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晃三天過去了,這天天黑的時候,田豐忽然說了句;「明兒一早,大軍就要開赴黎陽了,不知道這五十萬河北健兒還能不能回來。不行,我要寫奏表在諫。」我知道他要這樣的,其結果不外乎是死的快點,急忙攔住他。田豐的脾氣勸不住,那就寫奏表吧,然後我就囑咐江五把田豐交給他的奏表,拿出去撕掉,撕得粉碎,讓它隨風飄遠。
清晨的時候,江五火急火燎的跑進來。現在這牢門也不鎖了,就這樣開著。江五手上捧著兩件錦袍,手裡還有一封銀子,還有兩隻烤鵪鶉。是張郃,高覽,我一看到烤鵪鶉,就知道必定是張郃高覽。
果然江五說;「張將軍和高將軍匆匆來過,他們不敢進來,說主公吩咐過,誰要是敢來探望,就以同謀罪論處。兩位將軍說,要留著有用之身把公子救出來,現在不適宜露面。這兩件衣服,給公子和田先生御寒,這銀子——嘻嘻,說是給我們這些人的。還有這烤鵪鶉,張將軍說,『情誼盡在其中,望公子多多珍重』然後就歎著氣走了。高覽將軍說,請公子寬心,高覽此生不負公子。」
我心中一陣感動,眼前潮濕模糊,從江五手中接過錦袍,披在身上,又把另一件扔給田豐。田豐歎口氣穿上道;「看來主公沒有理會我的奏章。」我心想,別提你的奏表了,不是我,你又要倒霉了。
江五道;「這銀子——」我笑道;「你留著,我用不到,再說本來是給你的。」江五是個實在人,人家對他好他就對人好,立即道;「公子放心,這些錢,我老江和兄弟們一分不拿,全都給公子先生買了酒菜。」我還想勸他,可他說完就走了。他是拿著鵪鶉走的,這個他倒是不客氣。
五十萬大軍開拔的腳步聲震的冀州城地皮顫,我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些人從清晨出,一直到晚上才完全離開冀州,前面的第一個人已經到了黎陽,後面的那人,還在冀州城吃晚飯。
這一夜又靜悄悄的過去。
第二天一早,就像我想像的一樣,母親就哭著趕來。見到我,又不知道該怎麼疼,怎麼愛,只是一個勁的哭。「你可是真的做過忤逆自立的事情,你實話對娘親說。」
「沒有,娘親,孩兒真的清清白白,孩兒怎會背叛自己的父親呢,母親,孩兒冤枉。」
母親痛哭;「你父親臨走的時候吩咐過,任何人不能放你出來倘有違背,軍法論處,絕不寬宥,母親怎麼懇求他也不許,孩子,娘親救不了你——」
「母親,孩兒清清白白毫無過錯,父親一定會搞清楚的,您放寬心回去休養,孩兒等到父親得勝回來,就可以回去見你了。」
母親走了以後,一連兩天沒來看我,甄宓也沒來,郭嘉也沒來。郭嘉是不會隨軍出征的,因為父親幾乎都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他只有在我的世界裡才有價值。田豐的家人一直沒來過,我估計他們沒有這個膽子。
傍晚,我沉沉睡去,又做了同一個夢,所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哭醒的,是江五把我叫醒的。江五道;「公子,有個姑娘找你。」
「姑娘」我第一個意識就是「甄宓,我老婆。快請。」姑娘請進來了卻不是甄宓,是瑤琴。
瑤琴一看到我就哭,眼淚嘩嘩的往下淌;「公子,你受苦了,我——我好想你。」我安慰了她一會,就問:「你來有事嗎?」瑤琴道;「只是來看看公子,知道你安然無恙我就安心了。」我心裡那個失望,憋了半天還是憋不住,試探著問;「少夫人——少夫人——有沒有問起我。」
「少夫人」瑤琴冷冷的道;「她可快活得很呢。」我的心一下子沉到湖底,完了她果然對我沒有半點nan女之情,我娶了她的人卻卻不到她的心。我的心一陣肝腸寸斷的痛,就覺得心頭似乎突然被人捅了一刀,猛地向外噴出一口鮮血。喃喃的道;「她當真如此恨我,就連我死了,也不來看我一眼。」
瑤琴嚇壞了,哭道:「公子,我來——我來看你,她不要你,我要你,公子——嗚嗚。」
我厲聲道;「瑤琴,你回去告訴她,就說我快死了,看看她肯不肯移玉步來看我一眼。」
瑤琴擦著眼淚道;「對了公子,聽說是袁福在將軍面前告你的狀是不是。」他一提醒,我才想起來;「瑤琴,那日我讓你送信給崔大人,你回來後有沒有對人講過。」瑤琴搖頭道:「沒有,公子囑咐過,不讓我說,我怎麼會胡說呢。」我詫異道:「那就怪了,難道他一直跟蹤你不成,他又是怎麼認識許攸的呢。」
第二天郭嘉又來看我,說文醜的傷勢已經好轉,能下床走動了,但一條左臂還是不能動彈,我詢問了一下情況,又給他開了一個方子,囑咐郭嘉繼續用鹽水清洗。郭嘉去了,甄宓還是沒來看我,始終沒有,以後的十天裡都沒有。
十天之後的黃昏,又是黃昏,和住進來的那個黃昏一樣,黃黃的,昏昏的,名副其實的黃昏。
這次來的人讓我頗為意外,竟然是——文丑。文醜的傷勢還沒好,臉色還是蠟黃,整個人瘦了一圈,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霸道悍勇。眼窩深陷的他讓人感到更加孤寂,更冷。文丑向我拱手。我嚇了一跳,心想這華佗醫術真的可以獲得諾貝爾醫學大獎了,太了不起了,才短短的半月功夫,竟然把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恢復到這種地步,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啦。
文丑雖然死裡逃生,但還是很冷,說話冷。他只向我說了一句;「救命之恩,必當圖報。」就沒下文了。我知道他是屬於那種面冷心熱的人,不和他計較,笑著和兩人談了一會。田豐這次也破例湊過來,和兩人說話。我知道他是有目的,果然,幾句話過去,就來了。
田豐道;「此刻已經是四月中旬,我軍已經挺進黎陽有七八天,不知道前方可有戰報。」郭嘉點頭道;「聽說先頭部隊一路順利,已經拿下了白馬,此刻正在圍攻延津。但以我看來白馬似乎根本沒做抵抗,是曹cao主動放棄的,如果嘉猜的不錯,曹cao過幾天做過象徵性的抵抗之後,還會放棄延津,越過陽武進駐官渡,曹cao一定會把官渡作為決戰的前沿陣地。」
我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田豐,笑道;「奉孝和田先生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郭嘉笑道;「曹cao乏糧,白馬離開許昌太遠,而且道路崎嶇環境複雜,不適宜運糧,他為了節省人力和物力,就一定要撤退到官渡。不過曹cao這也算是兵行險招,如果官渡被破,河北軍一定會長驅直入楔入許昌,直搗他的老巢,到那時曹cao就只有向徐州一線撤退的路了,不過徐州也不太平,文若已經在那裡等他了。而且,宛城張繡,已經接受主公勸降,和他的謀士賈詡奔冀州來了,昨日傳來休息,他們已經進入青州境內,再有一兩天應該可以到冀州了。」
「張繡,賈詡」我大喜過望,「這兩人真的沒有投降曹cao,看來我的書信起作用了。」我一高興說漏嘴,被田豐一把抓住;「你真的寫過信給崔琰。」
我知道他誤會了,立即解釋,並把書信是寫給張繡的,還把內容給他念了一遍。田豐放開我歎了口氣道;「公子不該殺死許攸的哥哥,現在看來,此事分明是蓄謀圈套,他買通了你身邊的袁福,讓他監視你,知道你送信給崔琰後,等崔琰走了,又選我去找你的時候,才向主公哭訴,分明是想陷你我於萬劫不復之中,此人用心歹毒,城府極深,實在可怕。」我心想他可怕地地方還沒有表現出來呢。
我對郭嘉道:「必須除掉許攸,他和曹cao關係慎密,萬一反水,大事不好。」郭嘉苦笑道;「他現在千里之外怎麼殺他。」
文丑忽然冷冷的道;「我上奏表,彈劾許攸,讓主公防範他。」我一想不行,這不是逼他造反嗎,立即阻止;「不行,千萬不可以,那等於逼他造反,我們再想想,最好我能出去。」
郭嘉道;「在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急道;「等到什麼時候?」心想可別等到官渡之戰打完了。郭嘉沉聲道;「等到主公的氣消了,開始想兒子的時候。」我道:「不可能。」郭嘉笑道;「袁譚在他身邊,一切皆有可能。」我失聲道;「大哥——」郭嘉道;「我派了人去通知大公子,讓他設法救你,你放心,大公子每天在主公耳邊提起你十幾二十次,而且還會時不時的,說點你的好處,過一段時間,就有機會了。」
我心裡又燃起希望之火,催促道;「最好能快一點。」
郭嘉最後說了一句;「我總覺得,公子入獄的事情似乎並不簡單,那個袁福怎麼會給許攸賣命,來得罪你這個二公子——」
崔琰來看我的時候,身後還帶了三個人張繡、賈詡、還有張繡的席大將曾經誅殺典韋的胡車兒。我怎麼記得這胡車兒掛了呢,原來沒死,有趣。
賈詡我以前就見過,現在他除了老一點,幾本還是那副一看就不像是正面人物的樣子。張繡嗎?我的媽,真是帥呆了。胡車兒讓我吃了一驚,這人高足有兩米,全身的皮膚都泛起紅黑的光,一條胳膊和我的大tui差不多粗細,一看就是條猛將,難怪曹cao當時看到他就愛不釋手,想要拉攏,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胡車兒沒拉過來,反而連典韋都賠了。
崔琰和我打過招呼後,賈詡先開口;「這位就是二公子。對了,我們似乎是見過面的,」
我笑著拉他的手;「文和先生,我們的確見過面,我好想你啊,真的,做夢都想。」心裡說道,賈詡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