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比無終城大的多了,形勢也不一樣。薊城是大城,大城一般分為四門。匈奴總兵力不過十萬,還有為數不少的騎兵,所以無法圍住四門攻打,只好集中兵力打北門。又派兩萬兵分別駐守西門和東門,留出南門給城內守軍棄城逃跑的機會。匈奴人太大意了,他們沒有想到,我軍來的這樣快。
大軍迤邐而行,至南門外。城上守軍見南門外大隊人馬開到,立即進入戰備狀態。箭剁之後,驟的伸出上千顆腦袋,上千隻弓弦已經繃緊。文丑一馬當先到城下,大聲叫道:「我是征南將軍文丑,快去叫你們太守鮮於輔出來見我,就說二公子到了,讓他打開城門。」
鮮於輔部將平北都尉趙犢一眼看見文丑還有城外的冀州兵,心裡一陣激動。他不敢自己做主,一溜小跑,跑到城下,上馬奔城內通知鮮於輔。他不認得文丑,只是覺得這支隊伍是漢軍,臨走的時候囑咐守城士兵,太守未到之前,無論如何不能開城。
鮮於輔是個大胖子,圓頭圓臉,五短身材,肚子鼓脹的像一口倒扣的鍋。鮮於輔顫抖著一身肥肉氣喘吁吁的跑上城的時候,文丑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仰頭對著鮮於輔氣急敗壞的道:「我說鮮魚太守,戰事如此緊張您還在家裡睡大覺,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鮮於輔滿頭大汗,向文丑拱了拱手,立即向身後喊話;「快——開門,開城門。」城門打開。賈詡在我耳邊提醒道;「公子,謹防匈奴兵,最好分成三隊入城。」我點點頭,對剛跑回來的文丑道;「玉宇你帶驍騎營先進城,賈詡先生帥中軍緊隨,我親自斷後。」說著不等兩人答話,駁馬奔向後隊。賈詡和文丑一看,也只能這樣了。驍騎營是冀州jing銳騎兵,行動最為迅,在文丑帶領下轉瞬入城。賈詡不敢怠慢,他主要是怕匈奴兵來了被生擒活捉,指揮著大軍,在驍騎營之後進入城中。
我一直等到落在最後的糧車入城畢,才帶著兩萬漁陽步兵向城門行進。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山崩地裂的馬蹄聲、聲嘶力竭的呼哨聲突然自大隊左側傳來。我扭頭,視線裡驟然出現一條灰白色水線,猶如漲潮的海水一般,向這邊撲過來。
我的第一個意識就是——匈奴兵。匈奴兵的裝備比烏桓人要好的多了,這可能是長期堅持不懈掠奪的好處。夕陽餘暉下,從匈奴戰士的鎧甲和刀刃上迸出一圈圈熾烈炫目的白光。我終於見到了這只傳說中曾經肆虐整個歐亞大6,不斷以強者姿態出現,chou打世界農耕文明的遊牧強兵。這只野蠻部隊所刮起的血腥旋風,讓我在幾千米之外感到一陣深深震撼,假如我的手裡有這樣的一隻騎兵該多好。他們可以令神話黯淡,佛陀為之搖頭歎息。還可以活生生的把bsp;匈奴人和烏桓人不同,他們的歷史更悠久,戰爭更殘酷手段更狠辣,戰術也比烏桓人靈活系統的多了。在我前生的記憶中,所有的草原鐵騎中,似乎只有突厥、蒙古、和女真可以和他的戰鬥力相媲美。匈奴人不識字,他們只對中原的財寶和女人感興趣,殺人對他們而言和在牧場中圍獵射鹿其實是一回事。這些野蠻戰士的心,只有鮮血才能夠慰藉。
鮮於輔和文丑站在城樓上看到匈奴兵突然出現。鮮於輔二話沒有果斷下令,關閉城門,害的文丑差點要跟他拚命;「不行,二公子還在城外,你敢關城門,老子宰了你。」鮮於輔冷著臉,理都不理他,只對身後的趙犢說了一個字;「關。」趙犢立即衝著城下的城門衛兵喊;「關城門,快。」高兩丈厚一尺的堅實的城門在二十名驚慌失措的士兵推動下,轟的一聲被關閉,三道大tui粗的橫木,被當做門閂從裡面把城門牢牢卡住。
匈奴人和烏桓人一樣,他們最有效地攻擊武器同樣是弓箭。不過匈奴人的弓箭比之烏桓人要厲害的多了,這種強弓硬弩,似乎只有三國演義中說的後來出現的連珠弩才略勝半籌。
漂浮的匈奴騎兵像蜂群一般飛過來,我面前的一片開闊地上,黑壓壓的一片鋪天蓋地的席捲過來。mi蜂般飛來的匈奴兵就在距離我軍兩三百米的地方,灑下一片如瓢潑大雨般的箭簇。漁陽步兵似乎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陣仗,突遭襲擊立即大亂,加之這些人和我並不熟悉,缺乏調度,一下子大亂,隊形盡失,逃跑的逃跑,哭爹喊娘的哭爹喊娘。還有哭老婆哭小妾的。
最要命的這只後隊中根本就沒有盾牌兵,所有人都像赤身的嬰兒一般bao露在鐵騎之下。很快的,幾百名士兵倒在我的眼前,我一邊剝落箭矢,一邊大叫;「射箭——快——回射——」
被嚇傻的漁陽兵終於緩過神來,弓箭兵開始彎弓搭箭,拉近弓弦把箭矢射出去。漁陽兵射出去的箭矢,大多在空中劃一道弧線之後,就一頭紮在地上,距離他們瞄準的目標足有一二十米。根本夠不到人家。
匈奴兵不像烏桓兵是一盤散沙,他們是有隊列的行動。蜂群看起來雖亂,其實大有學問,這些人大概是由一些四五個千人隊組成,我注意到,至少有三隊千人以上的輕騎兵,逐次衝到我軍陣前射箭然後折返,等到我軍還射的時候,就只能看到他們的馬pi股在風中扭動。這樣循環往復,連續不斷的將我軍籠罩在箭雨之下。射箭的這些騎兵全都沒有裝備,攜帶的兵器也是短兵刃,也沒有任何旗幟。總之影響他們行動的累贅全都沒有,是真正的輕騎兵。可是在這些輕騎兵之後,卻矛戟如林、重兵重甲,長矛大刀一應俱全。
就在我無力挽回頹勢,我軍經受不住攢射陣線散亂時,匈奴軍三隊輕騎兵忽然向兩側分散撤退,讓出空間給中間的重騎兵,看來是要給我軍致命的一擊了。
大概匈奴人射了這半天的箭雨,連一個士兵都沒有損失,當然自己跌下馬摔死的這裡不作統計。而我軍卻已經傷亡三四千人,這真是太可怕了。匈奴人的重騎兵更可怕,他們身上和馬身上都穿著厚厚的黑皮革甲,腿上穿著刀子砍上去,只會留下一條淺淺白痕的獸皮靴,臉上帶著古怪的令人噁心又不寒而慄的醜怪面具,手持著長兵刃旋風般衝過來,衝擊我軍兩翼。
高踞馬上的匈奴兵,立即對嚇得屁滾尿流的漁陽兵展開瘋狂屠殺。戰場變成了屠宰場,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我用悍槍剝落最後一隻箭矢,瘋狂的衝入敵陣和匈奴兵絞殺在一起。漁陽步兵,這會兒也哭夠了,眼看著自己身邊的戰友一片一片的倒下去。有的人開始逃跑,可是人那裡跑得過jing良的匈奴馬,被人從後面追上,一刀看重腰腹,立即斷為兩截。士兵們心裡都在想,跑也是死,打也是死,還不如拼一把。漁陽兵突然復活了,一個個狂吼著撲向騎在馬背上的匈奴兵和他們一起滾到地上,用牙齒yao用拳頭打用匕捅,把一個個的匈奴人送進地獄。還有的開始用手中的長矛突刺匈奴馬的小腿。長矛刺中馬腿,戰馬往往嘶鳴一聲,就跌倒在地。
匈奴兵騎術jing湛,而且警覺性強,每當戰馬快要跌倒的時候,總是可以及時從馬背上撲跌下來,在地上一滾就準備站起來,繼續投入戰鬥。這時候,立即會跑過來幾個漁陽步兵,不由分說的在他的身上一頓亂剁,補上個七八十刀。後面也立即跑來幾騎馬的匈奴人,居高臨下連續幾刀把這幾個參與圍攻的士兵幹掉。這場戰爭沒法打,一個匈奴人的生命,要用七八個漁陽兵來換,根本是在自殺。
我雖然殺了幾十個匈奴人,但在他們靈活的戰馬和打不贏立即就跑的戰術jing神指揮下,也是累的快要虛tuo,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這時候城中出一聲炮響,文丑帶領驍騎營重新殺出,不理哭號奔逃被人像豬嘍一樣宰殺的漁陽兵,逕直向我被圍困的漩渦中心衝來。驍騎營和匈奴騎兵陣一接上手,立即形勢就有些好轉,戰場上已經不再是匈奴人屠殺的牧場,不時有他們的騎兵從被人刺死從馬上跌下來。方才撤到兩翼的輕騎兵立即又過來灑下一片箭雨,把場中不太密集的我軍將士全部射死,然後,呼哨一聲,又旋風般折回。這次他們折回的比較徹底,逕直向遠處跑去。匈奴重騎兵隊伍的砍殺,也不像剛才一樣的狂猛,都在借助自己無敵的騎術,後撤。轉瞬之間,蜂群就洶湧的向後飛去。
文丑要隨後掩殺,鮮於輔急忙在城牆上大喊:「文將軍,二公子,匈奴兵不能追,快回來。」文丑想起了和烏桓人作戰的情形,心下一凜,急忙收住想要追擊的驍騎營。
進城的時候,文丑湊過來,悄悄地說:「公子,鮮於輔不讓末將來救你——」我一聽就火了,死胖子你可夠狠的,想看著本公子死。
「死胖子,你給本公子過來。」我上了城之後,立刻氣急敗壞的喊道。
鮮於輔伸出熊掌一樣的胖手,陪著笑臉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公子有何吩咐?」
「鮮於太守,你什麼意思,我這裡被匈奴兵圍攻,你不拍援兵,是不是想看著我死。」我怒不可遏,瞪大眼睛看著他。
鮮於輔笑著說出一句足以震暈城內所有生物的話;「公子一人死了,總比全城的人都死了要好。」
「玉宇,我的悍槍呢,快點給我拿來,我今天非待戳死這個老匹夫——我——」我氣壞了,找不到拿悍槍的士兵,順手從身後一個士兵的腰上,抽了一把刀,掄刀向鮮於輔撲去。文丑和站在一邊的賈詡急忙過來抱住我;「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我又蹦又跳,推開文丑,大聲道;「玉宇,你給我讓開,本公子今天要不剁了他,難消心頭之恨。」文丑也不知是和他有仇還是怎麼回事,突然冒出一句;「公子公子,你聽我說,鮮於太守他關城門,不讓你進來是有苦衷的——」這是勸架還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關城門——」我的怒火已經從頭頂竄出來,掙扎著,衝著鮮於輔大喊;「你行,你夠狠,本公子跟你沒完。」
鮮於輔嚇得揮舞著兩隻大手,一個勁的躲閃,苦中大叫;「公子,我真是有苦衷,你讓我說兩句行嗎?」
「狗屁苦衷,你有什麼苦衷,快說?」我把刀扔在地上翻著白眼,背靠在城牆上喘氣,指著鮮於輔罵道;「你個老東西,今天你要沒有說不清楚,本公子明日就派你帶五十名騎兵去攻打匈奴王庭,只許勝不許敗,明白嗎?」
鮮於輔差點沒尿褲子,心想甭說五十名,就算給我五萬人,那地方我也不敢去呀。鮮於輔哆哆嗦嗦的道;「公子,那城門開不得,如果剛才我開了城門,以匈奴騎兵的度,一定會尾隨著殺進城來的,到那時就糟了。」
我氣急敗壞的嚷道;「那你為什麼不派援兵出城。」鮮於輔苦笑道;「這個是因為我料定這些匈奴人不會趕盡殺絕,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撤走。」
「放屁,你怎麼料定的,你這是那本公子的性命做賭注。」
鮮於輔一直用眼睛掃視我手中蒼白閃光的腰刀,躲閃著說;「公子,不是屬下要頂撞你,實在是你不瞭解匈奴人的戰術,他們的突襲意圖是要搶奪輜重糧草,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在眼前,匈奴兵是不會跟你硬拚的。」
文丑大概是剛才受了鮮於輔的氣,心裡一直不太舒服,仍然跟他找麻煩;「可是太守你做的那些事,也忒讓人沒法理解,就比如說剛才匈奴兵潰敗的時候,你為什麼阻止我們乘勝追擊。」
我在文丑身後跟著附和;「對呀,對呀,你說,說,不說的話,明天就讓你去攻打匈奴王庭。」
鮮於輔心想,文丑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呀,不行,一會要是死不了,還得請他吃飯,要不這小子,老是跟二公子面前進讒言,我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