方,然後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秦新。
聽到雷恩的講述秦新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像……沒有吧?」
「最好小心點,出什麼意外就糟了,現在我們……」
三人迅速將行動方案重新確認了一下,然後各自奔向了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