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鱗的飛龍,疾投遠空。林木,峰嶺,都在視野中越變越小。呼嘯的風刮人面痛,目不能睜,陽天終於帶上頭盔護面。呼嘯的風中傳來哀嚎,一片大地,被滾滾怒流淹沒成汪洋。那中央或零星,或密集如蟻的魏軍甲冑黑色,讓陽天為之一緊。
「魏王竟如此不智,兵走葫關只欲一雪前恥,卻不想必經之路與七江不過一山之隔,以西妃妖法之強,輕易可移山塞源,輔以地泉引導術,引水沖五百里地盡成汪洋不過舉手之勞,大軍盡為無情水隔,如何還是北撒騎軍敵手……」
陽天目瞪口呆的看著大地,汪洋中處處露頭的山坡高低,聚滿無助的魏軍。北撒族的龍騎拖駝帶豹騎,奔走深水如平地,輕易屠滅一處山頭魏軍便有轉攻下一處,晨曦聯軍乘早早備置的戰船,到處射殺山坡上的孤軍。
東北角落的一處高地上,一群王宮親兵緊緊聚攏,將身著金甲的魏王保護中央。易之與席撒分別率領百數精英龍騎兵,在豹騎跟隨下逼上坡地。半空懸浮的西妃交錯過頂的手掌猛然綻放光亮,便有十騎衝鋒敵陣,不待陷入苦戰便一齊施展開毀滅騎技卡撒羅。
巨大的冰柱在烈風陪伴下墜落魏軍之中,雷神斷影的霹靂連接無數冰柱交織成網,那些傳聞中強大無比,每一個都可敵十數妖族精銳戰士的魏王親兵,竟然在卡撒羅陣的攻擊下成片成片的倒下,死去。
魏王憤怒,身體在劇烈顫抖,誰都看得出來他臉上寫滿憤怒。傳聞中強大不可戰勝的魏王親兵讓席撒十分詫異,脆弱的難以置信。卡撒羅陣的殺傷力儘管可怕,然而這樣一群精力種族戰爭洗禮的戰士豈會全無反擊應對之力?
伴隨親兵團成片成群的,迅速的倒地,金甲的魏王越顯孤單,不多久後,環繞身邊保護他的,只剩一群隊長和那傳說中實力深不可測的總統領。全覆式的戰甲讓席撒看不清那總統領的膚髮,當見他執劍殺來時,席撒提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兩柄長劍的寒光交織成團,使的都是戰將劍法。七招之後,凝神戒備的易之鬆開了手中抓握的劍柄。哪個統領胸甲被刺穿,心臟中劍,斃命倒地。阿九帶頭歡呼喝彩,引得週遭乘船包圍的聯軍紛紛響應。
獲勝的席撒沒有絲毫欣喜,只覺詫異,終沒能忍住,探劍挑起那總統領的護面些許,觀得下巴嘴角便又放下。不妥當的疑惑情緒,在他心中蔓延,瀰漫,形成迷霧。『他不是魏王親兵總統領,如此年輕,實戰火候絕非多經戰火洗禮。』
席撒一步步逼近魏王,剩下的禁軍撲來時,他小心謹慎的應對著每一個。然而,直到最後一個禁軍喪失戰鬥力,都沒有出現他擔心的致命一擊。這其中竟沒有總統領隱藏其中。
『這不對勁。』席撒幾乎忍不住疑心面前的魏王真實與否時,易之已踏過他身畔,喊了聲「父王!」。「孽子!」魏王勃然大怒,破口大罵,手中的劍帶起呼嘯風聲,猛然朝易之當頭斬落。
不待及身,只見劍芒閃動,鏘的一聲,魏王手中大劍竟被震的脫手,拋飛上天。易之揮起過頭的長劍久久不能放下,為這一劍交擊的結果驚詫錯愕。此刻不禁是她,連片刻前興奮過頭的阿九都隱隱察覺到不妥。
這不可能是魏王,及時魏王沉溺聲色,時至今日武功也不致倒退如此,或許他的身體不在強壯,動作不再矯健,招式不再迅快,然而,他的內力絕不會喪至不及易之地步。
易之驚詫的目光終於落在魏王臉上,久久凝視,始終確認,面前的,的確是那個中魏的君王。「你要弒父!忘記本王多年來如何養育教養你了?」「狗王!」一旁衝出怒氣沖沖的李太子,一腳正中魏王腰腹,踢的他連退三步,跌倒在地,豆大汗水覆蓋滿面。
「我國素來安分守己,而你這昏君竟任由鎮西大將軍欺我父王愛妃……」李太子罵咧著還待再打,卻被阿九閃身阻攔,一把拉走。「李太子息怒,無論他過去如何,今日總該有易之女王親手處決的。」
摔倒時,泥濘沾上魏王的臉,他的目光中並無驚懼,只含怒注視易之。彷彿無聲的詢問。『你要弒父?要看著自己的父王被一群無名小輩羞辱?』如箭目光,刺痛了易之的心,如潮記憶,沖的她握劍手臂輕輕發抖。
她無法相信,幼時記憶中的父王是眼前的人,那個讓中魏文武臣將敬畏的身影,那個據說能與武當道聖練劍拆招的人,那個回到宮中從不忘講有限時間用於陪伴妃嬪子女仁慈睿智的人……
罌粟非煙努力握穩了長劍,卻說不出實現許諾的,魏王的種種罪狀。她只能好不容易從嘴裡吐出此刻唯一能說的話。「中魏無敵君王的英明由孩兒繼承,父王請安息吧!「泛動明晃晃光亮的劍刃,漸漸不再抖動。
席撒靜靜立那,心頭不是滋味。忽想起記憶中席王的身影,易之的顫抖如震動他的心神,他忽然自問,是否該任由她承擔這種殘酷,但他若搶先出劍,易之必然責恨他一生。
有些人總相信自己能承擔一切苦難,哪怕明知面前的選擇有多痛苦,仍舊堅持要做。他相信自己能夠承受,也必須承受,只有承受才是堅強,才是成長。
罌粟非煙無疑是這種人。席撒正思索間,半空的西妃不知何時落他身畔,在他耳旁輕聲細語。「王,易之女王雖堅強如我族,然而她並非妖族,人族的倫理根植她身心意識。王真要讓她背負罪責麼?」
席撒恍然醒悟,眉目一沉,身形移動,手中長劍化做電光,剎那掠過易之,寒刃只取魏王咽喉。驟然驚覺的易之一聲激怒的『不』字未及出口,眼前一條黑影猛然落下,席撒的劍,撞上黑色厚甲,激起陣陣火花,錯開一旁。
堂堂劍聖寶劍,竟不能破此黑甲,週遭觀者軍將,無不錯愕。
綠王一把扼緊魏王咽喉,講他整個人離地提起,窒息的痛苦讓魏王雙目圓睜,雙足亂動,雙手極力掙扎,意識漸漸模糊。魏王的慘狀絲毫不被綠王放在眼裡,他舉臂那麼提著,目光投落席撒那張表情複雜的臉上。
一時間,竟無人說話。
直到地上一個禁軍隊長掙扎起身,欲衝前救主,卻又跌倒。「綠王……大魏與綠國素無間隙,今日何故竟敢謀害我王!」「綠王……」「他就是綠王?」「綠王怎會來此?」一時間,聯軍將士驚呼議論紛紛。
綠王無動於衷的站著,又過得片刻,鬆開五指。魏王破布袋似的跌落地上,頭頸竟被扼的血肉模糊,無骨軟蛇似的扭曲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