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點點,已是深夜。
廣廈內的人群還未散去,來的這些人都已經打定主意要為劉老先生守夜。
眾人或席地而坐,或倚牆邊,就這樣過了一夜。
次晨,志清揉著佈滿了血絲的眼睛從地上站了起來,便去看守在靈前的劉菲,見得劉菲面容憔悴,雙目失神,眼眶深陷,他只覺得心宛如刀割。
他柔聲勸慰:「不管如何,你總要注意好身ti,我想劉老爺子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劉菲只覺眼睛裡淚水打轉,絲毫不受控制:「我沒事,就是心裡疼得厲害。」
志清見她這個樣子,在心裡也跟著難過起來,默默的坐在她的身邊,靜靜的伴著她。
少時,老三從屋外走進來,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是一夜未睡。志清招手:「現今廣廈內外,人員極多,忙是忙了些,但你也要注意好身ti。」老三感激的點頭:「現在還有人在不斷向這裡趕來,廣廈外的大道上jiao通癱瘓,綿延數里,皆是人群。我們應該準備些什麼?」志清搖頭:「不必額外準備,一切只需按照喪儀來即可,另外架起炊具,二十四小時起火,以供應來弔唁的賓客用餐。」老三應聲:「好,我現在就去安排。」他接著又向劉菲問:「小姐有什麼囑咐沒有?」
劉菲神思恍惚:「我累得很,你什麼事情都莫要來問我。」老三暗暗垂淚,轉身離去。
這一日,廣廈內外人頭攢動,聞訊趕來的人絡繹不絕。人人皆哀歎,見此情景者無不痛哭失聲。
到了下午,按議定的程序便當去殯儀館火化,來見劉大方最後一面的人不計其數,公路兩邊皆是送行的人群。
劉大方在世之時,廣行恩澤,佈施十方。老幼婦孺,無不敬愛。
一路之上,哭倒者比比皆是。
志清從未接觸過這等大事,只忙的焦頭爛額,整個人似乎瘦了一大圈。
第三日,一大早幾十輛自來送葬的靈車便停在了廣廈的道路上。
劉菲倚在紫金棺木旁,哀哀yu絕。她一想到自此便只剩下自己一人孤伶伶的活在這世上,再沒有任何親人陪伴她,真的是肝腸寸斷,痛不yu生。
志清陪在她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膀勸她:「你也不必太難過,以後我會盡全力照顧你,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他說這些話自內心,其實只是想以後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妹妹一般,別無其他的意思。
劉菲聽他這樣說,在心裡也不知是喜是憂。
到了約mo九點多的光景,門外突然起了一陣sao動,喧嘩聲四起。
志清走到門口探視,只見門外熙熙攘攘卻不知是為何。
沒過得一會,只見不遠處有一具長形的事物光芒四射,慢慢的向廣廈這邊移動。
志清yu細看,但只要目光稍在那上面停留片刻,便被刺眼的光芒射的睜不開眼。
人們的喧鬧,驚訝之聲,猶如巨潮般,一波接著一波的湧來,志清也沒聽清楚他們議論的什麼。
他正在猜測又出了什麼事情,老三匆匆的跑了過來。
志清猶疑著問:「那是什麼?」老息著:「那是一具水晶棺。」志清:「棺木不是早已經送來了嗎?」老三搖頭:「這我也說不清楚,實在不知這時誰的安排。」
兩人說話這一會,那具水晶棺已到了廣廈的入口。
志清看時,只見前六後六,一共十二個人抬著水晶棺緩緩前行。那水晶棺下還支著滑輪,看著重達近千斤,但這幾個人倚著滑輪前行,倒也並不是很費力氣。
這十二個人衣著打扮皆相似,若是單看外表無非就是棺材店的小工,實在難以看出什麼。
那具水晶棺卻是jing雕細琢,棺身雕著騰龍圖案,四周垂著水晶花邊,映著陽光奪目耀眼,看上去製作工藝甚是jing良,價值不菲。
志清趕上前去,叫過前邊一個抬棺的問:「是誰讓你們送來的?」那人擦了額頭上的汗:「我們只是根據買主的吩咐來送棺,別的一概不知。」志清厲聲:「你什麼都不知,就往這裡送,是何用意?」那人:「這個買主倒是留的有話,說是此處有一劉姓的老爺子過逝,他特地定制這九紋龍棺聊表敬意。」
志清皺著眉頭:「這個買主是誰?」那人:「這個我到不知。」志清回過頭,怒聲:「將這幫人給打出去。」
老三帶領著手下一擁而上,立時便要動手。
抬棺的眾人大驚,多半人抬著棺,無法行動。有兩個騰的開,直奔到前邊,猛地跪在地上:「這可使不得,請您留給我們一條活路!」志清:「難不成有人威脅你們?」跪在地上的人:「那倒不是,這龍紋棺價值百萬,在我們手裡出了差錯,那不是將我們往死路上逼嗎?」
志清叫停眾人:「那你便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的?」那人:「我只是一個下人,怎的會知道,只是聽說此人姓李。」志清心頭凜然:「姓李?」那人:「是。」
志清沉思不語,實在想不通這李姓人會是誰?
過了一會,他在心裡驚叫:「莫不是李威?」他隨即又在心裡:他怎敢來?諒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他正狐疑不定,天叔撥開人群,神色緊張的走了過來。
志清看他的表情,定是有要事,隨即問:「出什麼事了?」天叔沉聲:「李威來了。」志清訝異的:「他來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也未料到李威竟然敢在這種時候來。廣廈內的人對他恨之入骨,他此刻來無疑是自尋死路。
老三在一旁聽了,按耐不住:「他在哪裡?」天叔:「你先不要生事,李威這個人非同小可,還是小心的好。」老三yao牙切齒的:「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跟他拼了。」志清拉住他:「你要殺他固然容易,但是有很多事情便再也弄不清楚了。」
老三一向覺得志清這個人沉穩幹練,遇事十分的細心冷靜,見他這樣說,想必這其中定還有什麼蹊蹺,這才不再堅持,轉過身憤然避到一邊去。
志清和天叔肅然而立,靜待著李威的到來。
過不多時,前邊陡然出現一個全身縞素的年輕人,約二十五六歲,面容素淨姣好,猶如滿月。
他孤身一人走來,就像是天外飛來一孤鶴,身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蕭索之意。
茫茫塵世於他來說,渾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身形落寞,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寂之意,大千世界,竟無一人可以靠近他。
志清初見到他,在心裡先就是一驚,暗自想:這人好大膽子,竟敢孤身一人前來。想到這裡,對他到有了一兩分好感。但隨即又想到這人害死劉老先生,實在是個陰狠的角色,在心裡暗暗警惕。
待他走近,志清仔細一看,暗暗驚呼:這人一臉的柔美氣息,較之女性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但只這種魅力只怕就能迷倒不少少女。只是一個男人,身上帶著如此重的柔媚氣,實在是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天叔待他走近,便先開口:「李總怎的也來了?」李威凝眉:「我對劉老先生十分推崇和尊敬,得知他不幸離世。特地趕來相送。」
他說話的聲音十分細膩,話裡面雖無情,聽起來卻是讓人心裡覺得十分舒暢。
志清在心裡歎息:這人生的倒是一表人才,殊不知卻是一個斯文敗類,簡直就是一個衣冠。
志清冷笑著:「早就聽聞李總盛名,今日一見,實在…」李威盯著他:「實在稀鬆,對不對?」志清本想損一損他,見他先就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輕哼了一聲。
李威接著:「我來是要拜祭劉老先生,怎麼也沒有人前來接引?」志清面無表情的:「你應該明白這是為什麼?」李威搖頭:「恕我愚昧,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志清:「既然敢做,又有什麼不敢說的。」李威歎了口氣:「我實在不想跟你在這裡做無意義的爭執,我來只是為了拜祭劉老先生。」
他孤身一人前來,打著拜祭的旗號,但這氣勢便已經壓制住了志清。眼見他往靈堂走去,志清一時之間倒也無計可施。
老三突然跳了出來:「你不能去?」李威抬起頭:「我為何不能去?」老三:「因為這裡不歡迎你?」李威:「那又是為何?」老三大聲:「你做的好事,我現在只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李威面容肅淨:「你說這話可有憑據?」老三怒聲:「若有憑據,你以為你可以走進廣廈一步嗎?」李威搖著頭,話音蕭索:「為什麼這世界上總有這麼多無知的人?」老三:「你說誰無知?」李威:「說你又如何,今日是你家老爺的葬禮,你橫加阻攔不讓我進去拜祭,這是你的第一處無知。」他頓了頓又接著:「不分黑白,妄加評斷,這是你的第二處無知。只此兩點,便足以證明你是一個有頭無腦的人。」
老三被他一頓喝罵,氣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李威再不理他,大步的向靈堂走去。眾人看著他走,誰也找不出阻攔他的理由。
李威在靈前拜祭一番後,直起身望著劉菲:「劉小姐務必節哀。」劉菲答完禮:「多謝關心,先生是何人,怎的從未見過?」李威:「我叫李威,與劉老先生關係匪淺,日常雖很少到這邊走動,但在電話中卻是經常聯繫。」
劉菲聽他說完,面色劇變。
她顫聲問:「你就是李威?」李威坦然:「是。」劉菲憤怒的尖叫:「是誰?誰讓這個人進來的?阿三!快來將他轟出去。」李威歎息了幾聲:「你要趕我走?」劉菲聲嘶力竭:「你害了我爸爸,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快滾。「
李威背起手,向外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劉老先生大義凜然,我向來敬愛有加,斷然不會去害他。」劉菲掩起耳朵:「我不要聽,你走,你馬上給我走。」
李威突然從口袋裡mo出了一樣東西:「你ba爸最後和我的通話,我已經錄下了音,你聽過之後就會明白了。」劉菲怔怔的望著他手裡的東西,不知如何是好,轉向志清求助。
志清毫不猶豫的走過去,自他手裡接過那個微小的播放器,凝視了片刻,輕輕的按下了播音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