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手中的情報，不由一陣苦笑，明明是一塊肥肉擺在面前，卻只能看不能吃，想起來也覺得憋悶。從日本各地發出來的情報經過整理，都指出日本本土已經將本土的常設師團除了一個近衛師團外都調離乾淨，其餘的不是正在動員就是在訓練，可以說現在日本本土的陸地防禦是維新後最虛弱的時候。日本人敢於如此調動是因為他們知道我們對此是毫無辦法的，不說我們沒有足夠的運輸力量將部隊派遣上去，僅僅是日本引以為自豪的海軍就足以抵擋一切企圖從海路進攻日本的行動，事實上他們現在還控制著中國的海岸線，中國軍隊中除了我們自己在南中國海還有一支沒有參加戰鬥的艦隊外可以說已經全軍覆沒了。我和參謀部的參謀們接到情報後也只好望而興歎，無法利用給日本以實質的打擊。
電影屏幕上閃過一個個鏡頭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這些東西都是情報機關收集並剪輯得來的，從日本人在吉、遼一帶興建的防禦工事到日本本土防禦情況，日本軍隊的編制、日常訓練情況，海軍、空軍、陸軍的實際戰力均有比較詳盡的介紹。一個半小時的電影膠片很難將日本的情況介紹完，這只是情報人員把收集到的情報根據需要剪輯了重要的部分出來的提供一些參考。電影上一個個數字是很讓人吃驚，光是從表面上看就足以讓人瓜目相看，雖然不願意承認，日本幾十年的維新的成果還是卓越的，僅僅依靠短短的幾年光陰趕上他們不異於癡心妄想。我們幾年來做的是最大可能的利用中國資源和地理優勢為戰爭做準備，經濟規模比以前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相比日本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我們深信如果沒有戰爭也有外力我們的情況下，我們也只要二十年甚至更短就可以趕上日本。
我對他們說：「要說打敗日本的陸軍部隊，我有信心，甚至當初蔣先生也有這個信心。日本的陸軍相比中國的軍隊要好得多，卻與歐洲列強還有很大的一段距離，日本進攻中國仰仗的就是船堅炮厲和他們嚴格良好的正規化訓練，他們士兵被灌輸了狂熱的軍國主義武士道精神，我們士兵同樣有為民族血戰到底的氣魄。日本原可以將他們的陸軍搞得更強大，可惜作為一個島國，他們只能以防衛自身安全。爭奪海洋霸權為首要目標來建軍，陸軍也是按照能適應在日本多山的本土作戰的軍隊來訓練的，投入遠不及海軍，這也為我們戰勝日本陸軍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要戰勝日本海軍，還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對此我們是空有力無處使啊。海軍不同陸軍，有人有槍就可以了，海軍需要的是真正而嚴格的正規化訓練，否則在海戰中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失敗，海戰中經驗非常重要，我國海軍已經五十年未整，海戰尤其是遠洋作戰人才及經驗均無跡可尋，以致我們不得不求助於人。曾經出現過鄭和這樣偉大航海家我國，卻一次又一次的被侵略強盜從海疆敲開了中國的大門，無海權哪來的國權？
從根本上說，日本重視海軍建設，崇尚海權是符合他們自身發展情況的。美國兵艦在日本放了幾炮便打開了日本的貿易口岸，日本人從此認識到海軍的重要，也從一次次的海戰中得到了非比尋常甚至可以說是日本人做夢都想得到的報酬，他們重整後的海軍世界範圍內可以與之相抗衡的國家都為數不多，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我們貧弱的中國。日本年產近七百萬噸鋼鐵卻也不能在滿足海軍之餘給陸軍提供更多的鋼鐵，海軍對我們弱小的工業更是一個無底洞。我們要收復失地不是很難，要做到真正的佔領日本本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志航大哥」我對主管空軍的高志航叫到，「恐怕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能對日本本土形成實質威脅的只有你們空軍了，你們今後的日子可能非常辛苦了。」高志航聽到我叫他，馬上站起來說：「我們空軍早就做好了準備等待這一天了，為接收飛機而加強訓練的那些預備飛行員已經可以參加軍隊了，在等飛機到達的一段時間內我們會加緊訓練他們和培養更多的預備飛行員。我們完全能勝任任何高強度、高犧牲的任務，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我們就可以上天殺敵……」
我望著一張張堅毅的臉，甚至有些自己已經老了的感覺，雖然荒謬絕倫，身體卻有這種反應。我記得年少的時候讀拿破侖傳中寫到，拿破侖可以同時向兩個參謀下達各種指示，準備幾十萬大軍需要的物資和軍隊的各種調動，每天只睡三個小時不到，我一直崇拜拿破侖，卻也不能達到他那種地步，不能否認他們這些能創造了出人意表的偉大業績的人總會有他們過人之處。我聽他們說到各個部門的運做情況，一再的核實，確定萬無一失的時候，我對他們說：「對於這場仗，我們能為他們做的都做了，不能為他們做的我們也做了，前方打仗我們不好干涉，戰場上瞬息萬變，我們也要相信我們前線的指戰員能夠應付一切突發情況。鄧參謀長您年紀大了，趁現在還有點空多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頂著，三天後我們將有很長一段時間有得忙了。」
鄧演達拿下眼睛擦了擦說：「這段時間是夠忙的，忙了大半年都沒有停下來，我們這把老骨頭還能熬得住。反倒是你多少天沒有誰足覺，每天我睡覺的時候看見你房間的燈還是亮的，每天又起得那麼早，身體可不能拖跨了，要知道你可是我們軍隊的頂天柱，誰都可以倒下，就是你不能倒下！」我苦笑說：「我現在年輕，身體還能堅持，每天鍛煉早上二個小時再睡上三、四個小時基本上就足夠了……」
在我還要說的時候，大哥打斷了我的話：「我家那小子好歹還有他娘照顧，你家又沒人，你嫂子帶思玉沒有問題，可是你平時老是麻煩佳馨這個女孩子也不是個辦法。佳馨是個好女孩，對你一直又這麼，人家已經等你六年了，你還要她等多久？再說了思玉也很喜歡她的，孩子這麼大了沒有一個媽也挺可憐的，更加上一個一年忙到頭的老爸就更不用說了，我看你應該和佳馨好好談談，找個時間把事情辦了，老沉迷於過去牴觸現在也不是一個辦法，錯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鄧先生也說了：「成坤，我站在長輩的角度這樣叫你，佳馨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她父親把她托付給我，我算起來也可以說是他現在最親的長輩了，這孩子原來雖然有些調皮，也有些不懂事，這些年已經變了很多，她對你的意思你也明白。我是她的長輩，不得不為她將來操心，不然我也對不起她死去的父親。要是你覺得和她不合適，我就要她斷了這份念頭，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這是強求不得的，要是你心裡還有她的話，我們也不是要你馬上決定，至少是不是給人家一個答覆，讓她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默默點了頭，也知道鄧先生從來都沒有管過這些事情，今天提出來了，我不得不反思一下了。我心裡真的不喜歡她嗎？當然不是，否則我又何必等到現在也不拒絕，這些年她對我的感情我自己最清楚，我卻讓她這樣一個女孩子無怨無悔的等了這麼多年，是不是有……看著我走出去的身影，鄧演達問一旁的顧正宏大哥：「我們這樣逼他是不是有點過了，再說了這畢竟是他自己的終身大事！」
顧正宏大哥滿不在乎的說：「所謂長兄如父，我雖然不是他親大哥，畢竟也是他的大哥。李老爺子和老太爺在弟妹去世的時候就給我來過信要我在這方面多照顧他一下，這些年也陸續派人回來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在這方面多擔待一些，只要是他喜歡的人老爺子絕對不反對。這不，我不是看佳馨這丫頭不錯，想讓他們多相處培養點感情，可是這些年每年他都東奔西跑，一年到頭在哈爾濱的時間都不多，事情就這樣拖下來了，這場仗要是打起來，不是短時間可以停下來的，我想我們現在也給他點壓力，至少把事情確定下來也好，不然對佳馨這丫頭是有些不太公平。」
不過一想到思玉心中也淒然，原來從老頭那裡把他抱回來，就是想多花些時間親自多陪陪他，這是我欠他們娘倆的，可是這些年我常年在外，將只有幾歲的他長期的丟在了人家家裡，有時候再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這樣留在身邊還不如給老頭那邊好，不過現在都沒有什麼兩樣了。老爺子身體越來越差了，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自己埋在家鄉，老頭信中說下個月他們就座船到香港回哈爾濱了。
我知道老頭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這裡，依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也知道這次真的是我們最後的一擊了。當初我送他們到國外是因為我心裡一點底子都沒有，原準備也是能打就打到最後，實在是守不住也準備撤退。哈爾濱和黑龍江的老百姓給了我們極大的鼓舞，使得我們下定決心留了下來，即使都戰死疆場也再所不惜，也正是這種破釜沉舟的決心讓我們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堅持了近一年。當時我帶著部隊衝在前線的時候我心裡很塌實，家人已經安全了，即使我犧牲了他們也能逃過這一劫。
在最危險的時刻我將家人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對那些為了保護自己家人而戰死在前線的將士我雖然有些慚愧，卻不後悔，在這點上我是很佩服共產黨的那種大無畏精神，我自認為做不到。當時我的部隊不是正規部隊，保家衛國的責任本來也輪不到我們身上，正規軍都撤了，我們只好頂上去，我只是出於一個軍人的職責來擔負起抵禦外敵的責任，我卻不想我的家人有任何的損傷，更何況當時我們是抱著九死一生的想法參加戰鬥的，對勝利我們只能是一種奢望、企求，旅順大屠殺讓所有的東北人認識到了他們的殘暴，我不希望看見在我戰死後家人還倍受欺凌。
今天事情卻大不相同了，作為地方的領導者，他們的軍隊的指揮官，我必須拿出榜樣來，老頭是看出了我的難處才自告奮勇回來的。因為老爺子身體一直不錯，再過十年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我知道一定是誰給他通風報信了，我卻也不準備深究了。要不是在美國還有不少事要做，各個方面忙不開，老爺子早在幾年前就想回來了，現在基本上都上了軌道，已經可以放手給伯伯他們去打理，才決定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回國。
這些年我也看了很多書，也認清了很多的道理，在中國越來越多的人有一種民族的危機感，國破則家衡亡，皮之不存，毛之嫣覆？當我們在海外募捐的時候，幾十萬的華僑將他們幾代在外辛苦打拼下的積攢的血汗錢義無返顧的全部捐給國家，有誰比他們在外更能體會到國家、民族的重要，他們激發出來的愛國的熱情讓我度過多少不眠之夜。
我當時就指示在海外的工作人員要想盡任何辦法弄清楚捐款人的詳細情況，將他們家庭和捐款都備案，並表示這些捐款是暫時像他們借的，按照國際平均的貸款利息結算，等戰爭結束了政府會償還每一筆錢，即使捐款人不在了也會還給他們的子孫後代。我們的工作人員想盡了辦法，大多數人仍然選擇了匿名捐款，留下資料的都是在工作人員的苦口婆心下寫的，根據核實大多人用的都是假名。
華僑們的派出的代表跟我說：「如果我們這些華僑不是真正的愛我們的祖國，我們是不會捐款的，既然選擇了捐款就不是希望是做買賣一樣圖回報，這是我們對國家的一片真心。我們真正的愛著祖國，就希望它能夠更加強大起來，這樣我們才能感到欣慰，我們也相信你們能妥善的運用這些錢來保衛祖國，造福百姓。」我知道不需要再說什麼了，他們能如此信任、我們，剩下的就看我們怎麼做了。
我走近了家門，門前原來的保鏢早已換成了衛兵，輕步走近了我的房間，卻發現有人正在清理，看著那個背影我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她也是就這樣背對著我。從紫玉去世後我才真正明白老頭的感受，最疼愛我的母親的去世，其實他比誰都心痛，可是他沒有表露出來，即使我因此性情大變，他也大度的包容，從未對我發過一次火，長大以後看著我的時候眼睛裡充滿了欣慰，我只是在妻子去世後才真正的感到他當時心中的落魄和辛酸。相比伯伯們老頭無疑要是個癡情人，母親去世那麼多年卻從來未變過心。
聽到腳步聲，她回了頭，我歎了口氣，她越來越像是紫玉的影子，面容雖然大不相同，可是每一個表情都是那麼的相似，即使偶然表現出來的一顰一笑都彷彿是一個人。在這裡她從來不會改變任何一點的佈置，就和十年前一模一樣。看見我回來，她也驚奇的低叫了一聲，很快對我笑了起來，在她驚奇和不解中，我走過去親暱的擦去她額頭的汗水，我低聲說：「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如此近的距離我可以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因為羞澀而變得紅通通的臉，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我彷彿可以聽到她的激烈的心跳聲，六年來的點點滴滴在腦海裡浮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習慣她在家的那種感覺。看著她略有憔悴的臉，心中不由一痛，這些年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我，任勞人怨卻從來沒有任何的怨言，我原本以為按照她的性格，很快就會放棄，但是我錯了，為了我她從一個任性而天真的女孩變成了今天清麗柔宛，眼睛裡彷彿藏著幽深的夢。
我心靈閃過一絲蛹動，心感到了一種寧靜的喜悅，怎麼多年來雖然習慣卻又忽視的感覺，這種只是和紫玉在一起才有的感覺。心中頓時有了一種明悟，有些事情想到了就必須要去做，好花堪折直需折，要是等到錯過了那將是人生最痛苦的經歷。現在珍惜還來的及，人總是忽視已經擁有的，當失去的時候才會的後悔末及，我已經失去了紫玉，不想連她也失去。我上前一步將他用力擁在懷中，彷彿害怕她也如紫玉一樣從懷中飛走，對著她的耳垂輕聲說：「我想要娶你！」
她聽了一臉的不可置信，將臉埋進了我的懷裡，緊緊的抱著我，臉上佈滿了紅霞，一直到耳根邊上。我扶起她的滿佈淚水的臉頰，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對她說：「這些年是我太傻了，讓你等了怎麼久，其實你何嘗不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如果不是大哥他們提醒我，我只會在失去你的時候留下無盡的悔恨而已。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最重要的是現在，你願意成為思玉的母親嗎？」她異常堅定的點了頭，夫復如此還有何求？我想紫玉在天之靈也願意看見有兩個母親照顧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