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飛沒有想到對方竟有如此魄力和財力,一時間險些來不及出手。幸虧他及時意識到,向旁邊的操作員大喝一聲:「分四次,立刻沽空兩萬手!要快!」
文家追這時才反應過來,依然倒抽著涼氣,轉過眼前望著電腦屏幕,頓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易飛此舉在某種意義上,亦是在攻擊香港期貨市場,不過,像一樣一樣及時反應過來的投資者還真不在少數,立刻都展開了趁火打劫的行動。
只見到屏幕上的成交額迅速增加著,起先三分鐘裡只是稀落的幾百手,偶爾有個別膽大心細的則賣空數千手。可是,似乎沒有人像易飛一樣迅速而且果斷的借這股風賣空上萬手。
就憑著易飛賣空的兩萬手,若是在平倉時是漲了一千點,那易飛便要輸掉足足十億港幣。反之,若是跌了一千點,那易飛便可贏到十億港幣。
三分鐘之後,彷彿全香港的投資者都反應過來一樣,迅速飛撲進市場沽空合約。到得上午收市之時,除了一些要急於平倉的投資者以外,幾乎大筆的合約都沒有人敢接了。
上午不到兩個小時裡,成交量竟然高達十三萬手,這個對於西方極其不詳的數字,似乎預示了什麼。在中午時分,易飛和其他工作人員一邊吃著便當,一邊盯著電視的財經報道。
看了電視,易飛才瞭解到,上午在股票市場的成交量更是巨大,而中國聯想和網通的股價跌幅若是在大陸證券交易所,只怕早就跌幅停板了。
下午,下午才是關鍵。易飛和文家追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兩方炒家事前在股票市場悄然收購了部分股票,然後在瘋狂沽空期貨時拋售股票。股價因此大挫,而聯想和網通同樣都是恆指的成分股,便直接間接影響到恆指的下挫。
再加上期貨市場的火拚,恆指的下挫幾乎是可以預見的。而恆指的下挫,再反過來影響到股票市場,若是天下控制不好,只怕會形成一條惡性循環的鏈子,現在就看天下如何出來力挽狂瀾了。
天下會不會出面?這讓易飛感到非常疑惑,他沒有經歷過天下那些驚心動魄的赫赫戰績,無法體驗到港人對天下的信心。可是,至少易飛還是覺得,天下作為一間投資基金,在上午那麼混亂的局面裡,竟然沒有任何動作,那就實在相當反常了。
腦海裡浮現天下過去的戰績,他彷彿抓住了什麼,可究竟是什麼呢?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之下,終於抓住了方纔的靈感。天下習慣設計對手踏進陷阱裡,然後才一劍封喉。
無論是金融風暴裡的表現,還是其他時候的表現,總是顯得如此。即便是去年易飛所親自經歷的那次,天下同樣是默默靜觀事態變化之後才出手的。
那麼,這一次,天下會不會選擇同樣的風格?易飛甚至可以構想出一幅畫面:當兩大炒家貪婪的試圖賺到更多時,那麼天下將會出手。就憑著其在市民間的信心,定然可以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那時,便不太可能造成投資者之間的連鎖跟風。
不過,兩大炒家在期貨市場上就動用了近兩百億港幣,在股票市場亦動用了至少上百億港幣的資金。難道就真的那麼容易對付?而且對方既然明知天下會護盤還敢來,那就一定是有背而戰。
易飛和文家追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痛苦的搖了搖頭。無論是炒家方還是天下這一方,都遠遠沒有他們痛苦。他們需要揣測雙方的用意,需要揣測雙方正式交火的正確時間,需要分析需要判斷需要一切一切思考……
被夾在中間的永遠是最難受的,易飛只恨自己的財力不夠,還不足以做莊家。突然,兩個操作員的交談引起了易飛的注意:「剛才查了一下那筆資金的來歷,居然是銀基公司,想不到李家膽子還真大!」
「不能那麼說,李氏集團現在的總裁李尚基很厲害,他既然敢插手,那就可能像我們老闆一樣有一定的把握才對!」另一個操作員呵呵笑著向易飛這個年輕老闆走了過來。
李尚基!李氏集團!易飛身體猛然僵,不禁湧起荒謬的念頭,想不到他和李家竟然在期貨市場上首次遭遇。胸中便如燃起了熊熊火焰似的,只恨不得立刻下令對李家發動進攻。
可是,易飛一想到現在的形勢,便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一樣,渾身涼透了。現在的形勢豈是他能夠改變得了的,李尚基恐怕亦是趁火打劫的一員,實際上與他根本就是同一陣營。
深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息了胸中燃燒的怒焰。易飛眼睛一亮,嘴角浮現了淡淡的笑容,只不過,多少顯得有了幾分殘忍。他想,既然李尚基肯進入期貨這個高風險的投資行業,那麼大可利用這一點。
想到這裡,他迅速在腦海裡組織了一下。是了,他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亦越來越陰冷。既然李尚基試圖在金融市場上有所作為,那大可就勢讓他繼續玩下去,不僅要他玩下去,而且還要讓他贏下去,一直贏到李尚基越來越貪婪,那時借勢便可一舉除掉其絕大部分資金。
想到這裡,易飛笑了,真的笑得極是燦爛。他想,這個培養仇人的方法真的很不錯,讓仇人每一次都盡量贏得輕鬆一些,讓他從此漸漸在勝利裡迷失和貪婪,到了決戰的時候,那是遠遠敵不過早籌備好了一切的他。
所以,現在不是時候,絕對不是時候。易飛緩緩吐出這一句話來告誡自己,只是一想到依然文靜溫柔的虹虹,他就感到自己的心臟被魔鬼捏得緊緊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當然,易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計劃究竟有多狠,正如一句話所說,如果你恨一個人,就把他捧到雲端,讓他自己摔下來,那才是真正殘酷無情的報復。
與文家追交換了一下意見,易飛沉吟片刻,終於還是表示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天下今天很可能不會出手,逆向思考一下,越痛才會越懂得健康的好處。天下可能想要跟風投資者自食苦果,讓他們鎮定思痛,所以……」
「所以,天下今天不會出手……」文家追舒展了臉上的笑容,本來他和易飛事前的計劃只是趁機賺一票,因為天下的存在,所以事先確定在收市前平倉。
現在既然易飛和自己的思路吻合,那麼他倒不需要擔心來自老闆方面的壓力了:「我同樣也認為天下不太可能會在今天出手,今天上午恆指在兩線夾擊的情況下,也只跌了一百來點。有了中午這個緩衝時間,相信有不少投資者會冷靜下來,那麼下午再跌也不可能跌破一百!」
「而且,全球各地的指數期貨來判斷,各地都顯得很溫和,沒有什麼大的變數存在!」說到這裡,文家追眼裡流露出迷惑之色:「至於倫敦方面,目前形勢一片大好。如果我是天下的人,也會逼兩大炒家逆市而行。所以,天下不需要著急,大可逼炒家在逆市裡消耗財力進行壓制!」
易飛讚賞的點了點頭,文家追自擺脫了那些過去之後,果然煥發了自身的才華。只是,天下究竟會在什麼時間動手,易飛還是估計不到,這樣的猜謎未免也太難了一些。
默然望著牆壁上的時鐘,上面的顯示告訴易飛離開市只有一刻鐘了。不過,他現在需要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天下的出手時間,不止是他,文家追同樣在考慮著。
他們不是莊家,那就只有跟莊家的風,在這一場比鬥裡,易飛覺得自己漸漸摸到了兩個炒家的用意,恐怕對方是想與天下賭一場,賭的就是天下的出手時間。現在誰能夠猜到天下什麼時候動手,那麼誰就是贏家。
易飛不想輸掉這一次的孤注一擲,只見他的手指不停在下巴的鬍鬚上撫摩著,沉思的表情簡直能讓人以為他是個哲學家。站在天下的立場,這一仗不可能不打,打了也不可能不勝,關鍵在於什麼時候打。
要打,那就一定要讓來犯者得到深刻教訓,至少前年人民幣升值那一次和金融風暴那一次的記錄已經讓易飛能夠體驗到當年身為天下對手的那種心驚膽戰。
可以肯定的是,對付越強悍的對手,天下的手段就越是雷霆。所以,眼前市場上一共動用了數百億港幣的兩大炒家無疑是當得鱷魚之稱。那麼,天下定然不會輕易便宜了對方。
要想給予對方重創,那就一定要恆指漲,漲得越高也越,相信沒人能夠否定天下有實力做到這一點。起碼天下的前負責人就曾經表示,如果不是會引起股災,以天下的實力,足以把恆指抗到一萬八甚至兩萬點的關卡前。
那麼,天下需要做的就是能夠在短期內震撼市場的表現,讓所有打算建倉做買方者都不敢輕易去接合約。那應該如何做呢?他沉默了,他的思路在這裡斷掉了……
當然,易飛不清楚,香港的兩大五星級酒店裡,分別有兩幫人馬同樣在趁著這個午休的空當思考著,天下究竟什麼時候出手。這不僅是他們正在思考的,甚至是全港證券和期貨市場的人都在思考的問題。天下,這就是輸或者贏的關鍵,可是這個目前金融界的最強者卻繼續保持著沉默……
鍾兆強漸漸感到不對勁,他和張浩文一共是攜帶了至少八十億美金東渡香港,這其中既有張浩文的二十億美金,同樣亦有信誠基金投資者的數十億資金,還有來自洛克的不少資金。
可是,到目前為止,張浩文卻彷彿像是只能拿出二十億美金一樣,只在市場上動用了不到十五億美金。他一直對天下懷有極深的忌憚,依他的方案,要麼就是立刻兩線夾擊,再拼著虧損迅速在今天離開期貨市場,只靜待著天下把股價托上去替他們賺錢就夠了。
但是,張浩文那個雷霆性格,竟然只動用了那麼一點錢,這讓他感到非常不對勁。他一直都很清楚張浩文不太喜歡他,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幫張浩文,但他這一次真的非常懷疑張浩文瞞著他拿那筆錢去做其他用途了……
「這一場爭鬥真有意思,沒想到我們的地獄妖竟然也可以按捺得住那雷厲風行的性格,慢慢的等待著,還跟我們一起配合!」溫尼忍不住打趣起住在香格里拉的張浩文。
紐頓搖了搖頭,神色漸漸沉凝:「千萬不要想看我們的地獄妖,他能夠擊敗克萊格這個千門四王之一做上董事主席的位置,就說明他不單是有脾氣,還有頭腦。」
「我想……」說到這裡,紐頓在溫尼愕然的目光神情悠然的神秘一笑:「我們的地獄妖或許跟我們想到同一個地方了……」
終於開市了,所有膽戰心驚的投資者和交易員全都把頭抬起來,望向那極大極顯眼的電子屏幕。若是再出現一次開市時的把戲,只怕當場就有人心臟不住而倒斃當場。事實上,若是上午的恆指再跌足兩百點,就鐵定有人破產跳樓……
但一切事都沒有發生,雖然恆指確實在刷刷的跌個不停,可是卻絕對沒有了上午那份可怕的瘋狂。而這時,在股票市場同樣是一片沉靜……
世界上的事往往如此奇妙,當人們以為一切都平靜下來之時,事情就忽然發生了。就在收市前半個小時,突然不知由什麼地方衝出一筆龐大的資金,一出手就是沽空八千手,連續在一分鐘裡賣空三個八千手之後,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眼前彷彿再次出現上午的瘋狂,全都動了起來!
一切都變了,因為這個意外出現的炒家而出現了莫大的變數。易飛現在心跳砰砰,腦海裡只轉著一個念頭,要不要博一把,聚集所有資金再賣空兩萬手。要,還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