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香竊玉 正文 71. 一言為定
    沒有人會知道,自己對食物的需求到底有多大,只因這個社會被活活餓死的人已不多。

    不管什麼人,只要他一息尚存,隨便蜷縮在都市的一角或者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坐下,只要他肯扮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就不會被餓死。

    被活活餓死又會是什麼滋味?

    三天來,他們滴水未進,除了髒亂的垃圾出的異味,他們沒有聞到過一絲食物的氣息。

    他們靜靜的躺在陰暗的樓層內,連說話的氣力都已似沒有了。

    從挨餓的第二天開始,志清就在心裡告誡自己:倘若能出去,他絕不會再挑食,能吃飽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不只一次的想到天叔說過的話,:人是鐵,飯是鋼,這是鐵道理。你吃飯是因為你餓了,不是你想吃,只要可以填飽你的肚子,不管是什麼吃的,它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志清從小到大,理解最深的只怕就是這幾句話。

    他看了一眼趙無私,趙無私的警服上滿是塵土,他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儘管天花板上什麼都沒有。可志清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很多。

    志清有些中氣不足的:「今天已是第三天了。」趙無私:「窗外夜色正濃,晚上過的通常都比較慢,到了明天,我們……我們……」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志清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他們現在的情況看,很難撐過明天。

    志清笑了笑:「我想和你拚一拚。」趙無私:「拼什麼?」志清:「拚命,拼誰先死。」

    趙無私表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低沉的:「雖然我知道你的真實用意,但我還是要和你拚一拚。」志清勉強的笑了兩聲:「因為你是趙無私。」趙無私也笑了笑:「不錯,因為我是趙無私。」

    冷劍英就躺在他們的旁邊,雙目緊閉像是在沉睡,又像是被餓的失去了意識。

    志清:「他實是一個可憐人。」趙無私歎息著:「可憐的是冷無二。」志清笑著:「他比我們還可憐的多。」趙無私:「當然,因為我們是人,他卻是畜牲。」志清苦笑著:「畜牲有飯吃,我們卻在挨餓。」趙無私:「你難道想吃畜牲吃的東西。」志清搖頭:「我情願被餓死。」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去,志清眉頭緊鎖,似在思考什麼問題。

    他忽然問:「你若是冷無二,在吃東西的時候會想到什麼?」趙無私:「你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志清催促著:「你認真想想。」趙無私緩緩閉上眼,想了一會兒:「我若是他,我會讓人端著好吃的好喝的放在你們面前,讓你們看的到,聞的到,卻偏偏吃不到。,」志清:「那樣的話,我們只怕今晚都熬不過去。」

    趙無私的臉色突然變的很難看,他問:「可他為什麼不那樣做,難道他不想讓我們死?」志清歎著氣:「非不想,是不能,他不能讓我們死的太早。」趙無私:「不錯,必要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做他的籌碼。」志清:「也許還不只這些。」

    志清伸展了一下手腳,慢慢的閉上了眼。

    過了一會兒,他又慢慢的睜開眼,語氣堅定的:「我知道了。」趙無私急切的問:「你都想到了什麼?」志清冷笑著:「你有沒有挨過餓?」趙無私:「我家裡條件雖不太好,但從小到大,還從沒有挨過餓。」志清:「我們沒有,不代表別人也沒有。」趙無私凝惑的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志清不住冷笑著,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冷劍英,他看上去像是一個快要死了的人。

    志清冷笑著:「你看他像不像是一個快餓死的人?」趙無私仔細的看了看冷劍英,用手推了推他,冷劍英卻只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趙無私有些感傷的說:「何止像,他只怕真是餓的快不行了。」志清:「你同情他?」趙無私:「我只抓人,即便是再窮凶極惡的人,不到了萬不得已,我也絕不會開槍,很少有人死在我的面前。」志清:「你是不是覺得他一定會比我們先死。」趙無私:「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的。」

    志清面上忽然升起了一種憤慨的表情,他想大聲的呼喊,但是他虛弱的身ti內已沒有過多的力氣,來讓他渲洩。

    他冷笑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裝的。」趙無私:「他為什麼要裝?」志清:「因為他挨過餓,他甚至比我們更能撐的住。」趙無私:「他想讓我們對他放鬆警惕,等我們餓的連舉槍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便得救了。」志清:「正是如此。」

    趙無私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陰森的槍口已對準了躺在地上的冷劍英,冷劍英依舊閉著眼,他的眼皮卻在不停的跳動著。

    志清冷淡的說:「不僅如此。」趙無私:「還有什麼?」志清:「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你過得可好?」趙無私:「我每時每刻都不敢放鬆自己,這三天來我甚至沒敢合過眼。」志清:「若是我今天沒有想到這些,你猜我們會怎麼樣?」趙無私:「我們會被他拖死。」志清歎了口氣:「而且還會死的不明不白。」

    趙無私的全身似乎在抖,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座即將爆的火山。

    他一字一頓的說:「現在我還有力氣,還可以扣的動板機,所以我要為民除害。」

    他說的很慢,很冷酷,也很認真。誰也不會懷疑他話裡面的真實性。

    冷劍英睜開了眼,眼裡帶著說不出的恐懼。趙無私就在他面前,很近的距離,這麼近的距離,即便是一個孩子也可以的打中他的頭。

    趙無私只需一槍,致命的一槍,絕對用不著浪費第二顆子彈。他握著槍的手很穩,扣著板機的手指,已在微微力。

    冷劍英的眼裡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他額頭上已滲出了冷汗,他想閉上眼,卻又在害怕。閉上眼就是無盡的黑暗,閉上眼他便再也看不到一線光明。

    他的瞳孔已在收縮,他的眼卻瞪的更大。

    志清突然大喊:「住手。」趙無私轉過頭,看著他,沒有說話,沒有問為什麼。

    志清接著說:「他還有用。」趙無私沉默著走到一旁,閉上眼坐在了地上。

    志清起身拖著冷劍英向門口走去,整個過程,他始終閉著上眼。

    志清再回到他面前時,空寂的樓層內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趙無私依舊閉著眼:「你放了他。」志清:「他也是一個可憐人。」趙無私:「難道他不該死?」志清歎了口氣:「是不該死在這裡,不該死在你的槍下。」趙無私:「那他應該死在哪裡?」志清:「死在刑場,死在正義的槍下。」趙無私瞪大了眼看著他:「你堅持?」志清不容置疑地說:「我堅持。」

    短暫的對視後,他們一起大笑了起來,笑的忘了飢餓,忘了生與死,他們是在為正義而笑。

    笑過之後,他們開始沉默,無邊無際的沉默,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會沉默多久,也許一直會延續到生命的盡頭。可是他們不畏懼,很多事,只要你想開了就不再會畏懼。

    黑暗中響起了腳步聲,一個人的腳步聲,他走的不快也不慢,帶著韻律的腳步聲,聽起來讓人感覺很輕快,腳步聲停下的時候,志清和趙無私同時了睜開了眼。

    冷劍英似乎也想開了,他手中提著一個大的塑料袋,袋子裡有食物和水,甚至還有兩瓶大麴酒。

    他十分平靜的說:「我知道你們放了我,是為了什麼。」趙無私冷冷的說:「所以你也不必對我們心存感激。」冷劍英:「我明白,我拿食物和水給你們,你們也不必感謝我。」趙無私冷「哼」了一聲:「絕對不會。」冷劍英笑了起來:「很好,再好不過。」

    食物和水已送到志清和趙無私的手上,他們雖然已餓了三天,但他們吃的都很慢。若想要食物充分被身ti所利用,慢慢吃可以使胃更充實。

    志清突然開口:「你們已準備動手了?」冷劍英居然沒有迴避:「是」志清:「就在今晚?」冷劍英:「是」志清歎了口氣:「你只要走出那道門,再遇上我們便是以命相博。」冷劍英歎了口氣:「我知道。」志清:「到時你不必手下留情。」冷劍英:「你們也務需用盡全力。」

    志清放下手中的東西:「你現在可以走了。」冷劍英微微笑著:

    「現在還不行。」志清:「你想和我們共飲?」冷劍英道:「難道我不配?」

    志清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趙無私,趙無私凝視著冷劍英,他伸出手擰開了酒瓶,豪飲了一陣:「請。」一瓶酒在三個人手中轉了一圈後,便己成了空酒瓶。

    冷劍英伸出手,準備去開另一瓶酒。

    趙無私大喝:「慢。」冷劍英停下手看著他,趙無私:「這瓶酒待一切結束後再飲也不遲。」冷劍英的聲音在打顫,他大吼:「好,一言為定。」

    冷劍英走了,沉重的腳步聲壓在志清和趙無私的身上,他們的心也變得沉重起來。

    上等的大麴酒,靜靜的放在他們的面前,最後能喝到酒的只有兩種人:「死人和活著的人。」

    誰會是死人?誰又會是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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