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事吧?」張大成看見身體搖搖欲墜的張如,連忙過去扶住了她,「先休息一會吧,這防毒面具不透氣,戴時間長了是人有些受不了。你現在明白為什麼剛才氣味那麼難聞的時候也不戴了吧。不過現在不戴也不行了,天氣太熱,加上被火燒過之後,這裡已經散發一些有毒的氣味了。」張如感覺自己胃不停翻騰,加上防毒面具那種特有的刺激,沒有就這樣吐出來已經是萬幸了,絲毫沒有感覺自己戴防毒面具的臉上的汗水已經如雨般的落下。
「大成,為什麼他們連孩子都不放過?那個孩子才十歲不到,頭沒有了還要把他們燒成這樣,你說我們中國人到底做出了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麼多的不幸?我一看他就想到了燕燕,他們這個年紀應該和燕燕一樣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上學才對啊?」張大成默默的看著她,「我們錯在弱小,錯在落後,錯在我們的內鬥!除了我們這裡,還有那裡的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上學?中央的老蔣?山西的閻錫山?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四川劉湘還是陝北的朱毛?
我們自己國內尚且如此,何談其它?這內戰一日不了,中國人永遠也不可能達到你說的那樣?就看我們自己說,如果不是東北的富饒,如果不是工業的發達和當初建設之初的高瞻遠矚,我們那裡有今天的這個局面?你看見是現在老百姓可以安居樂業,你可曾看見過當初這裡老百姓創業之初的艱辛,不是我說你,你也應該多關心一下這些東西,而不是現在表象,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就連我一個小兵都知道,你為什麼沒有看見?」
張如聽張大成說話的時候突然感覺眼前這個人不再是當年老跟在自己後面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已經長大成熟了起來,突然感到心裡也沒有剛才那麼難過了。「這可不是我們多想的,我和戰友們一直在討論,我們相信司令已經對那些人很失望了。就說這抗日,中央政府在戰與和之間搖擺這麼多年,真正下決心打的時候卻發覺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自己損失慘重還丟掉了上海。閻錫山更不用說了,看他被我們從北平擊潰的幾萬日軍打得雞飛狗跳的,枉費這麼多年修建的那些國防工事。朱毛的共產黨軍隊如果一直呆在貧瘠的陝北,如果沒有外援或者向外發展,他們前景也將十分有限。
這些人這麼多年口口聲聲說為了抗日,但是真正把這當成自己職責的只有我們,他們更多的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還有的人只是把當作撈政治資本的機會,靠他們打日本人根本就靠不住的,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我們自己。我們很多人甚至想我們和日本人撞得頭破血流好來撿便宜,這次之後我想已經沒有機會給他們了,要麼一致對外,要麼……」
這些年有那個花費那麼大的力氣去研究日本的政治經濟軍事情報,建立了對日本的龐大的情報體系。現今中國乃至世界,也沒有人比自己這些中國軍人更瞭解日本人。面對日本軍隊的時候可以輕鬆的知道他們的中高級指揮官的名字,習慣,愛好甚至家庭的關係,日軍的一舉一動都幾乎瞭如指掌。對他們經常使用的化學毒氣彈和細菌武器都有了足夠的認識,每個戰士上戰場前都配備了防毒面具和注射相關的疫苗,平時的訓練也介紹了如何防備這些武器的襲擊,並在部隊裡設立了專門的防化分隊分隊,否則在這裡就很有可能要吃大虧。
「怎麼現在看不見一個人,是不是……」張大成心裡一痛,「我們來的時候從日本人手裡救了一萬多人,現在給了簡易的帳篷和食物,但是人員太雜,我們根本無法對他們進行全面的檢查,很多人很可能已經攜帶了細菌病毒,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他們注射了疫苗,並對他們居住的環境一次又一次的消毒,對於那些病發的人員只能選擇隔離……」
記者們明白沒有醫療救治隔離的結果是什麼,現在城內還在打仗,就連屍體都不可能清理乾淨,沒有足夠的預防措施接下來必定瘟疫橫行,他們不敢再想像下去了,看著那些讓人心都碎了的畫面,淚早已流乾。那些燒焦的屍體讓人看了心酸,思維已經停止,只知道想快點做完要做的事情,早點離開那裡,可是他們看到那些沒有來得及被那些禽獸燒掉的屍體的時候,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他們已經前進不下去了,整個道路都被屍體給堵得死死的,腳下早已被鮮血染成暗紅色,看上去整個地面紅得發黑。一眼望去都是死狀各異的屍體,馬路和街巷裡,血肉狼籍,屍體縱橫,在眼前巷口死難者的屍體甚至堆積有一米多高,路上池塘內的都被鮮血染成紅色。最令人髮指的是,日軍殺人手段致殘忍聞所未聞,槍殺,刀砍,刺戮,活埋,焚燒,水溺,切腹,挖心,割生**……這一切都讓看見的人毛髮悚然。
「我們救回的一些老百姓的敘述中這些***更是野蠻,他們甚至以殺人為樂,變換著各種方法來殺人,有的往難民身上先漆汽油,後用槍掃射,槍彈一著人身,火光隨之燃起,被彈擊火燒之難民,掙扎翻騰,痛苦之極,日寇則鼓掌狂笑,引以為樂。有的把難民殺後割下人頭,挑在槍上,漫步街頭,嬉笑取樂。有的故意放火,誘人救火,卻用繩子綁起救火者,將其拋入火中。有的把人捆在電線桿上,下面堆起乾柴,慢慢燒烤,待人燒焦,才狂呼而去。有的割去難民的耳鼻,有的挖出難民的眼睛,有的把難民當成活靶,有的肚皮被扒開了……
晚上我們到的時候,看見到處都是屍體,一片黑黝黝的,堆積如山,還有尚未斷氣的人在呻吟,鮮血在滴瀝,手腳不停的抽畜著,想啞劇那樣一片寂靜,道路都被鮮血化為泥濘,甚至血水在月光下映著一片微弱的光亮。我們檢查了整個街道,僅僅有三個人還有救,這還是因為那條街道是那群禽獸為了方便了事,全部用機槍打死的,然後在沒有死的人身上用刺刀補上幾刀而已。其他地方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就是這三個人,我們也只救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人因為失血過多死了……」
對於這一切都讓這些記者一再的震驚,張大成卻在想帶他們去那個修羅場怕他們會接受不了,等記者們一番忙碌後,看著這個高壯的排長卻靜靜的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半晌才說,「我們接下去要去的地方不適合女士去,還希望那些接受能力稍微弱點的也不要去……」他剛說完,就聽見張如站起來說:「這是我們的工作,你沒有權利阻止我們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國人和全世界,我們今天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做好承受最壞打算的準備了。」
周圍的記者們都點頭附和了張如的話,事情到了這一步,雖然看見的聽到的一切遠遠超出了他們的心裡底線,可是他們的職業告訴他們必須要堅持下去,決不允許他們半途而廢。張大成看他們這樣的回答,只能苦笑了下說:「不是我想多說什麼,是實際上連我真的再也不想到那個鬼地方去了,現在只要我一空閒下來就會想到那個恐怖之地。我不希望你們也這樣,只不過提醒一下而已。」
一路走來,記者對這個排長十分信任,這個人也盡了最大的努力來配合他們的工作,對他的話他們決不會當作耳邊風,但是作為記者這個職業卻不允許他們有任何的退縮。座上汽車,那些記者都在回想今天看到的這一切,在這個文明的社會中居然還有如此卑劣殘忍的事情發生,這給他們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他們之中很多人曾經參加過多次戰役,見過了多少生死離別,卻從來沒有看見如此喪心病狂的一幕。
被砍掉頭,被挖心的屍體上蒼蠅飛舞,一群群野狗就在屍體堆中栗食,屍體的惡臭瀰漫,就猶如置身於焦熱的血池的地獄。在難民中聽那些僥倖逃生的人敘說那可怕的一幕讓他們受到的震撼比以前一輩子都還要多還要大。每當安靜下來就不由的回想自己看到的慘景,不由的想起那些人說過的話:「……我被擊中一槍後,暈倒在了地上,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卻驚恐的發現,那些惡魔還沒有走,他們在殺人取樂……
他們抓住了那些鄉親把他們的下身埋在地下,讓狼狗撲食上身,被埋的那些鄉親頓時就被抓得血肉淋漓,慘不忍堵,每一次狗撲上去都會拉下一大片血肉,我看見很多人就這樣活活的疼死。他們還把人吊起來,用鐵鉤子鉤住舌頭,或者把鐵床架在柴火上,把人捆在床上像「烤全豬」直接用火活活烤焦……」在倖存下來的人口敘下,他們也找到了發生這殘忍之極的一幕的地方,那些被鐵鉤子鉤住舌頭的老百姓還掛在上面,那些被火烤的也被他們扔在那裡……
汽車直接駛向城北,在一座海拔僅僅八十來米的無名小山坡,日軍因為看中了這裡峽內的空曠,將城北二萬餘居民驅趕至此,用機槍瘋狂的掃射,中彈後尚可呻吟掙扎的人,均遭受到了亂刀狂戳,並在所有的屍體澆上煤油全部焚化。「我們現在還要戰鬥,根本無力來顧及這裡,夏日裡,屍體極易腐化,而且時長了會產生毒氣,傳染各種疾病。所以需要你們加緊時間,過不了多久就要派遣專門部門來負著處理這些地方,否則必定會產生大範圍的瘟疫流行。」
張大成對那些忙碌的記者們說:「我知道突然經受了這種慘劇,大家有任何的反應都是正常的,但是這些死難者也希望國人知道這場悲劇的真相,讓世世代代都記住這個教訓,讓這種事情永遠不再發生!我也知道大家這麼長時間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工作很不容易,但是在這裡也拜託大家了。」「今天就是沒有上級的要求,我們也會堅持下去,否則我的良心永遠不會原諒我!」
等大家真正到達的時候才明白了為什麼張大成會讓那些接受能力差點的人不要到這裡來,他們何曾見過如此殘暴的情景,多少年以後他們對此還是記憶尤深,彷彿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一下車就看見了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屍骸,有被燒焦的,有被燒成骨頭的,從他們眼前一直鋪到了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我們救的幾個生還者和原來這片居民的數量粗略估計了一下,這裡大約有二萬餘人的屍骸,整個北區的人口基本被屠殺殆盡……」
說完又指著右邊未焚燬的地方說,「那邊日軍做法更凶殘,他們把老百姓的手足纏緊,排倒於地,用軍用卡車和坦克往來飛馳在上面,將他們的碾壓成連塊的肉餅,用馬匹分屍後給軍犬食用……」他還沒有,很多人已經把頭轉了過去,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這是何等的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但是自己的工作所在,又不能不去做。
更何況每到一個地方警戒的士兵就會幫他們把周圍全部搜索好幾遍,其中發生了好幾次交火事件,發現十幾個不知道從那裡冒出的日本士兵,交火的時候甚至一個士兵不幸中彈身亡,還有三個士兵受傷。幸好有這些士兵跟隨,否則在路上清除的那些地雷就足以讓每個人死上幾次了,為了這些掩護他們犧牲受傷的士兵,為了自己後面四萬萬同胞,即使再大的苦他們會咬牙挺了過來的。
PS: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