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王 第二部 第六十一章 抗聯
    從司令部重新下達進攻的命令後,大批的部隊以連營級單位如同撒網一樣撒向敵後,一路上日軍的所有據點都被清除,補給、交通、據點都是他們的目標。主力部隊有條不紊的按照既定的方針採取進攻,讓敵人手忙腳亂、無暇顧及。命令下達後,日占區就熱鬧了起來,讓日偽更頭痛的是,更多的在敵後活動多年的那些游擊部隊,以及各種本地活動已久抗日聯軍也開始突然爆發起來,東摸個炮樓,西炸段鐵路,讓人防不勝防。

    昨天抓獲了一直在附近活躍的抗日聯軍的一個傷員,此人負傷後被抓獲投敵叛變,據他聲稱是一路軍警衛旅的團參謀。據他報告掌握了「匪首」楊靖宇的行蹤,而且提供了重要營地和即將展開的行動。報告很快就被送到了一直負責圍剿的關東軍手中,為了盡快將這股武裝首腦一網打盡,防止夜長夢多生變。距離目標最近關東軍一個小隊和警防隊、行政警察、森林警察隊、協和會歸順工作隊共計三百餘人,連夜冒著暴雨直撲目的地。根據叛徒的情報,現在一路軍部隊已經開始分散,指揮部僅有七十餘人,只要在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突然發起進攻必然可以一網打盡。

    關東軍第六六九部隊長野副昌德少將為首的「聯合討伐」司令部根據「治安肅正」計劃制定的「日滿軍警合為一體」掃蕩實施了近一年時間了,集中了日,偽軍及警察、憲兵、特務對轄區內進行的掃蕩,對抗日武裝也造成很大的麻煩,他們徹底阻斷了抗日部隊的糧道,對稍有可疑的人進行「盤問」以「追究其同類者

    和背後的關係」。對居民按戶口、居民證、指紋逐一加以對照,發現有不符者,即當做「不良分子」予以逮捕。

    楊靖宇和總部的警衛人員一起整理「密營」,早已破亂不堪的「密營」經歷了暴雨侵襲的,更是雪上加霜。原本建立在密林深處的「密營」條件就不是很好,但是鬼子的步步進逼,很多「密營」都暴露了,只好遷入深山老林中避其鋒芒。這裡古木參天,濃林密佈,不見天日,遇上這樣的雨天,就找不到一個乾燥的地方,雨停了部隊立刻動員起來修繕起營地。

    簡單的修繕後,除了幾個衛兵外,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入睡,楊靖宇卻怎麼也睡不著,手中的撫摸一下口袋中的鋼筆,對著夜空微微皺了皺眉頭。眼前的形勢雖然很比較嚴峻,可是最寒冷的時期已經過去了。日軍從去年秋天開始的圍剿,使得部隊幾乎彈盡糧絕,後有近萬日軍的追擊,又缺乏糧食,只好聽取了部隊中有黑龍江背景的參謀趙傑的建議退入李成坤防區內修整。

    此前和他們也多有接觸,卻停留在從他們那裡購買糧食、武器、醫藥品和衣服等方面,基本沒有在他們佔領區修整過。不過二路軍曾經被日軍打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有五百多人的隊伍去那裡修整了兩個月,他們對人都比較熱情,也送了一些武器彈藥和補給給他們,對他們總體評價還不錯,唯一讓人感覺不舒坦就是要放棄所有的武裝,這固然違背了黨抓緊槍桿的指示,卻也是形勢所逼,無可非議。

    繞過日軍防守的要道,穿過深山老林,跋涉近十天才進入了李成坤的控制區。除了繳械的時候遇到不少牴觸情緒,出了點意外,其餘都還好。楊靖宇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繳械時候,那個軍官一臉驚訝,「您就是楊靖宇將軍?」「是,有什麼事情?」上尉歸還了楊靖宇的二十響,「久仰您的大名,您可以攜帶武器進入。不過其餘的人必須要遵守規定。」

    楊靖宇見他聽說過自己,「你知道我?」上尉笑笑,「我也剛剛從臨江輪換回來,在那裡也呆了段時間,怎麼沒有聽說過楊將軍的大名?」楊靖宇知道,他們的部隊也經常活動在日占區,活動十分頻繁,出手乾脆凶狠。有時候還會碰上他們的隊伍一起喝酒,只是他們行蹤更為詭秘,所知不多,聯繫很少。他雖然和日本人打了不少勝仗,卻也清楚他們那些受過嚴格游擊訓練的正規軍的戰鬥力不是自己這些招募來的部隊可以比擬的。

    「為什麼每次都要繳械武裝才讓我們進去呢?大家都是站在抗日的大旗下,這樣不好吧!」徐哲看上尉還不是那麼不好說話,便問道。「武器是來自衛,用來打鬼子的,我們不過是統一管理。你們來的都是客,既然來了,我們就要擔負起你們的安全。我相信這點我們完全可以做到!」上尉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一臉自豪的回答了徐哲的話。

    徐哲還要說什麼,楊靖宇攔住了他,「客隨主便,上尉,就把槍暫時放在你這裡保管吧!」上尉敬了個禮,把他的手槍收了起來,其餘的人看到楊靖宇的都把槍繳了,也不說話,默默的把自己的子彈和武器步槍、手榴彈、包括刺刀和大刀都上繳了。楊靖宇看了他們把這些武器清點後,收藏進了一個倉庫後立刻上鎖貼上封條,外面派遣衛兵守衛,把鑰匙交給了楊靖宇。

    「這些保管軍火的倉庫,都只有兩把鑰匙,一把在我們師部,另一把就是我給您的這把,當您回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少的。」楊靖宇道了聲謝,就在他們的指引下進入了縣城。那個時候正處於和蘇聯交戰的階段,大街上下都在討論局勢,雖然重創了蘇聯紅軍,可是邊界劍拔弩張的氣氛並沒有減弱,反而更加的濃烈。沉醉於勝利的中的民眾也認為,這些還遠遠不夠,必須要再次給蘇聯以重創才能打消他們侵略的慾望。

    楊靖宇不明白,中國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好戰,從他們的談話中,明顯感覺到他們認清了蘇聯的強大,可是為什麼還敢有這種想法。有趣的是,不少的人建議徹底擊潰蘇聯的遠東部隊,佔據蘇聯遠東,讓遠東成為中國的屏障。楊靖宇聽了他們的話,輕輕一笑,強大的蘇聯紅軍那是那麼好擊潰的?他對李成坤能擊敗蘇聯紅軍十分感興趣,雖然對他們公佈的戰果還是有所懷疑,畢竟戰爭時期,合理吹噓鼓舞士氣是各國都公認有效的伎倆。

    可是後來,才發現,其實是自己錯了。他們打敗朱可夫的消息傳來,楊靖宇第一個感覺是變天了,手中的文件掉在地上也沒有感覺。朱可夫的失敗,標誌著蘇聯紅軍在遠東的能夠調遣的軍力都完蛋了,那麼遠東軍事就成了真空。要深入遠東對於李成坤來說,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情,無論是蘇聯還是世界各國,甚至是李成坤自己恐怕都有些驚訝吧!

    幾年前,這裡還是日占區的時候,楊靖宇還曾經來過一次,短短幾年,他怎麼也不相信會產生如此大的變化。就在八十里外就和這裡有著天壤之別,彷彿是兩個世界。街道十分的整潔,行人都是急匆匆的,街道上不時可以看見一隊隊手裡拿著槍,穿著沒有軍銜的軍服的人從身邊走過。被指定來陪同的中尉告訴他,這是預備役部隊,需要的時候經過短暫訓練就可以轉變為正規軍,形勢緊急的時候可以直接上戰場。

    楊靖宇和日本軍隊打了八年交道,眼光還是很準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些人的訓練不錯,拿的武器看了兩隊是拿的三八大桿,從他們配備的機槍情況來看,他們的火力相當不弱。做為共產黨員,他更始敏銳的注意到,街上的那些老百姓對無論是匆忙而過的那些預備役,還是對陪同的這幾個軍官,都報以熱情的微笑,而陪同的中尉他們也時常和人打招呼,絲毫沒有看見一般這種部隊的軍閥作風。

    在這裡修整的時候,吃的是熱乎的豬肉燉粉條,這麼多日子被鬼子逼得斷糧的隊伍一下就恢復了元氣。士兵可以閒下來,這些指揮官可不行,部隊缺衣少彈的,必須為將來做打算。想到在日軍追擊時候,自己的警衛隊機關鎗隊長的張秀鳳,攜現一萬金元、手槍四支及機密文件多件投降了日軍討伐隊,就不由一陣心痛。自張鳳元十五歲時候起,楊靖宇就一直把他撫育成人,是一個得力的部下,集楊靖宇之信任於一身,他的叛變對楊靖宇的打擊是巨大的。

    楊靖宇向陪同的軍官談起軍需的時候,中尉就帶他到了一個會議室,把一個中校介紹給他,「這是管理軍需的聶處長,您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向他提出來。」楊靖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聶處長,看他樣子近三十歲左右,圓圓的臉,透著和氣,楊靖宇感覺如果他不是穿著軍服,在大街上很可能就被誤認為那家鋪子的掌櫃。對於他楊靖宇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的,畢竟是有求於人。

    其後和他的交談中,他發覺自己的擔心完全是沒有必要的。「我們需要過冬的所需足夠的糧食和衣服,武器和彈藥也必須要補充。」聶處長:「你們需要的是你們這些人的糧食和衣服麼?」楊靖宇想了想,「如果可能的話,我想還是多帶點回去,那裡還是有不少戰士十分缺乏這些物資的。」聶處長點點頭示意明白,「你們的需要的衣服我們可以半賣半送給你們,但是你們要帶多餘的出去必須按照原價購買。」

    楊靖宇聽了,沒有異議,能得到這些物資能過去了,他們能優惠已經是仁至義盡。中尉在聶處長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聶處長搓了搓手,「這樣吧,這些物資我們有規定,沒有辦法。不過糧食我們可以根據你們的需要全部優惠,只需要一半的錢就可以了。如果你們的現金不足的話,可以寫欠條,也可以用東西換,我們也認,這我們只對那些真心抗日的隊伍才有的優惠條件。」

    楊靖宇聽了一喜,和日本人打仗,也繳獲了不少現金,可是一來回去的話還是要用錢的,二來也怕身上的這些錢不夠。談到武器的時候,聶處長對他們需要彈藥的要求,滿口答應了,對於補充武器的要求有保留接受了,不過是沒有要錢贈送了部分的武器給楊靖宇,輕重機槍和擲彈筒都給了,為什麼別的不肯多給?楊靖宇有些不解,旁邊的中尉解釋說,現在擴充軍隊,自己的武器也不是很充足,所以這方面控制很嚴格,彈藥卻還好,因為日械的彈藥庫存還有一些。

    後來再次和中尉相遇的時候,他已經升為少將了,那時候戰爭早已結束了。談起當時的情景,中尉告訴楊靖宇說,當時還有些話沒有說,其實要說那時候缺乏槍支,也是實事。可是這點武器對於巨大的缺口也並算不得什麼,當時恨不能人手一支槍。當時抗聯這樣的抗日武裝在敵後活動的時候,部隊時常被打垮,武器彈藥丟失十分嚴重。而他們自己派遣出去的部隊,不僅繳獲了大批武器自己使用,還用這些武器發拉起了一批批的隊伍,所以當時聶處長才有那樣的反應。給好點的武器,不但可以在交戰中發揮作用,而且一般來說,這些武器他們會當做寶貝,決不會隨便被丟棄的。

    楊靖宇明白他的意思,也表示理解,他也曾為此傷過很大的腦筋,曾經有多次打了勝仗繳獲了大批軍火物資。可是打了敗仗時候,部隊被打垮後。就是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武器更是不知道扔那裡去了,其中不乏少數帶著武器投敵的。等到收攏部隊,重新再建的時候,又必須為武器發愁。原來一直採用的方法就是收攏部隊後就去找那些在圍剿中出工不出力的小股偽滿軍「借」。

    藉著在修整的那段時間,在楊靖宇的要求下,派遣了幾個教官對他們也進行了一些基本的系統訓練,教官隊就是陪同的那個中尉帶隊。修整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楊靖宇就帶著部隊返回到了日占區。在回到日占區和日軍交戰兩次後,就收到收到了蘇聯遠東紅軍慘敗的消息,關東軍一面加強各個要點的防禦,一面加緊圍剿各種抗日武裝,可是由於李成坤部重心迅速從中蘇邊境偏移,更多的部隊分散進入了佔領區,各種小規模戰鬥從未停止過。在這種大環境下,楊靖宇抓住關東軍無暇顧及自己的情況,大力發展起隊伍,很快部隊又擴充到了五千人。

    注意到楊靖宇實力暴漲的日軍感受到了巨大威脅,立刻制定了更加嚴密的計劃掃蕩楊靖宇的第一路軍。經過了幾個月的交鋒,由於有內部特務和叛徒的告密,在日軍在飛機和重兵聯合圍剿下,部隊連續吃了幾個敗仗。楊靖宇當機立斷,決定分兵來應付目前的危局。這樣雖然成功掩護各個部隊保存實力,卻也冒了很大的風險,讓日軍恨之入骨的指揮部暴露在敵人的威脅下。

    前兩天的戰鬥中,楊靖宇帶來指揮部的突然遭遇到日軍,在激戰中,隊伍分散開,兩百人的隊伍只有七十多個人成功的轉移到了這個深山的密林中來。對於目前的狀況他感到擔憂,他很清楚自己隊伍中成分相當的複雜,被揪出來的敵特分子僅僅是少數。肯定還有不少隱藏在自己的隊伍中,意志不堅定的人也不再少數,真正靠的住的恐怕只有那些和日本人有深仇大恨以及那些具有愛國氣節的人。

    想起告別時候,中尉送給自己的鋼筆,不由一陣感動,在那段日子裡,一直是他在幫助自己,並給於無微不至的照顧。在分別時候,他送給了楊靖宇一個嶄新的口琴,楊靖宇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沒有找到好點的東西,楊靖宇略帶慚愧的表情,只把身上稍微像樣點,已經跟著幾年的鋼筆送給了他。等晚上在夜色中要出發的時候,他趕了過來,送了支派克鋼筆,「兄送我禮物,代表我們的友誼,我收下了!但是還需要筆來寫東西,所以這你就不要推遲了!」楊靖宇撫摸著鋼筆上刻著的「唐亮」二字,望著他踏雪消失在夜空中,半天無語……

    楊靖宇在和他相處的日子中,也知道了他也曾經在敵後戰鬥過,對楊靖宇的事跡也是耳熟能詳。對於楊靖宇這樣的抗日武裝,他們感覺是很複雜的,這些人成分不一,什麼階層的人都有,但是能舉桿而起反抗日本人,就是好樣的。這樣的隊伍中,別有用心的人有,特務漢奸更是不少,左右搖擺的人更多,殺人越貨的鬍子大量充斥其中,要指揮這樣的軍隊,發動群眾,一次次的打敗日本人,在嚴酷的環境下堅持了八年之久的鬥爭,不能不叫人敬佩!

    楊靖宇將軍忌辰,原准寫文以示紀念,可惜有事未能寫出來。敬佩楊靖宇將軍的理由有很多,單只問,日本人在殺害他後,殘酷的將他解剖,頭顱割下示眾,最後卻請高僧為其隆重下葬,以其之堅韌精神教育自己軍隊士兵便可看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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