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咒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七煞老六
    天幕從來就不知道月含羞的眼睛可以睜開,他先是吃了一驚,隨後恢復了平常。因為無論是睜開眼睛的月含羞還是閉著眼睛的月含羞,都是一個瞎子,孤立無援的瞎子,普通無疑的瞎子。

    天幕很隨意地道:「野馬與醉傲峰誰若死了,我會第一個告訴你的,不用著急,不用等太久。因為他們只有十天的時間。」

    月含羞喃喃地道:「你當真要傷害他們?」

    「你以為我騙你玩?」

    「你這樣做究竟有什麼好處?只為了替邢雲出一口氣?」

    「不可以麼?她說得對,她沒有人疼,你卻有許多的人疼。你應該知道什麼叫滿足,為什麼還要搶她唯一的東西。」

    「你難道不是在疼她麼?我是遇到了一個好人,遇到了大哥哥才會這麼幸福的。之前,之前我呢?誰來疼我?不要責怪別人的不是,自己應該想想自身有沒有錯。你疼邢雲沒有錯,你利用別人的痛苦來疼她就是你不對。無論你怎樣對待我,我都可以忍受,但你若要傷害我的大哥哥,我就絕對不會原諒你!」那雙眼睛裡什麼也沒有,但讓人見了便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剛才,天幕梗心的感覺又來了。月含羞吐字越有力,他的心就越慌。這本不該有的情況卻偏偏生。天幕對於這個大言不慚,敢用這種口氣與自己說話的丫頭再次動鞭時,他覺自己全身不聽使喚,動也不能動了,就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天幕很氣憤,他在沒有找到理由的情況下只能責怪月含羞招人厭。

    天幕越是動不了,越是找不到原因,就越是氣憤,越是想打花月含羞可惡的臉。他大喝道:「你不想成為現實的事,我就偏要讓它成為現實。古楓影一定會死,他一定會死!」

    月含羞的眼睛一直盯著天幕,儘管那只是個裝飾品。她的頭飛揚,這裡無風,頭卻飛揚。飛揚的頭在燭火的投影下就像朱雀的尾羽,那色澤是火光的血色。一種神奇的魔力釘死了天幕一樣,讓他全身麻痺,他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傾濕了衣衫。他心裡不斷地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在他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隻怒的朱雀,全身燃燒著火焰的朱雀。燭火被空氣推動而搖擺,月含羞的投影自然在光照下搖擺。天幕的心虛加上無法解釋的麻痺,使他的眼中產生了幻像。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難受,似乎被人無形中掐住了脖子。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還想要打月含羞。

    「你改變主意,我要你改變主意。」

    「古楓影一定要死。」天幕已經吐字不清晰了,他快要斷氣。他紅脹的臉變得鐵青。

    月含羞突然間昏倒,天幕象逃離了魔咒般,從垂死邊沿獲救,他又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天幕踉蹌地站直身子,他可以動了。他不由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目光不得不移回到月含羞的身上,探求一個答案,馬上又收了回去。他怕再次看到她的眼睛之後會像剛才一樣失去知覺。月含羞是個不會武功的丫頭,怎麼會讓人失去知覺呢?用眼睛使用蝕心術完全有理由,但一個瞎子是做不到的。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推翻,那又要找什麼理由來解釋?傳說異族一族的族人以及其他崇拜的部落都必須誓絕對聽命,只有族人背棄自己的誓言才會受到墜落地獄一般的懲罰。對於不切實際的傳說已經得不到考證!天幕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這個傳說。

    天幕此時此刻的心還未定下來,他不相信這是他麻木的理由。「月含羞也許會武功,她是古楓影的媚眉,被草原之狼疼,被花間笑寵,她沒有武功似乎說不過去。月含羞暈倒,不正是她功過度疲憊所致麼?」天幕堅信自己不會猜錯,他不敢久呆,轉身踉蹌地走出洞穴。在洞穴的門口,他想按動機關出去,卻遲遲不動手。他的心還在顫抖,一種心慌,一種恐慌,一種不安。他的手在抖,抖得連自己都控制不住。他只好抓住自己的手,全身靠在土壁上,盡量讓自己的恐慌平復。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眼,想著十五年前的一天。

    酒仙長老是一個七旬的白鬍子老翁。那一年的秋天,他出關找到了七煞魔的老大赤血。當年的赤血還是一個五旬的強悍漢子,一頭棕紅色的卷,寬而圓的臉上有一個大鼻子和一個大嘴巴。下顎骨突出,下唇斷裂,有兩顆尖牙外露。體寬肚圓,喜歡打著一雙大赤腳。雙腳的踝處各系有一串鈴鐺。赤血高大魁梧,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他的任務就是看守部族的舊址九窟洞以及教導未成年的其它部族人。酒仙長老的突然到訪,讓赤血預料到了守護的異族已經出事。尤影化身火海,老四千里聽到這個消息,當即作了他的瘋症。當時,酒仙長老交給赤血一塊絹帕就離開了。其它六煞魔根本就不知道生了什麼事。酒仙長老離開九窟洞的時候,赤血在洞壁上刻下「落絮無聲春墮淚,行雲有影月含羞」這十四個字,望著這些字呆了三天三夜。第四天,赤血才開口說了酒仙來此的目的。他受尤影所托,將異族傳說的提示帶來。並留下一塊絹帕,在絹帕上的圖案裡隱藏著異族的秘密。到底絹帕上是什麼圖案,其它六個人很想知道。赤血聲稱時機未到而拒絕。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歲月仍然無法磨滅對絹帕的好奇。絹帕由赤血一個人保管。每日,赤血將放有絹帕的紅匣子放到九窟洞中面匣而坐。一天都不曾離開過。想去偷,找到的時機只有一個,就是每個月的十五日子時,赤血會離開半個時辰到九窟洞外吸收月的精華。由洞口到九窟洞底,若用輕功,來回正好是半個時辰。但除了放糧食的與財物的洞窟外,其他的都各有一人看守。他的輕功得傳於「風行術」,來去無聲如風行,想繞開,很容易。在紅匣子的兩邊是兩塊光滑奇特的石壁,它的作用是能留下最後一個照到的影像。他不需要靠近就可以打開紅匣子,因為他的手可以伸長。看一眼的時間並不需要太久。五年前的一個十五的子時,七煞魔中的老六銀臂手——天幕,按奈不住好奇的心,決定去偷看絹帕上的秘密。那個夜晚,銀臂手很順利地到了九窟洞,他一到那就看到了放在供台上的紅匣子。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可是當他順利地看完絹帕上的圖案後,突然遭到襲擊,這個人就是赤血。驚慌中的天幕被赤血打傷,離開了那,離開了荒涼的地方。

    天幕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生必須躲在這麼荒涼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七個人為了不可能實現的傳說在浪費生命,不知道為什麼赤血獨自擁有保守秘密的權利,甚至不知道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他看著四哥瘋狂,聽著四哥過去的傷心往事,他嚮往自由,嚮往象四哥一樣的浪漫愛情。他不顧一切的禁忌,離開了九窟洞,入了關。他的內心依舊無法平靜,無法理解為什麼赤血要保守這個本不該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其它的六煞魔也是部族的人,從出生起就誓絕對效忠於異族,他們有同樣的權利知道這個秘密。銀臂手內心的壓抑得不到洩,就只想找個人出氣。不知道是草原之狼幸運還是不幸,他被選中為洩的對象。銀臂手自以為赤血打在自己身上的傷不算是傷,可是當他與草原之狼交手的時候才現,赤血的那一掌並不簡單。不動真氣並不會有事,一動真氣就吐血不止。他知道得太晚了,可是又不服氣屈服於人下。就在危機的關頭,草原上捲起了龍捲風,銀臂手被這陣風帶上了天,同時他昏迷了過去。

    天幕並不想回憶這些,只是一想到絹帕就不得不想起往事。他從來就不承認自己曾經輸給過草原之狼。要與之再好好比試一次。於是醉傲峰便成為了試草原之狼夠不夠資格的媒介。天幕這個名字之所以在五年前出現就是這樣。他被龍捲風帶走之後,就到了另一個地方。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荒涼的九窟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的人,他開始漂流。就在他漂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時,遇到了邢雲與醉傲峰正在與一隻獵豹搏鬥。邢雲站在旁邊抱著一隻受傷的可憐巴巴的小狼狗。狼狗渾身是血,在抖,眼中充滿恐懼。

    當天幕看到邢雲手背上太陽形的「雲」字時,就想起絹帕上的圖案,圖案是在一朵雲的後面遮擋著圓月,露出的是半輪彎月。這幅畫的意思與異族提示中隱藏的朱雀有關。天幕出手幫他們殺了野獸,從野獸的口中救了只小狼狗。

    邢雲當時抱著小狼狗問醉傲峰道:「少主,它不會有事吧。」

    醉傲峰對刑雲大吼道:「好危險。你怎麼連命都不要了?」

    邢雲緊緊地抱著抖的小狼狗,道:「它很可憐。像我一樣。」

    醉傲峰看著刑雲可憐的眼神,沒有繼續生氣:「麻煩。」

    天幕一直注視著邢雲。

    醉傲峰攔住天幕的視線,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人,冷冷地道:「喂,你是誰?怎麼闖進我奉月族的領地?幸虧遇到我,你快走,否則讓別人遇到就會抓你去祭神。」

    邢雲抱著小狗,看到天幕身上有傷,道:「哎呀,你受傷了。讓我來替你包紮吧。」她扯自己的衣服為天幕包紮。

    天幕注視著溫柔的邢雲,心想:「二哥,這個就是你說的女人柔情似水?五妹同樣是女人,為什麼與眼前的這個不一樣?」

    醉傲峰拉開邢雲,道:「小雲,你怎麼不分好人壞人就一律關心?」

    小雲微笑著,道:「剛才是他幫了我們耶。他一定不會是壞人的。他受了傷,今天晚上就讓他在我們族裡休息好嗎?」

    「小雲……」

    「對,我不是壞人。」天幕的目光一直盯住邢雲。

    「壞人有說自己是壞人的麼?」

    邢雲微笑道:「少主,你怎麼了?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一次就夠了。我不會讓他到處走,不會讓族長知道的,好不好?少主,少主……」

    「麻煩。出了事你扛著。」說完,醉傲峰轉了個身。

    邢雲笑著對天幕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邢雲。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到了夜晚這有野獸出沒很危險的。」

    天幕看著邢雲呆,沒有聽邢雲在說什麼。自言自語地道:「好漂亮。」

    醉傲峰嘀咕道:「色鬼。」不回頭就走。「我回去了。」

    邢雲道:「少主——等等我嘛。」

    天幕回過神來,道:「什麼?剛才你說什麼?」

    「哼!都沒有在聽我說話,不幫你包紮了。」

    「剛才——你可以讓我看看你手背上的圖案麼?」

    「有什麼好看的。」

    「雲?」

    「對,我叫邢雲。」

    「邢雲?」天幕想到絹帕上的圖案。

    「嗯。你這個人好奇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哦,我叫……叫……」

    「自己的名字也需要想很久麼?」

    天幕心想:「不能讓她知道我是七煞魔的老六銀臂手,這樣會嚇壞她的。」

    「喂,不想告訴我就算了。」

    「我叫天幕!」天幕依舊很認真地看著邢雲為自己包紮。

    這個名字就是這樣出現的,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尤其是邢雲。

    天幕回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手也不再顫抖,只是還無法用力。依靠著牆慢慢地站起身來,他走出墓穴,不由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空氣。他閉上了眼,想讓心情更靜一些,可是他的腦海裡不斷地閃過絹帕上的圖案,還有邢雲與月含羞名字的重疊。天幕猛地睜開眼睛,他不敢再將雙眼閉上,他甚至不敢回頭對著入口。只是一再對自己說:「為了她我什麼都不管。我一定不會改變主意,不會改變!」

    晴空突然烏雲密佈,層層的濃雲壓了過來,讓本不心靜的天幕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與窒息。天空被一道道閃電劃破,出的霹靂聲像是一種警告。就像剛才月含羞厲聲地對他命令道:「你改變主意,我要你改變主意。」月含羞空洞的雙眼比任何怒視的目光都可怕。那種空洞似乎包羅萬象,將人吸入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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