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謀國邪策(十一)
    送走那將軍,德總管神色不屑,一聲冷哼。「哼!看你梅家還能囂狂多久……」

    寢宮,燭光點點燃亮。婢女們點罷燭火,躬身退出。席撒抓了小楚國地勢圖上塌,觀察半響,心中仍難決定從王都派遣多少救兵往楚東。倘若不派,梅薪必然起疑,唯恐進退皆死之下,極可能投降東合。那不是他所樂見。

    思想間,無意中觸碰被褥裡的人,恍然激起她存在,不由歎息。「傀儡雖乖巧,卻不能議事,可惜,可惜。」一段日子不曾如此孤單,這時竟他感到不太習慣。孤身漂泊遊走的人必須做些事情才能充實,或是興致於景觀風速人情,或是行俠仗義救助他人。

    所以席撒過去獨自做外出買賣間隙總會做些助人好事,不為善心,只為尋事。但善事總沒太多,壞事則隨時可做,沒買賣做又碰不到善事可為時,他就專門作惡。此刻身處小楚王宮,身負使命,束縛的他無惡可做。大罵欺凌婢女太監根本無趣,因為對方根本不會反抗。

    『難怪自顧多荒誕無稽君王,這等後宮之中,除歌舞,聽官員阿諛奉承,與妃嬪床底尋歡,還能做得什麼?』席撒感到煩悶,發兵一事無有頭緒,也不能隨便亂派一數。消耗東合與小楚兵力,就在此地。

    不能成功削弱壓制左右將軍,他就只能把小楚王一直當下去,東合國兵力不大量耗損,必不會絕望。絕望才能讓東合尋求希望,才能讓他們放棄抵抗,屈膝投降。紅燭淚垂盡,光亮漸弱時,婢女又至,席撒命將殘燭收走,倒下入睡。

    東合國大軍跨過河岸,穿過被大火燒成焦黑的十里大地,一路追擊,殲敵過萬,只追到山原紮營對峙。楚東城軍損失慘重,被大火燒死兩萬,受傷被俘過萬,撤退中被追擊殲滅過萬,梅薪途中遇伏,虧得二子與眾將捨命相救才僥倖逃出龍獸巨足踐踏。

    但他二子,再沒有回來。任他久經風浪,遭此雙重打擊,也禁不住營中哀歎大事去矣!

    與小楚交戰數年以來,東合國首獲大勝,山原前營地,當夜喝酒食肉,大肆歡慶。王之門龍騎被東合軍將歡呼愛戴,尤其孤身飛龍勇沖箭矢雨林的阿九,耳中只聞東合兵將讚美歌頌,誇的她暈暈乎乎,如飲三斤烈酒下肚。

    衝鋒放火的過程,再她加工下成一套完美說辭,一便又一遍的在軍將熱切要求下述說,熟的她已能倒背如流。

    「當時敵將神射手連珠快箭射來,濃煙之中目不能視,幸虧自幼修煉聽風辨位神通,千鈞一髮之際,御劍術出手,一連三十七波奪命飛箭全被飛仙寶劍擊落……飛過小楚中軍頭頂上空時,那更危險,也就我才貌無雙大將軍才能臨危不懼,聽覺亂箭密不透風射到,駕龍九連翻旋,移形換位才得以無損避過……

    九連翻旋騎技為何?你們想,人龍半空,高速翻旋一次都不易做到,翻旋中快速移位更屬非同尋常的飛龍騎技,九連翻旋也只有當今天下最強大的飛龍騎兵才能辦到……」

    陽天經過聽到,暗自搖頭冷笑,見東合軍將聽的入神,不是起哄誇耀,更覺可笑。阿九哪裡會什麼九連翻旋,能凌空駕飛龍慢慢翻旋九次都是奇跡。更別說什麼凌空移形換位,阿九隻曾聽席撒提及有此神妙絕技而已。至於聽風辨位連擋三十七波飛箭在北撒族裡根本只有席撒能夠辦到,也不可能在騎獸背上,做到人龍盡皆照應周全。

    他獨回大帳,想到日後變故,不由暗自唏噓。帳門忽被只金甲細手掀開,東合王那張恬靜溫雅的臉,被燭火清晰分明的映照入陽天眼眸。他不由心中暗歎。「見北撒獨入大帳便跟來,未及招呼貿然闖入,失禮了。」

    陽天哪裡能怪她,請她坐下。這是一張根本不該出現戰場的臉,一個根本不該登上王座的人。多愁善感,多情的近乎懦弱的個性。偏偏造化弄人,無可選擇。從當日襲擊小楚王帶領兵馬後見面,她這個東合王就對暫時充當北撒的艷陽天情有獨鍾。

    誰能想想堂堂一國女王,初見艷陽天時竟失神掉落手中兵器的模樣?之後的溫柔關切,頻頻求見,真是笨蛋都明白東合王的心思。陽天因此聽說她許多心事,庶出,自幼雖母田園耕織度日,其母生性溫柔善良,對她心性影響極大。

    半年前忽被人找上,在驚愕無措中繼任為王。手中幾無實權,活脫脫一個權臣供奉的傀儡君王,但她對此毫不在意,別說是設法奪權的念頭沒有,半分決斷政務的主意都沒有。與外間傳聞半點不符,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荒謬說法怎麼能傳開。

    陽天原本對她沒有多少好感,礙於顏面沒有推諉相見,一次閒談中,忍不住問她對於自身處境有何想法時,聽她說了一翻話,不知為何忽然改觀,至少不再對她的來訪厭煩。

    「宮裡人以及王妹都總說,朝臣把權,混亂朝綱。可是我覺得,所以繼承王位只因為需要一個王室血統安定民心,維持正統。我的價值,以及最能為東合國做的貢獻僅止於此。」

    席撒從雙玲瓏出得知東合王與他的事情後,通了幾回書信,最後說,這是個機會,對東合和北撒族都有利的機會。陽天記得信裡一句話,為此罵了席撒一刻鐘卑鄙無恥。「她能為東合國安定心甘情願當一個莫名其妙的傀儡王,也必然願意為這個理由投降,尤其是你如此說。」

    陽天認為此事太過卑鄙,但阿九多次用古怪眼神看他,他能讀出目光中的言語。『要為一個女人,拋棄大伙的將來麼?』他當然更做不出這麼愚蠢的事情,後來他想通了,即使拒絕這麼做。席撒也總有辦法讓東合滅國,但能相對和平減少流血的解決,對東合國民眾是好事,對東合王也是好事。

    道理雖然如此,每次看到東合王凝視他的信任和期望眼神時,仍舊感到良心不安。

    「如果不是你,東合國不會有今日,這全是北撒的功勞。」陽天面對她極少說話,這些誇讚聽在耳中,也無法愉快。第一他不是北撒,第二他不是在幫助東合國。夜色已深,帳外軍將都已散去回帳。

    東合王終於起身,含笑告辭。陽天一直聽她說話,自喝悶酒,早有幾分醉意,此刻看她臉上流露的依依不捨之情,忽然抑制不住內心衝動。「留下!」東合王有些吃驚的停步,注視著他冷峻嚴肅的面容,臉色泛起紅暈,有些緊張的回身輕輕坐下。

    「本王有話必須對你說個清楚明白。」

    東合王下意識的攥緊拳頭,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啟唇答話。「北撒有話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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