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傲峰坐在小屋裡,邢雲端上了熱湯。邢雲對他可算是照顧備至,幫他鋪床疊被,洗衣做飯,將小屋收拾得乾乾淨淨。醉傲峰練劍回來,邢雲燒好了熱水給他洗澡。他應該懂得滿足。可是缺少了什麼?邢雲對他溫柔體貼,可他感覺不到絲毫的幸福,絲毫的快樂。看著邢雲忙裡忙外,他變得多餘。時常的錯覺讓他聽到有節奏的鈴鐺聲及咯咯咯的笑聲。邢雲是他的妻子,他應該守在邢雲的身旁,做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事。他盡量在做,可是心魔無法戰勝,他又坐在那兒呆……
往事悠悠,想起月含羞酒瘋之後鬧事,便不好意思地留在這裡。她走了,帶著醉傲峰送給她的狼牙走了。離開小屋三天,醉傲峰的生活總算恢復了正常。醉傲峰到處找酒,小屋已經沒有酒了,只好出去買。樹林裡站著一個小男孩,這個小男孩大約十一二歲的模樣,他站在那兒,一有路過的漢子,他就問:「你是殺手劍醉傲峰嗎?」別人當他是個瘋子,因為他已經站在這兒許多天了。
醉傲峰瞧見了男孩,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就走。男孩攔住他問道:「叔叔,你是殺手劍醉傲峰嗎?」醉傲峰只是瞟了他一眼,一句話不說地走了。男孩只是望著他的背影。醉傲峰買了兩罈子酒回來,他打這兒經過,男孩依舊沒有走。男孩又問道:「請問你是殺手劍醉傲峰嗎?」醉傲峰依舊不理不睬。男孩在他背後大聲地叫道:「我要聘請殺手劍醉傲峰為我殺一個人。」
醉傲峰停下了腳步,但他並沒有作聲,也沒有回頭。然後,他繼續走他的路。
男孩高興地跑到醉傲峰的面前跪下道:「你就是我要等的人。叔叔,請你答應我。」
醉傲峰用輕蔑的眼神瞟了小男孩一眼,終於用冷冰冰的口吻開口道:「讓開!」
醉傲峰繼續往前走,男孩道:「我哥哥替他們打了三年的工,他們不但不給工錢還將我哥哥毒打至死。他們來我家說哥哥偷了他們的東西,要我姐姐還債。他們逼死我爹娘,打死我爺爺,燒了我家的房子,搶走我姐姐。姐姐被他們逼得懸樑自盡了。嗚……他們又要抓我來還債。我是偷跑出來的,我要為我全家報仇!」
醉傲峰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道:「我要的酬金很高,你有嗎?」
男孩跪著朝醉傲峰走去道:「叔叔,我一家死得好慘呀!叔叔!嗚……」
「誰教你來找我的?」
「一個牽著大狼狗的好心姐姐讓我在這等著,看到好心的哥哥就問『你是殺手劍醉傲峰嗎』,然後就不管答不答應,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說出來。」
醉傲峰皺起了眉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跪著走到他的面前道:「我叫孫慶。」
「孫慶,你還是留著命要緊,走吧!我不會替你殺人。」
「叔叔!我不要你白幫忙,我有錢。」
「我要的酬金向來是以黃金計算。」男孩低下了頭,醉傲峰扛上兩罈酒道:「走開,別再打擾我。」
男孩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紅繩,紅繩上掛著一枚銅錢,他道:「我只有一枚銅錢。」他低下了頭,眼淚滴在手上,兩隻手緊緊地握著這一枚銅錢。「爺爺、爹、娘、大哥、姐姐,小慶不能為你們報仇。嗚……」
醉傲峰聽到了哭聲,一個十一二歲男孩的哭聲。
「我已經沒有家,沒有親人,就只有這一枚銅錢。它是娘去年給我的壓歲錢,我一直捨不得用。今天……嗚……」
醉傲峰轉了個身,他將男孩扶了起來,打開男孩手心裡的那枚銅錢,道:「他是誰?」
「他是武昌的金錢豹。」
醉傲峰拿著那枚銅錢道:「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說完,扛上兩罈子酒轉身就走。男孩撲倒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拜謝。
兩天後,金錢豹的屍體被掛在城牆上示眾,當地的人無不為之歡呼。
第三天,醉傲峰喝了點酒便倒在床上睡午覺,迷糊中聽到狼牙的吠叫聲。狼牙放下口裡叼著的東西,就一口咬住醉傲峰的衣袖,將他從床上拖了下來。傲峰從床上滾了下來,他一看到是狼牙便氣道:「狼牙,你幹什麼?一定是被那野丫頭教壞了!」狼牙朝醉傲峰狂吠,醉傲峰搖著頭,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道:「又怎麼了?誰又死了爹?野丫頭怎麼不和你在一塊?」狼牙用前爪扒地上的東西,出叮噹的聲音。醉傲峰拿在手裡一瞧,正是月含羞身上的五彩鈴鐺。不用多說,醉傲峰已經知道生什麼事了。他用力一拍床板道:「麻煩!」他想睡回到床上,狼牙大聲地吠叫起來。醉傲峰喝道:「別吵!她死了最好,省得教別人來找我的麻煩。」狼牙跳到醉傲峰的床上,頭鑽到被單裡。醉傲峰大聲地喝道:「狼牙,你別太放肆了!」狼牙跑下床咬住醉傲峰的面巾蓋在頭上,然後朝醉傲峰拜了拜。醉傲峰皺著眉頭道:「狼牙,你想說什麼?」狼牙翻倒在地四腳朝天,吐出舌頭翻白眼裝死。醉傲峰被弄得快傻了,他拍自己的額頭道:「不得了,狼牙跟了野丫頭變得傻呼呼的了!」狼牙站起身來朝醉傲峰狂吠,跑到平台上打了一個轉,回頭又朝他叫,似乎要讓醉傲峰跟他走。醉傲峰搖了搖頭,在此時看到了地上的梅花血印。他的眼睛一亮,盯著狼牙,現它的左腿上有一道口子,血流不止。醉傲峰猛地站起身來道:「狼牙,你的腿是誰打傷的?」狼牙又吠叫幾聲。醉傲峰立即從身上撕下一塊布來道:「好,我跟你去救她。但你必須讓我把你的傷口包上。」狼牙這才走過去讓醉傲峰幫它包紮傷口。「我真的不明白,你怎麼對她那麼好!」狼牙吠叫起來。「好,好,我馬上去。得拿上劍才行,你也要我掛綵不成?」醉傲峰從床上取了配劍,狼牙立即衝下樓梯,早已經在樓下等著了。醉傲峰的午覺看來是泡湯了。
狼牙帶著醉傲峰出了樹林,來到城裡的一座名為張宅的莊園。張宅正在大辦喜事,張燈結綵,送禮的人絡繹不絕。醉傲峰問狼牙道:「狼牙,是這麼?」狼牙大吠起來。這時,爆竹放了起來,吹鼓手吹起了樂曲。
醉傲峰提著劍就橫衝進去,守門的家丁攔住道:「你是誰?可有請貼?」
「沒有。」
「沒有?滾滾滾。要飯可來得不是時候,你來早了,我們還沒有開席呢。」
「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哼!看你這個樣子一定是騙吃騙喝的。」
「狼牙!」醉傲峰一叫,狼牙就張開大口撲了過去。這麼凶的狗,誰敢攔他。被這狗咬到,不少幾斤肉才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嘿!你這個人怎麼搞的!你是誰?喂!喂!說你呢!」管家的叫喊聲,家丁的吵雜聲打斷了新婚的禮堂。
賓客滿堂,新郎是一個彪頭大漢,威武粗壯,滿臉橫肉。新郎指著來人喝道:「閣下是誰?我可沒有請你。」
醉傲峰冷眼掃視了當場,道:「把人交出來!」狼牙朝新郎狂吠。
「原來是你這條野狗,早知道你不識好歹,剛才就該一刀斬了這畜生。」
「沒有人敢這麼說我的狼牙!」
新娘子從後面狠狠地踹了新郎官一腳,她揭開頭蓋道:「不許你怎樣說我的狼牙。」她就是月含羞。
醉傲峰這才明白剛才狼牙鑽被子,用臉巾遮頭是什麼意思了。「是你要成親?不打擾了。」轉身就走。
新郎官從地上爬起來喝道:「想走,沒有那麼容易。」他朝月含羞走去,一把擰住她的手厲聲道:「今天我一定要娶你!死丫頭,敢踹我!」他一用勁,月含羞痛得哇哇大叫起來。
醉傲峰回頭不客氣地道:「放開她!」
「不放,你能把我怎麼著?」
「你娶她沒什麼好果子吃。」
「她就是一個好果子。來人啊,把這小白臉與這雜種狗一塊砍了!」新郎官一聲令下,立即從四面八方湧來一群人將醉傲峰團團圍住。
醉傲峰左右乜斜了一眼,冷冷的口吻道:「我醉傲峰向來不輕易殺人,若真逼我出手,休想有一活口。」
眾人一聽醉傲峰這個名字,都不由倒退三步。新郎官喝道:「你就是醉傲峰?」
「除了他,沒有人會有一個朋友叫狼牙。」月含羞捂著肚子道。
「我找的就是你!你殺了我的兄弟金錢豹,我正要找你為他報仇。沒想到你自己倒送上門來。嘿嘿,等殺了你,再搶你的相好,真是痛快。」
月含羞道:「哦,原來你與那壞蛋是一夥的。你就是東北虎?」
「不錯!算你有眼力!」
「我是個瞎子,看不見的,白癡。」
「臭丫頭!」東北虎一個耳光打了上去。
醉傲峰喝道:「住手!欺負一個瞎子算什麼!」
「欺負她?哼!她放跑了我的新娘,她現在就是我的老婆。我想怎樣就怎樣,不但打她,還親她!」說完,就摟住月含羞朝她的臉上親去。
月含羞尖叫道:「醉哥哥,啊——救命啊!醉哥哥!」
醉傲峰拔劍衝了上去。東北虎將月含羞往旁邊用力一推,月含羞的頭正撞到牆上,她倒了下去。醉傲峰見狀,立即想去扶起月含羞,但東北虎已經扛上了他的連環大刀劈了過來。醉傲峰看也不看一揮劍,劍尖已經指著東北虎的咽喉,道:「我向來不輕易殺人。你傷了這個瞎子,就算我不殺你,他的哥哥也不會輕饒了你。你還是留著命準備身後事。」
東北虎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滴下來,他知道他的武功與殺手劍醉傲峰的相差太遠。假如醉傲峰要殺他,那劍尖指的不是咽喉外,而是咽喉裡。東北虎的手一軟,「噹」的一聲,手裡的大環刀掉在地上,他結結巴巴地道:「殺手劍醉傲峰果然名不虛傳。」
醉傲峰抱起月含羞道:「如果將來有人出錢讓我殺你,你就沒有這麼好運。」狼牙的鼻子裡哼出氣來,好像在歎氣似的。醉傲峰轉過身來問道:「是你傷了我的狼牙?」
「我……」
醉傲峰一劍揮去,斷了他一臂,痛得東北虎滿地打滾,哇呀亂叫,賓客驚叫四散。「傷我的狼牙只斷你一臂,便宜你了。」他抱起月含羞大步往前走。
東北虎道:「哪有你這樣的,相好的還不如一條狗。」
「她不是我的相好。不用我來懲罰你,她的瘋子大哥會來找你好好聊聊的。」
「這瞎子是誰?」
「媚眉!」
「什麼?難道這個瞎子是……她的大哥哥是古劍遊俠古楓影?」
「要娶她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還真有你的。你好自為之!」東北虎聽了醉傲峰的話,他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曾經有人把媚眉騙進妓院,把她賣了。被古楓影知道後,那個人被廢了,成了太監。曾經有人調戲媚眉,把她關進柴房企圖非禮。被古楓影知道後,那個人被逼出家成了和尚。曾經有人把媚眉推進河裡,想看一個瞎子是怎樣出醜的。被古楓影知道後,那個人被蒙上眼睛推進鱷魚池裡,讓他一輩子都難忘黑暗死亡的掙扎。曾經有人故意把蛇放進媚眉的衣袖裡,想看一個瞎子是否為了自保而脫光衣服。被古楓影知道後,那個人被裝進豬籠丟進蛇洞,讓她一輩子也記住善惡到頭終有報……這些事情,江湖人都知道。東北虎這回強娶媚眉,又將她打傷,古楓影知道了又會怎樣處置他?他不由嚥了嚥口水,等待死亡的判決書!
昏迷的月含羞被醉傲峰帶回了小屋。月含羞一醒過來就要起身,醉傲峰端來一碗藥道:「你醒了。」
「謝謝你救了我。」
「你不該讓狼牙受傷。」
「對不起。狼牙現在怎麼樣了?」
「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成天惹麻煩!把藥喝了。」
「又要喝藥呀!嘿,不要!好苦的!」
「別想再偷喝我的酒了。這回要是再醉了,我可不會再便宜你!」
嚇得月含羞立即接過醉傲峰手裡的藥碗大口地喝了起來,一喝完就皺起鼻樑道:「哇呀!好苦。」
「你少找一點麻煩,否則下回就不是喝藥那麼簡單。」
「醉哥哥,怎麼你的口氣與我大哥哥的一樣。」
「來,喝點水就不會那麼苦了。」
月含羞搶過杯子一口而下。
「別急,喝慢點,嗆死了,我不幫你收屍。」
月含羞喘著大氣道:「醉哥哥……」
「別叫得那麼親熱。我跟你什麼關係也沒有。你的傷一好馬上走!」
「我知道,你都說了八百遍了。」
「還有,下回別再找麻煩找到我頭上。」
「你是指孫慶麼?你還是幫他殺了那個壞蛋,為他的家人報了仇啦!你是個大好人。你的心腸真的很好。我喜歡你,醉哥哥。」月含羞摟住醉傲峰的脖子突然吻了上去。一個溫柔的吻印在醉傲峰的臉頰上。醉傲峰一把推開月含羞跑了出去。「醉哥哥,怎麼啦?」月含羞疑惑地自言自語地道:「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麼?我喜歡大哥哥,也喜歡醉哥哥,有什麼不對麼?」狼牙這時撲了進來,月含羞咯咯咯地摟住狼牙道:「狼牙,狼牙,見到你太高興了。對不起,害你為我受了傷。」狼牙吠了兩聲,用前爪抓住地上的東西,出叮噹聲。「我的衣服!狼牙,謝謝你。」月含羞的衣服落在東北虎家,是狼牙帶回來的。
月含羞此時穿的是新娘服,她起身脫掉外衣,想換回自己的衣服。嘟嘟聽到鈴鐺的聲音,從樹的對面跳進小屋。它抱起一個鈴鐺就放到嘴裡咬。月含羞笑道:「是嘟嘟嗎?那可不是花生。你想吃花生?等醉哥哥走遠了我再偷給你。乖,別咬我的鈴鐺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又想偷我的什麼?」
嘟嘟一聽這聲音,立即跳出窗戶回到自己的樹洞裡。月含羞穿著肚兜坐在地上,醉傲峰進門一瞧,立即轉身出去。月含羞立即尖叫起來,她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身體。狼牙趴在地上用前爪摀住自己兩隻耳朵,死命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