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標回頭看看身後龐大的隊伍,數百匹駱駝騾馬,幾十輛大車,幾百號人手,穿盔甲的護衛,飄揚的旗幟,這能是一般的商隊麼,這TM明明是官府的隊伍,怎麼河南鄉下一個土財主的管家帶了兩個狗腿子就敢攔路,中原的事兒,想不通啊。
大隊人馬豈能因為幾個宵小之輩就被攔下,王金標冷笑一聲:「小的們上,給我打!」
五個早已按耐不住的護衛立即撲了上去,揪住那胖管家放翻在地,抬到路邊田埂下,先拿硬頭皮靴狠狠踹了一頓,然後用馬鞭子狠抽,七八鞭子下去,絲綢直棳就變成了布條子,胖管家背上橫七豎八隆起好幾道觸目驚心的肉條,人疼得殺豬一樣的叫,兩個狐假虎威的夯漢早就跑的不見了蹤影。
大隊繼續前行,對於那一對可憐無助的小姐妹,元封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他面前,摸著小男孩的頭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人麼?」
小男孩看著這枚亮光閃閃的馬蹄形金屬,一副茫然的樣子,顯然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銀子,但是直覺告訴他,這是好東西,小孩拿起銀子,終於開口說話:「我叫草根,家裡只有個出嫁的姑姑在鄰村。」
「嗯,草根,這是銀子,五十兩的銀錠子,拿著銀子,帶著妹妹去找你姑姑吧,好好活著吧。」
說罷,元封翻身上馬,追隨大隊而去,草根拿著銀子和切糕,呆呆的望著漸漸遠去的車隊,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主公,為什麼不派幾個弟兄去把那個什麼劉大善人給宰了?這種禍害留著也是為害鄉里。」王金標不解的問道。
「咱們又不是地方官,只是個過客而已,怎麼能僅憑幾個孩子的一面之詞就殺人,很多事情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為非作歹的所謂善人多了去了,能殺盡麼?」元封淡淡的說道。
王金標無奈的搖搖頭,道:「我去前面探探路。」隨即猛抽一鞭,疾馳向前去了,看不出這老頭年齡不小,心性依然和年輕人一樣嫉惡如仇。
元封何嘗不是如此,但他身為領軍人物,一言一行關係重大,很多事情不得不隱忍,不得不考慮長遠的後果,這位劉大善人的德行,從他的外號,和他管家的作風上就可見一斑,死有餘辜那是肯定的,可是這裡是中原啊,大周的腹地,隨隨便便殺人可是會帶來無盡的麻煩的。
往東走了三十里地,隊伍在一個小鎮邊上宿營了,天黑之後,幾匹馬悄悄出了營地,沿著來路飛奔回去,不知道去做什麼事情。
天亮之後,隊伍繼續出發,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後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煙塵滾滾似乎有人追了過來,隊伍中的護衛們立刻戒備起來,箭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
十幾匹快馬趕來過來,攔在隊伍前面,為首一人大聲喝道:「停下!」
來者全都穿著黑紅相間的公服,頭上戴著大帽子,腰間挎著佩刀,一看就是六扇門裡行走的爺們,只不過胯下的馬匹有些寒摻,矮的和驢子差不多,不過馬快老爺們卻威風得很,喝停了隊伍,亮明身份:「俺們是杞縣的馬快,昨夜本縣劉家莊發生命案,縣老爺出票拘你等回去問話。」
這回不是王金標出面了,而是一位從蘭州帶過來的總督衙署吏員,他冷著臉一抱拳:「我們是陝甘總督駕下解送萬壽節賀禮的隊伍,後面跟的是西涼使團,敢問貴縣要拘拿我等,憑的是哪條章程?」
馬快們愣了,走的太急也沒仔細打量這支隊伍,現在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尋常商隊,看那些保鏢,身上都是披甲的,車輛兩旁也插著旗子,總督部院的字樣捕快們還是認識的,再看那些護衛,一個個橫眉冷目的已經圍上來了,手裡的鋼刀明晃晃的,火銃柄上的搭扣也解開了,看樣子隨時準備動手了。
捕頭是個明白人,當即賠笑道:「誤會,誤會,弄錯了。」說著示意手下人閃到路邊。
那吏員鄙夷道:「我們能走了?不拘回去問話了?」
「上差說哪裡話,對不住了,對不住。」捕頭領著人灰溜溜的站在路邊,客客氣氣的拱著手目送隊伍離去。
「王頭,事情分明就是這幫外鄉人做的,咋就放跑了?」一個年輕捕快很不理解的問道。
「人家是總督部屬,咱們惹不起啊。」
「可是,王頭您不是常說,劉大戶家在京裡有強力親戚,就是省裡官員見他都得客氣著……」
「別說了,官場上的關係複雜著呢,你們不懂,回去吧,就說出了縣界沒追上,這事可別往身上攬,咱們玩不起。」
王頭說罷,打馬回去了。
一路曉行夜宿,走了十餘日,忽然有一天負責後衛的人員來報,說是總有個小乞丐跟在隊伍後面,元封派人將他小乞丐提來一看,竟然是劉家村見到的草根。
「草根,你不在家照顧妹妹,跑出來作甚?」元封問道。
草根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妹妹已經拜託給姑姑照顧,請收下我吧,做牛做馬報答恩人。」
元封道:「些許銀子不算什麼,不需你投身報答。」
草根道:「不是為銀子,是為劉壞水,我知道劉壞水是你們殺的。」
這小孩有見識,那天夜襲劉家莊,扮作馬賊洗劫了劉家老宅子,殺死劉老財的就是元封派出的人馬。
「你說說,我們收下你有什麼用?」元封故意問道。
「我能幹活,能挑水掃地燒火,還能餵馬……」
「好了,你就為做這個投奔我?」
「我……我還想學武,將來好殺盡天下壞人。」
見元封不答話,草根有些慌了,他一路乞討而來,十幾天時間也沒吃啥像樣的東西,兩隻腳走得都是血泡,要是一般孩子早就撐不住了,也得虧這孩子意志堅強,撐到了現在。
元封點點頭,沒說什麼,起身去了,草根以為不要他,急得都快哭了,還是老王頭明白主公的心思,一腳踢過來,落在身上卻是極輕:「掉什麼金豆子,還不洗馬去!」
草根這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收留,興奮地跳了起來,老王頭又喝道:「等等,先把這兩個包子吃了再幹活。」
手裡捧著兩個香噴噴的肉包子,堅強的草根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
從此元封就有了一個新的馬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