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五忽然挺了挺xiong,豪爽的道;「那好,既然田先生和二公子都是這樣的好人,我也就有啥說啥。二公子、田先生,我就不明白了,現在這個時候,咋能打仗呢,不行啊,打不得呀。」
我和田豐對視了一眼道;「為何?」江五歎了口氣道;「別的大道理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去年我姑姑從鄉下來看我,一見面就說,小五,你知道不,俺們村子裡,現在就只剩下一百來人了,其餘的不是參軍死了,就是餓死了。本來五六千人的村子就剩下了一百來人啦,這些人裡還有三四十個是寡婦,在這樣下去,就連生娃娃,都找不到人配種哩。前些年為了支持主公打公孫瓚,鄉親們的糧食都納了皇糧,一畝地的收成光是繳稅,就得八成,剩下的根本就不夠吃,老人和孩子挺不過去的就都餓死了。壯年勞力在戰場上打仗死了,這街上的人越來越稀啦。
我還有個把兄弟叫魏豹,他是征北將軍顏良的騎兵,咱河北兵騎術差不了,比曹cao的兗州兵團騎術強的多了,頗有點匈奴烏桓人的強悍作風,魏豹這傢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經常說,咱河北騎兵如果和兗州青州兵遭遇,那就是砍菜切瓜一般,只管坐在馬身上殺人就可以。不過——」江五神色一黯;「他死了,跟著顏良將軍死在白馬了,這事咋說呢,他沒上戰場之前,就對我說過:『哥,俺這次可能是回不來了。』我說:『咋地兄弟,你不是猛將嗎,咋說著喪氣話?』
我兄弟魏豹只說了一句話,就走了;「累,實在是太累了,去年打公孫瓚和幽州鐵騎拚殺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晚上睡覺的時候膀子還在酸痛,就又開始上陣cao刀,不行啊,心也累,身ti也累,只怕是回不來了。』結果——他還真就沒再回來。公子,我不懂得軍國大事,瞎說的,您和田先生可千萬別見怪。」
田豐哭:「假如主公能聽到你這番話,就好了,可惜,可惜啊。」
我歎了口氣,也覺得勸不了田豐,只是一個勁的勸他喝酒,然後突然問;「先生,袁熙有個問題。」田豐道;「公子請說。」
江五斟酒等著我說。我道;「先生想過嗎,假如袁曹之戰我軍敗北,敢當如何。」
田豐沉思道;「此事我早有打算。以豐看來,曹cao糧草不足,不可能長途跋涉向白馬、延津轉運糧草,他應該會撤退到官渡就食於滎陽。這樣我軍的補給線就會大幅度增長,糧食轉運和兵源輸出問題會立即浮出水面,也很容易給敵人斷糧道的機會。」
我道;「可以屯兵黎陽,派張郃帶小股部隊cha入官渡,待官渡得勝,在揮軍直搗許昌可也。」
田豐笑道;「公子想得周到,不過我斷定主公必然不以為軒,他把曹cao看成公孫瓚了,以為不顧一切的推進,就可以讓曹cao喪膽,不戰自愧,可是這個曹cao,比公孫瓚強的太多了。」
我道;「一旦官渡戰敗,是否退回黎陽。」田豐苦笑道;「孤注一擲,若退回黎陽,必然無法抵禦曹兵,我軍能守黎陽者非審配莫屬,但主公不用審配,則黎陽必定失手,黎陽失守,冀州城,就會毫不屏障的bao露在兗州鐵騎之下。」
我奇怪的問;「用張郃,豈不勝過審配。」田豐道;「張郃文丑只能衝鋒陷陣,能攻未必能守,天下大事,其實萬變不離一個『守』字,誰能yao緊牙關守下去,誰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自古以守為攻最後取勝的先例舉不勝舉。」
「以守為攻,yao緊牙關。」我喃喃的默誦一遍記在心裡。
三壺酒喝的點滴不剩,三人都有了些醉意,我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地底的濕氣深寒,江五怕我們兩個受不了,就把自己家裡的被褥拿來給我們御寒。我心裡十分感動,誓有機會出去要厚待此人。
睡夢中似乎是甄宓來看我,fu妻兩人抱頭痛哭,哭的哭醒了,心想算了,她才不會來來看我,這會說不定在屋裡拍手大笑呢。此時已經是子時時分,午夜風更冷,心也更冷。突然牢門打開,江五走進來道;「公子,有個叫郭嘉的人要見你,見不見。」
「見,當然見。」我的心裡一陣激動,心想總算是還有人記得我。
「公子——」郭嘉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文丑不行了,刀傷崩裂,奄奄一息,公子你想個辦法救救他。」
我苦笑道;「我還以為,奉孝你是來關心我的,原來是為了文丑,看來你我之情,還不如文丑。」郭嘉慘笑:「公子放心,你若死,我不獨活,不過現在沒到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我有一條妙計,可以救公子。」
我大聲道;「那還不快救,這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了。」郭嘉無奈的道;「這條計策,只好著落在文丑身上,他不能活,我也沒辦法了。」
我歎氣道;「只是我見不到文醜的面,怎麼能救他,奉孝你把文醜的病情說來我聽。」郭嘉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嚥了口唾沫道;「他是左臂受了深可見骨的刀傷,刀倒是沒毒,但文丑傷口潰爛,流出紫黑鮮血,連日來高燒不退,眼看就要命歸黃泉了。」
我會意,原來是炎了。心中思索華佗的醫經,上面倒是有可以治療的藥物和方法,不過聽郭嘉的描繪,似乎毒素已經侵入骨髓,就不太好辦。當然也用不到刮骨療傷,只是麻煩一點。三國自然沒有消炎藥,不過我卻知道有一種東西可以消炎。
我對郭嘉道;「我開兩幅藥,一副內服,一副外敷,在敷藥之前需要受點痛苦。」郭嘉道;「這幾天他什麼苦沒受,你說吧。」我盯著郭嘉一字字道;「用——鹽——水——洗刷傷口,每日三次,洗完後敷藥,一次也不能少。」郭嘉臉色大變;「鹽水,這不是要他的命啊,那能行嗎。」
我從外面喊了江五拿來紙幣,撲在冰冷的地上寫了藥方道;「能行,一定要這麼辦,否則他活不了三天。你現在就去,越早越好。」
郭嘉接過藥方,看了看地牢,吸了口氣道;「公子放寬心,用不了幾天我一定救你出來。」我點了點頭苦笑道;「但願吧,我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想窩窩囊囊的死在這裡。」
郭嘉拿著藥方急匆匆的走了。我就接著睡覺,剛躺下就又夢到甄宓,還是剛才的場景——
早晨,被牢裡其他犯人嘈雜的吃飯聲和呵斥聲,打罵聲吵醒。田豐又在盤膝沉思了,我悶得要死,不知道該怎麼打日子,一會江五來送早飯,是一碟炒雞蛋,一碟豬肝,我詫異的問;「這裡的犯人伙食都這麼好嗎?」
江五臉一紅,說道;「這是我們幾個兄弟湊錢給公子和先生辦的,公子,沒關係,我們有錢,您放心吧,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我mo了moxiong口,突然大笑;「雖然父親把我關起來,但卻沒人敢搜我的身,那,這裡一百兩銀子,你拿去。」說著從懷裡mo出兩個銀錠子。田豐突然張開眼道;「兄弟們的錢賺的辛苦,你們還要養家餬口,我不能用你們的錢,我這裡也有三十兩,你拿去吧。」
江五也不客套,拿著銀子只說了句;「您兩位放心,保證不會讓您受半點委屈。」
這一天我都在奇怪,甄宓不來看我,還可以理解,為什麼母親張郃高覽也不來看我,難道,人真的這麼現實毫無義氣嗎?我覺得張郃高覽不是這樣的人。母親更加捨不得我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