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鎮撫司,沐臨風春風得意,在一面銅鏡前左顧右盼,欣賞著自己的英姿,他從裡到外全是嶄新的行頭,蜀錦的飛魚服,顏色鮮艷,料子順滑,無翅烏紗帽稜角分明,很是有型,簇新的皂靴粉底雪白,裡面是大紅色的官庫,簡直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如今沐臨風可是響噹噹的錦衣衛千戶,文海大人親自發的委任狀,從巡街小校到千戶,連升了四級,真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他這邊才升級,那邊拍馬溜須的就來了,送銀子的,送宅子的,賣身投靠認義父的層出不窮,真讓沐臨風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爬上高位之後事情繁多,沐臨風先把自己的宅子給安排好了,又一口氣娶了五個小妾,把小兄弟呂叔寶也安排進了錦衣衛做了一名帶刀小校,沐臨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次能出人頭地,可全靠了呂叔寶的幫忙。\
安排好了這一切,終於騰出手來做一件大事,當初在城南破落村受過的屈辱,現在終於可以報了,那個靠收糞尿發財的大地痞卓立,也該讓他嘗嘗老子鐵拳的味道了。
想到這裡,沐臨風獰笑起來,對手下道:「明兒有個公差,給兄弟們打個招呼,別來遲了。」
手下獻媚道:「沐爺,您一句話的事兒,弟兄們誰敢不到啊。那什麼,明兒是去哪裡辦差啊?」
沐臨風笑道:「明天再說,今天我還有個場要趕。\刑部牛主事請客,不能不去。」
整理了衣裝,沐臨風上了轎子出了鎮撫司,一路向秦淮河邊走去,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外面噪雜的街頭喧囂沒有了,四周靜悄悄的,他掀開簾子一看,轎子竟然走在僻靜的巷口裡。
「老馬,你這是抄的什麼近路?」沐臨風嚷道。
忽然轎子重重的往地上一丟,倉朗朗幾聲,鋼刀出鞘,還沒等沐臨風反應過來,一把利刃已經刺了過來,正中沐臨風的心窩,持刀之人是個黝黑皮膚的生面孔,表情冷漠,嘴唇緊閉,沐臨風嘴裡噴出一股鮮血,攥著刀身不甘心的問道:「你是誰?」
「太湖水寨大頭領沐英,讓我給你帶個好,背叛水寨者,殺無赦!」漢子說完,將鋼刀在沐臨風胸口中攪了一圈才抽出來,看著沐臨風倒在血泊中微微抽搐著四肢,眼睛泛白,這才從容的揚長而去。\
漢子消失在巷口頭,四個轎夫這才大喊起來:「殺人了,救命啊……」
半個時辰後,紫禁城內務府,一名小太監輕輕推開曹少欽簽押房的門,低聲道:「公公,事情妥了。」
與此同時,文海憤恨的一拳打在案子上,咬牙切齒道:「老閹奴欺人太甚,真當我是三歲小孩麼。」
話雖如此,這口惡氣也不得不忍下,沐臨風又不是什麼重要角色,犯不上為了他去向楊大人稟告,和曹少欽撕開臉對著幹,再說了,扳倒了內廠旗下大將孟葉落,錦衣衛已經贏了一局,曹少欽殺死沐臨風只不過是洩憤罷了,並不能對錦衣衛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
燕京,王府議事廳,北地的夏日沉悶壓抑,遮天蔽日的大樹上蟬鳴不斷,令人心緒煩躁不堪。
大周朝的政局變換之快,讓人暈頭轉向,本來是燕王張承坤就藩燕京,幹的好好的,忽然皇上別出心裁來了個對調,把對北方軍情毫不瞭解的秦王給調來了,這些將領都是燕王的心腹,秦王孤身一人,身邊那些能用的人全被皇帝除去,面對二哥留下的這一攤子,根本無從下手,半年過去了依然毫無建樹,只是勉強將蒙古人擋在燕京以北罷了。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闊別燕京一年之久的燕王竟然又回來了,而且帶來了皇帝的聖旨,讓他全盤接管北方軍務。
陸路交通已經被漢軍截斷,燕王是從京師走海路趕來的,身邊只帶了百餘名侍衛,燕京這些將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駕輕就熟,絲毫也不用擔心老四會使什麼花招。
議事廳之上,兩位王爺怒目而視,秦王狠狠盯著自己的二哥,連稱呼都省了:「這是你向父皇出的餿主意麼!簡直是引狼入室!」
燕王好整以暇,不慌不忙道:「這是父皇的意思,你敢不遵麼?」
秦王道:「難道你要學石敬瑭?認賊作父割讓燕雲,你可知道失去了燕雲十六州的屏障,燕趙齊魯之地將會生靈塗炭!」
燕王道:「老四,你看問題太簡單,你現在困守燕京,到底是為誰而守?徐州已經丟了,江南也已經糜爛,糧草軍餉無力北上,難道靠海運支持這十萬大軍的開銷?你吃糠咽菜堅守此地,只不過是便宜了那幫反賊而已,等他們佔了齊魯之地,燕京就是兩面受敵,與其困守死城,不如將蒙古人放進來,讓他們和漢軍廝殺消耗,咱們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
眾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都沒想到天下已經亂成這幅局面,看來還是二皇子的話有些道理,這燕京本來就是蒙古人的京城,他們被逐走不過二十餘年時間,現在倒一倒手也沒關係。\
當然也有幾個血性漢子,站出來道:「韃子殘暴,咱們和他們打了二十年,死了不知道多少兄弟,現在突然放下兵器,這口氣嚥不下去!」
燕王虎著臉道:「嚥不下去也要咽,這是聖旨!」
這場商談草草收場,誰也勸不服誰,秦王拂袖而去,燕王繼續找了幾個自己的心腹將領秘密開會,將此事敲定。
半夜,一隊士兵忽然包圍了秦王的府邸,衝進去一看,秦王已經不知所蹤,查詢守城士兵,才知道秦王已經連夜脫逃,從西門竄出,消失在茫茫太行之間。\
望著滿天星斗,燕王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四弟,我何嘗願意將大好江山拱手讓給韃子啊,這都是無奈之舉,為了咱們張家的天下,不得不如此……」
……
山東平原,漢軍正在有條不紊的接收各個州府,大周朝的政令已經完全堵塞,山東河北兩地的兵員已經枯竭,根本無力,也沒有人組織壯丁抵抗漢軍,再說漢軍的政策早已通過童謠民歌等形式傳遍了各地,老百姓都知道漢軍來了不納糧,反正都是漢人坐江山,誰又在意當皇帝的姓啥呢。
濟南以西的官道上,塵土飛揚,烈日當空,一千步兵正頂著日頭向濟南進發,士兵們戴著范陽帽,扛著紅纓槍,腿上紮著綁腿,腳上穿著草鞋,盔甲都打成包背在身上,走的汗流浹背,但卻精神高漲。\
漢軍擴充迅速,後勤已經相當吃力,所以這些新編的軍隊裝備都很差,只有百總以上的軍官才有馬騎,弓箭手配備不多,火銃和火炮更是影都沒用,不過也用不著這些犀利的玩意,山東各府縣都已經降服,只需接收便可,無需交戰。
大軍慢慢行進著,幾位百總來到路邊的茶攤,買了幾碗茶水解渴,一邊喝茶一邊談天說地,忽然一陣奇怪的顫動從遠方傳來,茶攤的棚子都在發抖,茶碗裡的水也泛起了漣漪。\
若是有經驗的老行伍,立刻就能知道是大隊敵人騎兵來襲,而這些小百總只不過是從新兵裡挑選出來有力氣有膽識的莊稼漢而已,還沒有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一個個望著遠處的煙塵發傻。
幸虧領隊的千總是經歷過中原大戰的老兵,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喝令士兵結陣,不過為時已晚,士兵們驚慌失措,兩股戰戰,面對洶湧而來的大隊騎兵毫無抵抗能力。
彪悍的騎兵如同夏日的暴雨一般呼嘯而至,再次體現出騎兵對步兵的絕對優勢,只不過這回遭殃的是漢軍,一千名只裝備了紅纓槍的漢軍,在平原地帶被騎兵分割包圍,潰不成軍。
戴著皮毛帽子,斜披著骯髒的羊皮襖,**著半個上身,揮舞著雪亮彎刀的騎兵們,嘴裡發出奇怪的叫聲,催動戰馬如同梳子一般從漢軍隊伍中穿過,一輪過後,漢軍就如同秋天的莊稼一般被割倒了大半,血花飛濺,騎兵們身上臉上都帶了血,這更刺激了他們的殺氣,卻大大摧毀了漢軍的抵抗力。
一盞茶的時間,千名漢軍就被砍殺一光,連一個倖免於難的都沒有,茶攤老漢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眼睛都呆滯了,手裡的茶壺都倒空了也不知道。
一個騎兵打馬從他面前經過,這一瞬間老漢從那熟悉的裝扮和粗短的體型上認出,這是元軍!從中原消失了二十餘年的元軍又出現了!
沒等他的驚呼從喉嚨裡發出,那名元軍的彎刀就砍了過來,賣茶老漢的腦袋飛上了半空,猶自看著那名元軍在自己軀體上搜刮著有限的幾個銅板。
騎兵們動作麻利的打掃了戰場,如同來時一般迅速消失了,等他們走了許久之後,屍體堆裡才鑽出一個血淋淋的人,望著滿地袍澤的屍體,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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