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邸,小姐繡房,柳迎兒再次打點行裝,又往包袱裡放了幾本小閒書,她不時看著窗外的太陽,盼著它快點落山,好進行翹家大計。>
適才父親母親喊她過去,確實是商量婚姻大事,本來這種事情父母做主即可,但柳松坡向來自詡尊重兒女意見,所以還是詢問了女兒的意思。
柳松坡為女兒選擇的女婿正是新科狀元楊峰,這一點也不出柳迎兒所料,這傢伙一直對自己存有非分之想,父親大人又欣賞他,選他當乘龍快婿再正常不過了。
自始至終迎兒都在微笑不語,她是個聰明的丫頭,知道這時候不能表任何意見,這個節骨眼,反對自然是無效的,只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軟禁,而虛以委蛇也不妥,父親知道自己不喜歡楊峰,假意答應只會讓父親生疑,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
這樣一來,柳松坡也搞不懂女兒的心思了,母親以為畢竟是女孩子家家,談婚論嫁會不好意思,便打女兒先回房去了,自己和老爺商討起具體婚嫁事宜來。
柳迎兒回到房中,恰好小翠回來,這死丫頭拿了十兩銀子的賞錢,有心幫元封說好話,人家明明說的只是「知道了」,小翠卻給演繹成:「不見不散。」
得了准信,柳迎兒便安心了,夏季天黑的晚,直到兩個時辰後天才慢慢黑下來,柳迎兒悄悄換了男裝,挎著包袱來到後院馬廄,自己給馬備了鞍子,將肚帶轡頭戴上,一般人家的女兒可真幹不來這個,估計看見高頭大馬就嚇傻了,得虧柳迎兒也是在西北混過的,幹這個駕輕就熟。
這匹老馬還是柳松坡在蘆陽當縣令的時候買的,柳迎兒小時候最喜歡拿著乾草餵馬,老馬識途更識人,柳迎兒輕輕拍拍馬腿,老馬便順從的將前蹄抬起,任由女孩檢查蹄鐵,柳迎兒正在查看蹄鐵,忽然覺得脖頸上熱乎乎的,回頭一看,老馬正低著頭,鼻孔裡噴出熱氣來溫柔的看著她。
柳迎兒只覺得鼻子一酸,摸摸老馬的臉,低聲道:「以後就咱們倆了。」老馬似乎聽懂人言,打了個響鼻,噴了柳迎兒一臉的沫子。
把馬弄好,包袱掛在鞍子後面,柳迎兒牽著馬悄悄走向後門,右相府裡下人不多,正是吃晚飯的鐘點,後院靜靜地沒有人影,後門是插上的,沒人把守,柳迎兒把門打開,牽著馬出去,臨了又回頭看一眼深深的庭院,雖然只在這裡住了幾個月,但這裡也是自己的家啊。
哥哥嫂子,我走了。柳迎兒默默念了一句,爬上馬背,騎著老馬頭也不回的走了,京城宵禁,掌燈之後禁止通行,但是柳迎兒有相府的名帖,倒也通行無阻,很快來到拉麵館,前日的兵災中拉麵館被燒掉了半邊,黑漆漆的門頭上只剩下一個拉字,柳迎兒就站在斷壁殘垣中,等待著元封的到來。
……
烏衣巷,密道所在的宅子,已經有三百多人通過密道抵達了城外,但是隨著夜幕降臨,速度越來越慢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元封果斷道:「讓蓉妃先走!」
本來早就打算讓蓉妃先走的,但是她畢竟是個瘋子,萬一在地道裡鬧起來,就把本來就不寬敞的道路給堵死了,元封不願意冒這個險,但現在看來危險越來越近,蓉妃畢竟是秦王的生母,經歷又是如此的可憐,所以元封覺得應該把她救出去。
「地道就那麼窄,誰拉著她走啊,萬一她賴著不動怎麼辦?」夏沁心表示不同意。
「我有辦法。」元封說著,讓人出了院子,在巷子裡找了一輛小推車,是那種小攤販使用的賣桂花糕的四輪小車,造型簡單,就是一個長方形木盒子下面四個小木輪。
四輪車的四壁都被拆下來,只留底板,用繩子吊著緩緩送到井下,有人接進密道之中,然後再將蓉妃請出來,哪知道蓉妃一看到深井立刻了狂,亂蹦亂跳就是不願意下去,正在元封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蓉妃癱軟下去,露出背後站著的夏沁心。
「你做了什麼?」元封喝問。
「沒什麼,點了她的穴道,昏過去了,這樣就可以了。」夏沁心很無辜的瞪著大眼睛道,還撅起了嘴,低聲咕噥著:「那麼凶,人家還不是為了幫你。」
元封沒工夫和她拌嘴,親自綁了條繩索將蓉妃送到井下,夏沁心看在眼裡,又是一陣的不舒坦,心中暗道:又不是你的親娘,那麼上心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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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的入口開在井壁一側,用磚石砌的非常嚴整,爬進去一看,高度能容一個人直著身子走路,上面是拱頂,兩邊亦用磚頭砌成,地上也鋪著方磚,甚是整齊。
密道裡每隔一段距離點著一根蠟燭,遠遠望過去陰森恐怖,京城地下水多,牆壁上隱隱滲出水滴來,而且越往裡走,地面越高,人只能彎著腰行走,這是由於地道還未完全竣工的原因。
推車放在地上,元封將昏迷的蓉妃放在車板上,讓草根下來扶著她,再找了個人用繩子在前面牽引,望著小推車執拗執拗消失在巷道裡,元封回頭順著繩子又爬了上去。
怎麼沒走?」夏沁心已經準備下井了,看到元封又爬上來,詫異的問道。
「我最後走。」元封道。
一聽這話,夏沁心把綁在身上的繩子又解了下來:「我和你一起走。」
此時還有六百多號人沒有進地道,幸虧夏家把這條巷子中一半的宅子都給買下了,兄弟們藏在各個宅子裡,耐心的等著出城。
天色已晚,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元封下意識的將腋下的火槍皮套搭扣解開了,夏沁心奇道:「你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人從外面撲進來,急道:「不好了,大隊官兵沖這邊來了,大寨主讓你們趕緊走,他在外面頂著。」
夏沁心一聽,大驚失色:「官兵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元封心道肯定是自己人漏了馬腳,這麼多人一起行動,難免暴露行蹤,結果把人家夏家也給連累了,實在過意不去,關鍵是現在還有六百多口子人沒撤出去,想慢慢從密道撤走已經不可能了,以為遠處已經響起了殺聲。
身為一個統帥,元封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為掩護自己而戰死,所以他選擇了留下,雖然這個選擇很不理智,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家中獨子的出列!」元封大喝道,幾個人遲疑著站了出來,元封繼續大喝:「還有!」
又有一些人站了出來,元封才道:「你們下井,趕緊出城。」
眾軍士自然不願捨棄統帥先走,但是在場的都是級別比較低的人,元封一個眼神就把他們想說的話堵回去了,至於卓立格圖,那更是大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毫不含糊。
元封又對夏沁心道:「沁心小姐,連累你了很過意不去,你還是先走吧。」
夏沁心抽出寶劍:「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夏家這回也露了相,索性和他們拼了!」
元封盯著夏沁心的眼睛,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愛,性格的某些方面很像自己,豪爽不羈,卻又心思縝密,如果圖謀天下的話,此女倒是不錯的助力。
這些心思只是電光火石的一閃,元封用力的點點頭:咱們就殺出一條血路來!」
大隊官兵已經包圍了烏衣巷,錦衣衛在後,禁軍在前,黑壓壓的一群人打著松明火把向前推進,沐英帶著一幫人正和他們殊死搏鬥。
經過一番清洗,禁軍中精華已經所剩無幾,現在只有一幫混吃等死的廢物,指望他們殺賊立功那是癡心妄想,再加上巷道狹窄,兵力施展不開,所以官兵推進速度很緩慢。
禁軍們咋咋呼呼,就是不敢向前,沐英手持一桿朴刀左衝右突,殺得他們鬼哭狼嚎,抱頭鼠竄,錦衣衛提督文海看見這局面,冷冷的一揮手,一陣梆子響,錦衣衛督戰隊亂箭齊,逃兵們紛紛被射成了刺蝟。
「退後,殺無赦!」文海丟下一句話。
禁軍們無奈,只好拚死向前,沐英雖然勇武,但是勢單力薄,又斬殺了十餘人之後已經有些不支了,但已經環眼怒張,氣勢凜然。
「大人,那人就是太湖水寨大頭目沐英……」已經換上錦衣衛低級番子制服的沐臨風在文海旁邊低聲道。
海獰笑一下,一伸手:「弓來!」
一張寶雕弓遞了上來,文海是於虎的師弟,箭術亦是超凡出眾,一支狼牙箭搭在寶雕弓上,弓如滿月,箭似流星,沐英猝不及防,狼牙箭正中肩窩,朴刀差點脫手,眾軍趁他受傷,一擁而上。
沐臨風痛苦的扭轉了頭,不忍看見叔父被亂刃砍死。
鈞一之際,一陣爆豆般的槍聲,大隊人馬從巷子裡殺出,禁軍們紛紛中彈倒地,元封帶領卓立格圖,夏沁心等人,如虎入羊群,衝入禁軍大隊大開殺戒。
與此同時,秘密據點也起火了,澆了燈油的房屋燒得非常迅速,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
城外,葉唐遙望著城內的火光,恨恨地一揮拳頭:「遭了!為什麼留下的不是我!」
拉麵館廢墟裡,正在打瞌睡的柳迎兒被驚醒,遠處火光沖天,殺聲隱約傳來,她忽地站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