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清衝出去的度絕對不會比李大龍慢,他們兩個在門口站定,兩旁的街道上的人便已湧到了他們的面前。
志清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幾個人身上,有幾位老者,還有幾位十分年輕的青年。
他們的目光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冷,一樣的殘酷,一樣的拚命。
李大龍冷笑說:「你們是不是來為胡四爺收屍的?」
一位老者怒喝:「你死了後,屍體一定會變成碎片,到時候就是有人想給你收屍都是不可能的事。」
群情激憤,一片的喝罵聲。
「剁了他,整死他,拉他去餵狗。」
志清突然笑了起來,因為他現這些人中罵的多,真正動手的人卻不多。
他更現這些人隱隱以那幾個老者為領,能打的都衝在前面,其他的不過是在後面跟風瞎叫。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他和李大龍都懂。
在和李大龍相互對望了一眼後,他們便飛身撲了上去。
迎向他們兩個的只有最前面的十幾個人,儘管只有這十幾個人,但是卻足已讓他和李大龍頭痛不已。
李大龍yao了牙說:「殺無赦。」
因為這些人實在太難纏,你要砍他,他就給你砍。在你砍他的時候,他的刀也對準了你。
你若是一下弄不死他,死的就一定是你自己。
李大龍右手拿著一把匕,匕只適合於近身攻擊,對方拿得不是鐵管就是西瓜刀,西瓜刀足有半米多長。
最要命是這裡面又一位老人拿的是一把斬馬刀,一刀劈下虎虎生風,刀鋒所籠罩的範圍使他只有逃命的份。
李大龍這時根本不像是在反抗,簡直像是逃命。他躲開一步,那把斬馬刀跟著劈下,刀風刮的他頭皮子隱隱生痛。
志清似乎比他要好一點,他最擅長的是游鬥,因為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很輕便。
他一旦展開身形,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雲雀。
想抓住他這只雲雀實在難得很。
他看到了那把斬馬刀,也看到了那位老者。
人老了,多多少少都會在有些地方顯得遲鈍些。
果然,老者劈到最後,一刀比一刀慢,一刀比一刀顯的力不從心。
趁著他刀劈下,還沒來得及再揚起。
志清一個箭步躥到了他面前,雙指如刺扎向他的眼。
老者慘叫一聲,只覺右手腕如遭電擊,刀已被人奪了去。他手捂雙眼,慘呼連連,指縫間隱隱流出鮮血。
刀風急響,刀光閃爍。
「噹噹噹」的響聲不斷響起,刀與刀相擊迸出一串串的火花。火花閃耀,鮮血濺出,圍攻的人不斷的有人倒下。
李大龍遠比志清還要狠,他幾乎每招出手都不落空,重者不死即傷。
那些觀望不前的人,已忍不住要逃走。
他們都是人,是人都怕死。
看著那些人倒地斃命,簡直比殺了他們都可怕。
恐懼遠比死更能讓他們緊張。
「殺,殺,殺」
呼聲是從街頭傳過來的,兩個奔跑如飛的壯漢手執利刃,邊跑邊揚著明晃晃的刀。
「跑啊!不跑還在這裡等死。」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卻帶走了一大幫的人。
等那兩個漢子跑近時,他們便都已經消失在了街頭。
這兩人一個是孫不行,另一個是拚命小三郎,石頭。
英雄惜英雄,他們兩個一碰面就成了朋友,就像是在娘胎裡就結識了一樣。
孫不行「呸」了聲罵:「養的,真沒用!打也不敢打就跑了。」
石頭也罵:「養的也比他們要強一些,這幫不如養的玩意。」
明月當空。
月已明,厚厚的黑雲已飄走。淡淡的月光被昏黃的路燈摻和成了一種慘淡的顏色。
志清將手中的刀仍在地上,看著地上的人。
血染紅了街道,卻沒有人哀嚎。
這些人就像是沒有任何直覺的木頭人一樣。
「我們是胡四爺的死士,士為知己者死。我們不怕死。」
「對!我們一點也不怕死!哈哈!你快他娘的給老子來一刀。老子圖個痛快。」
「快點!快點!老子早就想知道死是什麼滋味了。」
這些人的思想頑固的讓志清感到詫異,胡四爺到底用得什麼辦法將他們培養成了死士?
石頭濃眉掀起,大步上前問:「少帥,殺不殺?」
那個瞎眼的老者叫:「殺,快來殺了你老子我。」
石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說:「瞎了眼的老頭,殺你豈不是髒了我的手。」
那瞎眼的老頭暴跳如雷,大罵:「來,你來和你老子我拚命。」
石頭「呸」了聲,對他毫不理睬。
瞎眼的老頭俯xia身子,伸出他那雙粗糙的手,在地上mo到了一把刀。
石頭盯著他,看著他起身,他卻只是提著刀靜靜的站著。
瞎眼老頭突然問:「你們怕不怕?」
「怕什麼?」能開口的人都在問。
「你們怕不怕死?」
「怕死就不來了。」「對,對,怕死就不來了。」
志清冷冷的望著他們,覺得自己的心在冷。
瞎眼老頭接著說:「好!你們都不怕死,很好。咱們為什麼要等這幫人動手,咱們為什麼不能死的有骨氣一點。咱們盡力啦!殺不了他們也沒辦法,咱們該下去陪胡四爺了。」
志清突然覺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他背後已濕透了。
瞎眼老頭叫:「有沒有兄弟動不了?」
有人回說:「只有兩個。」
那兩個人就躺在地上,虛弱的睜著眼。雙目無神,看上去離死實在已經不遠了。
瞎眼老頭說:「賈老六你死了沒有?還能不能動?」
「沒有死,我還能動。」不遠處一個衣襟上全都是血的老頭應聲回答。
「你去幫幫他們。」
賈老六用手撐著地,慢慢地爬了過去。
「卡卡」兩聲扭斷了他們的脖子,那兩個人雖然死了,臉上卻帶著一絲笑意。
「好了,咱們磨蹭了。四爺怕等的急了。咱們再一起去轟轟烈烈干他一場。」瞎眼老頭橫刀對頸,用力一劃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其他的人紛紛效仿,片刻間屍橫孤街。
長長的街道,店舖的門都緊閉著。
茶樓內孤零零的燈光映在門外,將志清的影子也拖得長長的。
路燈突然一起熄滅了,長街寂寥。
涼風捲著地上的細塵飄揚,迷得讓人睜不開眼。
志清背過身,很沉痛的說:「將他們厚葬了,葬在胡四爺的墓旁。」
李大龍歎息了一聲說:「今夜不是好夜。」
志清抬頭看一眼天,看著這滿天的黑雲,滿天的寂寥。
今夜有月無星,不是好夜。
他抬步進入茶樓,將蕭瑟的身影甩在了門外。
酒還在,菜也尚溫。
空氣中卻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李大龍吐掉喝進口中的酒,怒罵:「誰動了酒?為什麼這酒的味道變了?」
志清一臉同情的看著他問:「你是不是想回家?」
李大龍怔了怔說:「家?我沒有家。」
志清歎了口氣說:「去吧!去找媚姬吧!」
再不去,他一定會崩潰,一定會狂。
李大龍踢開方椅,走出去的時候他似乎在抖。
夜太涼,街也是冷冰冰的,慘白色的月光使你的心裡冷。
冷的就像是身處冰窖。
這時只有女人溫暖的懷抱可以驅除掉這種冷。
他去找媚姬了,志清呢?
長夜漫漫,長街寂寥。
他背負著手,走在這漫漫的路上。
孫不行和石頭都被他支走了,九街十六道現在急切的需要人去打理,而他只想逃離這個世界。
街的盡頭是街,路的盡頭還是路。
漫長的路,遙遠的路,走不完的路。
這樣的夜,這樣的街。
沒有家,只有一條走不到頭的路。
你寂mo不寂mo?你冷不冷?
當他推開那扇鐵門,走進不大的客廳,迎著璀璨的燈光。他才現自己還是個人,並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但他身上和心上的冷卻已然沒有驅除。
劉菲蜷縮在客廳的沙上,睜開朦朧的雙眼,看著一臉蒼白的志清。
她跳了起來問:「你怎麼了?」
志清的聲音似乎在打顫:「冷。」
劉菲走近,用她的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呀!你的頭好涼。」她驚呼:「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透過志清的白衫,看到裡面瘡痍的傷口。
她臉上突然流下兩行清淚,用手輕扶著志清的臉說:「你…你…你這樣…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忍不住撲在志清的肩頭哭了起來。
志清還在抖,心裡的寒意越來越重。他整個人就像是個冰人,冷的嚇人。
就連挨著她的劉菲都感受到了這種寒意,這種寒意使她幾乎忍不住想要推開志清。
她抬頭,迎著志清那雙孤寂的眼,深邃的目光中儘是綿綿不盡的寒意。
她心疼的問:「你病了嗎?」
志清在打冷戰:「沒,沒有。死,很多死人。」
一瞬間死的寒冷,將他徹底吞沒。
劉菲突然明白了,這種冷是血腥和死帶來的,死後的那種冷將他徹底的冰凍了。
她yao著下唇,鼓起勇氣抱緊他。
她問:「好點了沒有?」
志清沒有回答,身子卻還在不停的抖。
她手忙腳亂的拿羽絨被,拿毯子,全部加在了他的身上。
但這並不足以驅除他的寒冷。
她跳下床,掩上門,並悄悄的帶上了暗鎖。
屋內暗了下去,她用自己火熱的jiao軀將他暖在懷裡。
志清的話語很無力:「你,你別…」
劉菲在他耳邊呵氣如蘭說:「我愛你,我就是愛你。因為我愛你,所以即便要我為你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晶瑩的淚珠,滾tang的淚水不斷滴在志清的臉上。
他的人,他的心,都慢慢的暖了起來。
她的熱烈,深深的打動了他。讓他有了一種不理智的感覺。
他們像風和沙一樣纏mian,交織著愛。
啊!她驚呼,睫毛下閃動著淚光。
她忍著痛楚,用嘴貼著他的額頭,說:「我愛你。」
不知過了多久,當黑暗又恢復了平靜的時候,她沉沉睡了過去。
復甦了的志清卻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