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獵艷錄 正文 108. 第一百零八章災荒年月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普通士兵抬屍體,袖子挽著,褲腳也挽著,像個樸實的農民大叔。那些屍有的腐爛的只剩下骨頭架子,分不清誰的胳膊誰的腿,一混子裝到架子車上拉去埋了。

    沮授身上散出一股怪味,那是屍腐爛的氣味,令人聞了就噁心。

    裝著屍體的架子車擦身而過,灑下滿路的膿血肉汁。

    我道;「先生,休息一下吧。」沮授擦著汗道:「沒時間休息,這些屍體不處理,一定會出事的。」

    他又補充了一句道:「不如燒掉。」我想了想,靈機一動;「不要燒掉,埋起來,我要在這裡建一座「烈士陵園」,用來紀念死難的河北軍將士,還有無辜的百姓。讓大家永遠記住這段慘烈,和曹軍bsp;「烈士——陵園——」沮授瞪眼。繞是他學富五車,也被這句話唬住了。不過,那意思他明白,就是要激起百姓和士兵對曹軍的仇恨,讓大家一看到這個什麼陵園的,就忍不住問候bsp;烈士陵園還沒建好,二天後,一個噩耗,驚雷般擊中我的頭頂。

    一個士兵跑進來報告:「公子,崔琰先生從冀州來。」士兵的神態有點怪。我大喜道:「快有請。」

    崔琰在院子裡看到我,就趴在地上哭的直不起腰來;「公子,主公,主公病逝了,主公病逝了。」他穿了一身xue白的孝服,陽光下異常刺眼。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佇立在院子中央,久久不動,喪失了時空概念,恍惚的彷彿站在雲端,微風托著一個虛弱的,滿帶慈愛的面孔走來,撫mo了我的頭,一會兒又被微風托著帶走了——

    那是一種切膚之痛,不管怎樣,都是我的父親。

    我出一聲淒楚的慘叫:「父親——」軟癱在地上,淚飛如雨——

    我嚎啕大哭,將近有半個時辰,眾將聽到消息,都從外面跑進來,沮授也進來,他吩咐兵卒,把預備為死難將士帶的白布,立即拿出來,全軍掛孝。他和文丑、張郃、高覽,跟隨父親多年,感情也還有一點,幾人已經忍不住哭泣出聲。

    一個時辰後,全軍為主公舉哀戴孝,驟然失去親人,我覺得一陣陣昏天黑地,jing神上遭到重創。舉哀之後趴在榻上哭了一陣,逕自沉沉睡去——

    睡夢中,看到父親,他淒慘的對我說;「熙兒,為父死的冤枉,你要替我報仇——」

    我愣怔的g上跳下來,現眾位大將,都圍在身邊。我的渾身火燒火燎的,xiong中的悶氣似乎凝結成硬塊,死死的堵在那裡,喘不上氣來,太陽穴的血管蹦蹦的跳動著,沒了骨頭似的坐在榻上。我揉了揉太陽穴,仔細的回想著夢中的情景,忽然一個意識掠過我的腦際:不對,不對,這和歷史有誤,父親死的太快了,事情本來沒有這麼快的,至少,要在倉亭大戰一年之後——怎麼回事?

    崔琰鼓著一雙哭的紅腫怕人的眼睛道:「公子,事已至此,你還是節哀順變,可別傷了身ti。我這裡有一道旨意要給公子。」

    「誰的旨意?」我詫異道。崔琰道:「大公子已經在冀州繼承了主公大將軍鄴侯的爵位,特派我來報喪,並封公子為車騎將軍,清河侯。」

    「大哥,已經繼承了爵位,那三弟呢?」我更加驚訝,歷史怎麼會成了這樣,是我造成的嗎?崔琰道:「三公子被封為虎威將軍,此刻還在返回冀州的路上,我來的時候,碰到他。」

    大哥繼承了爵位,也許兄弟就不會相殘了。

    「崔先生,父親是怎麼死的?」我疑慮重重的問道。

    崔琰臉色微變,顫聲道;「主公,主公是吐血而死。」

    「可是父親離開黎陽的時候,我替他診斷過,身ti應該沒有大礙,難道是——」我本能的想到田姨娘,難道是縱yu過度。

    崔琰忽然臉色慘白,渾身直哆嗦。

    我奇道:「崔先生,你,你怎麼啦?」崔琰僵在那裡,臉色泛著鐵青:「公子,大公子讓我轉告你,黎陽乃是冀州門戶,事關重大。觀冀州諸將,只有公子可以保守此地,請公子就不要回去奔喪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再說——再說——」

    我聽得心驚,大哥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再說怎麼樣。」崔琰歎息道;「再說,主公是十天前死的,葬禮早就辦完了。」

    「十天前——」我厲聲道:「大膽,為何不早來報我。」

    崔琰歎氣道;「二公子,並非我等不想來報喪,實在是大公子說,前方戰事緊急,不能影響你的心思,所以就——」

    我想了想,大哥這樣想,也不錯。不能因為父親的死訊,棄百萬黎民的性命於不顧。可是——不對,怎沒想都不對,父親死的太突然了。第一和歷史不符,第二,我給他診斷過,華佗的醫術不會出錯,這點我絕對有信心。

    我回頭看了一眼崔琰,這位以耿直見稱的大人,眼神竟然閃閃爍爍——

    崔琰搖了搖頭;「公子,崔琰身ti不適,先行告退了。」我心中起了一陣狐疑,表面上卻沒有露出來;「好吧,你先下去吧。」

    ————

    由於李典在旁虎視眈眈,我沒有回冀州去,心中的悲痛和疑慮卻是與日俱增。幾乎每天晚上都夢到父親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

    烈士陵園已經建好了,我和眾將,一起跪拜哀悼,痛哭流涕。我讓人在陵園附近,栽樹種花,裝扮的漂亮一點,好讓這些為國捐軀的健兒,不那麼淒涼寂mo,避免千里孤墳,一坯黃土的景象出現。

    六月,袁尚到冀州後,被任命為虎威將軍,南皮侯。逢紀和袁尚的所有兵權都被削奪,郭圖、汪昭,代之而起,權傾冀州,勢力無人可比。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劉備依然走紅,看來大耳朵還真有點魔力,總是能左右逢源。

    以前跟著袁尚混的人,全部遭到清洗。一個個的被削奪兵權,逐出領導層。袁譚的青州班底,掌握了冀州的軍政大權。這其中最主要的是管統和王修。一個以前是東萊太守,一個是青州別駕。

    袁譚的清洗,讓我有些不寒而慄,六月中旬,逢紀因為貪污受賄,被判處腰斬棄市,七天後,荀諶因為誹謗主公,意圖不軌,慘遭車裂。七月初都官從事朱漢,擅自調動呂曠的守城兵卒,意圖不軌,兩人統統凌遲處死、三日後的李孚私通曹賊一案,更是牽扯了冀州官員上百,其中包括呂翔還有蘇由和郭援——手段之狠辣,行動之快捷,令人難以置信。

    袁譚下令讓我逮捕郭援【蘇由已經戰死】並且查證前冀州大將軍府長史審配,貪贓賣國,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罪大惡極,雖然身死,卻不能免罪。判處抄家,財產充公,女的一律充作官ji,男人全部斬示眾,以儆傚尤。

    袁譚下手太狠辣了,連死人也不放過。估計要是能找到審配的屍體,他能鞭屍。

    我沒有逮捕郭援,沒理由,我對傳令的主簿陳琳就一句話:「郭援他沒罪,要捉,連我一塊捉去。」

    陳琳皺了皺眉,給了我一句忠告:「二公子,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你要想清楚,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啪,」我把一個瓷瓶摔得粉碎,全身顫抖道:「去,滾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三弟要是有什麼事,我饒不了他,聽到沒有。我真是後悔——」

    陳琳連連稱是,狼狽的跑出去。

    「回來——」我厲聲道:「你給我記著,老三要是出了事,我扒了你的皮。」陳琳心說,他ma的,我多倒霉,跟我有什麼關係。眼前這位二公子,誰敢招惹,力矩曹賊,五六十萬兵馬都不放在眼裡,殺我,還不和殺雞一樣。我的娘。

    陳琳連連的嚥唾沫:「公子放心,公子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我拂袖道:「滾。」陳琳出了門在心裡歎氣,二公子,你別神氣,你能擋得住曹cao百萬雄師,但不一定能擋得住政治上的暗算,袁譚那德行,我看你快倒霉了——

    七月下旬曹cao抵達樊城,劉表幾乎沒做抵抗就撤兵回去了。這本來在曹cao意料之中,用他的話說,自守之賊,沒什麼作為。

    曹cao的目標是奉孝和趙雲。郭奉孝和趙子龍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要攻破汝南,就是想牽制他,兩人一見援兵趕到,立即採取游擊戰術,退回壽春去了。

    曹cao一來士兵疲乏,輜重損失過大,士氣低落,二來看了郭嘉和趙雲的軍容陣勢,覺得取勝不易,便撤軍回許昌休整。他一走,郭嘉和子龍繼續攻汝南,反正從壽春到汝南路很近。差點把曹仁給氣死。

    同時把手伸到淮南的還有袁譚。他任命心腹汪昭去淮南為揚州刺史,任命荀彧老師為九江太守,命其屯駐合肥。意思想要取而代之。

    荀彧的確是搬到了合肥,但淮南卻沒有一個人肯聽汪昭這個揚州刺史的話,他就像一個花架子,被置之高閣,沒人理睬。

    這件事,讓我心生警覺,難道袁譚要向我下手——他不會跟曹丕一個毛病吧。

    一場異常大饑饉降臨到河北。饑饉是由旱災釀成的。兗州、雍州,豫州、還有青冀幽並四洲幾千里內顆粒無收——

    乾旱從桓靈以來,一直都是大漢朝揮之不去的陰雲,也成為漢室衰敗的誘因之一。當然,如果皇帝勤政愛民,地方官吏恪盡職守,再大的旱情,也能順利度過,怕就怕,天災加上**,那就大事不妙了。

    這些年災情,或輕或重幾乎年年都在生,不足為奇。通常的旱情只生在五、六、七三個月,一般到八月秋雨連綿就結束了,主要是伏旱,對於秋末播種,夏初收穫的青稞大麥扁豆危害不大,憑著夏季的收成,老百姓才得以繁衍生息。可是今年的旱情來得早,實際從春末夏初就開始了——幾個月,一滴雨也沒有下過,根本就無法播種。收過了小麥,秋季的糧食就無法下種,無法下種,自然就沒有半點收成。

    八月十五中秋節這是播種冬小麥的時令。人們無心賞月無心吃月餅,全都陷入惶恐之中,秋季的收藏已經沒有了,加上連年用兵徵收重稅,夏天打下的一點餘糧,也消耗完畢。如果小麥不能播種,那明年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乾旱延續到第二年秋季,當一場大雨席捲北方後,人們已經不關心秋天播種的事情了,種子沒有了,耕牛也沒有了,人也死的差不多了。曠年持久空前未遇的大旱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恐怖景象。

    野菜野草剛挖出地皮,被人們連根挖回家煮食吃了。地裡的野草被吃了個罄盡,一塊塊地皮光禿禿的,就像是得了斑禿病的腦袋。而後人們現了樹皮,這可是饑荒年月,絕好的『補品』。樹皮吃完了,就開始吃觀音土,觀音土吃完了不消化,用不了多長時間一喝水,肚子開始膨脹,越脹越大,直到把肚子撐破,脹死。

    不甘心死的,就開始吃人,吃死人,吃活人。有人去哭拜剛下葬一天的親人,卻現,墳頭已經不見了,只剩個半丈深的土坑,裡面空空如也。人呢?

    人被挖走吃掉了,吃的連骨頭都不剩。這樣的事,一開始人們還覺得恐怖,可後來也習以為常了。家裡死了人,也不埋了,直接剁碎,扔到鍋裡——與其便宜別人,不如自己吃掉算了。

    飢餓像烏雲一般籠罩著整個北方大地。

    曹cao的兗州豫州由於早就實行挖井屯田,所以災情最輕,加上政府開倉放糧,餓死的人最少。青冀幽並四洲的情況可就太不堪,太慘不忍睹了。

    一年一來,我一直駐防黎陽,抗拒曹兵。耳聽得袁譚在冀州,越來越驕奢逸,放縱無度。屠戮大臣、橫徵暴斂、巧立名目、盤剝百姓。一言不合,就要砍掉一顆腦袋,冀州官吏人人自危,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了。儼然一個亡國昏君的景象。

    平原、南皮、西山、固安,很多地方已經成了死村,整村的人被餓死。一碗玉米糊糊,就能換個黃花大閨女。孩子走失了,就別想在找回來,用不了半個時辰,準保下鍋。

    五十里內人跡罕見。達到了餓殍遍野、死屍相枕的慘況。這種情況下,袁譚和郭圖沒有一不開倉放糧,二不打井修渠,三不節約開支。而是打起了軍隊和賦稅的注意。他們的做法是,削減軍糧,把給士兵分糧食用的大斛改為小斛。部隊有了新規定,從每日三餐改成兩餐,而且只能喝稀飯糊糊,鍋盔、餅子一類的乾糧一律沒有。袁譚一再要求大家堅持,堅持。卻不知道,有的士兵已經不想在堅持了,他們想——

    對地方百姓,他把郭圖的十五稅七加到十五稅九,這種情況下,徵收如此重稅,根本就無異於屠城了。其原因只有一個,因為袁譚想要建一座「銅雀台」?

    沒錯,銅雀台!!

    歷史出現偏差,袁譚先於曹cao,由冀州城東角樓下掘出銅雀。雀高八尺,金光燦爛,展翅飛翔,靈動奇異。袁譚甚為喜愛,以為是祥瑞之兆。問郭圖,郭圖答道;「昔日舜帝的母親夢到玉雀入懷,而生舜,今日主公得到銅雀,應該是可以統一天下,是稱帝為王的兆頭。」這種狗屁話,生拉硬拽,隨便敷衍,沒想到袁譚竟然信以為真,立刻下令在漳河之上建造一座銅雀台。

    最可氣的就是劉備,唯恐天下不亂。見袁譚高興,便進言道;「以備的意思,主公若要建台,最好建三座:中間一座最高,命名為銅雀台:左邊一座名為玉龍:右邊一座名為金鳳。在建兩條飛橋,橫空而上,這樣大氣磅礡,器宇軒昂才配得上主公的身份。」心裡卻補充道:這樣你才死的快些。

    袁譚對這個提議大為讚賞,封劉備為列侯命他與郭圖,一起建造銅雀台。郭圖才不願和劉備合作呢,那樣刮了錢還要分一份出去。劉備心想,我給你建的豪華一點,把你袁家的底子掏空。

    功曹張子謙站出來說;「眼下國事凋敝,民不聊生,應該開倉賑濟災民,想辦法渡過難關,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大興土木,建造宮殿,這不是逼著百姓造反嗎?」話還沒說完,袁譚大手一揮,腦袋就掉在地上了。

    崔琰寫奏表,建議暫緩建造,上午上表,下午被抄了家,下了大獄。袁譚冷笑著對文武大臣道:「我平生最討厭人跟我作對,誰讓我一時不痛快,我就讓他一輩子不痛快,你們誰還反對,張子謙和崔琰老匹夫就是榜樣。」

    誰還反對,誰就是白癡?冀州城立即傳來一片歌功頌德之聲。馬屁拍的地動山搖,沖天蔽日,江河變色。袁譚的兩名心腹,冀州此時唯一有點良知的大臣王修和管統,被他派到黎陽押送軍糧了。其實袁譚就是看到他們心煩,懶得聽他們在耳邊嗡嗡作響。

    兩個人還帶來了袁譚的一道密令,用火漆密封著的。我打開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信中言辭生硬,指責我不思進取,一年以來沒有把倉亭的曹兵擊退。並下了死令,要我在一月之內渡過黃河,奪回官渡。這種大饑饉的年月裡,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從一開始,袁譚開始卡軍隊脖子的時候,我就沒執行他的命令。士兵們仍然是每日三餐,每隔三天可以吃到一頓鍋盔。就這文丑和張繡還總是歎氣;「不行啊公子,士兵們一個個餓得東搖西晃,連刀都拿不住了,正常的cao練也沒法進行,前天,讓他們練了一會隊列,愣是有好幾個,一圈沒跑下來,就餓暈過去了。在這樣下去,曹兵打過來,我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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