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秘女子抬臂阻擋席撒伸近做抱扶姿勢的手,語氣中透出明顯的距離感。「多些俠王相助,今日恩情,他日必定回報。」「區區小事,不勞記掛。」席撒輕描淡寫的說罷,召落飛龍,關切道「你內傷不輕,孤身一人若再遇到匪徒,實在危險,不若同乘飛騎離開此地再說吧。」
那女子一時沉吟不語,既想答應,又覺不便。她本不精飛騎技巧,與眼前陌生男子同乘一起,難免有非禮觸碰,又覺他所說有理,頗擔心再遇圍攻被擒。席撒十分瞭解折衷心思,並非初次遇到,在性命之憂面前,區區小節總是被『一時權宜』。
不等她答覆,將飛龍召進,作彬彬有禮的誠懇狀邀她上騎。盤算著稍後利用飛龍製造失衡佔些手腳便宜,順道一睹這女子真容。換做尋常女子,此刻必然不便推辭,不料這神秘女子相反,忽然堅定決定般,當場拒絕。
「多謝俠王好意,區區傷勢片刻既可復原,今日就此別過,恩情異日自當想報。」言罷,施禮而去。席撒目送她背影消失林中,啞然失笑,不禁暗歎此女獨特個性。記起此行目的,自責拍額。『險些忘記正事!』
連忙追上叫住那女子,描述南陳三公主特徵,詢問可曾見過。那神秘女子思索片刻,輕聲答道「西北方向林中,有一片雜草尤其茂盛的地方倒見過形容相似的女子,只是她形容狼狽,頗有幾分傻氣,未必就是俠王所尋之人。」
席撒大喜,辭謝而去。
神秘女子所說之地不過里許距離,不知為何,雜草尤其旺盛,足至席撒胸口高度。行走其中,下意識的提起席撒警覺,唯恐其中藏有埋伏。細耳傾聽半響,不聞絲毫動靜,禁不住心生懷疑。當下輕聲喊叫呼喚三公主。
半響,草叢一處發出響動,冒出顆腦袋,黑髮既沾逆臣,又夾雜著碎葉。那張臉,在塵土沾染下,一塊白,一塊黃。惺忪的眼眸一副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模樣,望向他時,蕩漾開驚喜歡笑。「北撒!」
人跟隨著站了起來,朝他奔跑幾步,又面帶羞色的駐足,低臉,不是拿眼輕瞟,碰上席撒注視的錯愕目光,又慌忙躲閃一旁。眼前的女子,哪裡還是南陳時嬌貴的公主模樣。別說發臉髒的模樣,一身綠裳,又是泥塵,又是碎葉,難怪那神秘女子說形容癡傻,乍一看活脫脫是個流浪荒野的難民。
若非肌膚細嫩,席撒差點就認不出來。一時間,不禁錯愕驚呆。但見她狼狽形容上,笑容和眼眸一如南陳時明亮照人,又笑不起來。「三公主,你怎會躲在這裡?」
「啊……荒山野嶺感覺很害怕,走的很累,見到這裡綠色茂盛忍不住就倒下歇息,結果看到很多身份不明的人抓捕一個女子,不敢出來,藏著藏著,不知覺間睡著。聽到北撒呼喊,還以為做夢……」
席撒當目結舌,無法相信她竟能在這種地方,這種環境下睡著。又響起南陳時初見情景,她也是隨意睡倒花草從中,稍覺釋然之餘,不禁憐惜她孤身一人行走至此的那種無助與疲憊。
見她始終渾不在意狼狽形象,嘴角含笑的低頭俏立,忍不住對她獨特性情升起讚佩。既無奈又惋惜的輕歎口氣,牽了她手。三公主毫不抗拒,頭也不再低垂,忽然不害羞緊張似的,反抬起盯席撒直看。
就那麼被他拉著走出雜草叢,席撒側目望至,見她那張髒兮兮的臉,不禁輕笑出聲。抓起披袍輕輕替她拭去泥塵,拂去碎葉,整個人,頓時乾淨光亮許多。召來飛龍,抱她上去,凝視她片刻,道「這就送三公主回南陳如何?」
三公主神色一緊,慌忙搖頭。「我,我……想去邊南……」席撒有心逗弄,「那可不好。邊南之地正逢戰亂,三公主若有閃失,本王如何向南陳交待?」三公主低頭不語,細手輕抓衣角。
席撒心中好笑。『真好欺負。』張開左臂,輕喚一聲,三公主抬頭望來,神色頗顯迷惑。「過來吧,龍一起飛,豈不將你摔落地上?」三公主有些慌亂的依言靠進懷抱,「啊……是,是的……」席撒拉起披風,替她遮擋寒風,駕飛龍振翅上空。
三公主忍不住好奇,腦袋探出披袍遮擋,強風頓時卷的她散發飛揚,拍打遮擋眼臉,好不容易別轉頭臉,看清高度,嚇的將席撒抱住更緊,「好高……』驚呼出聲,唯恐摔落。席撒一手抓握韁繩,一臂將她環胸抱緊,拖放腿上,只顧驚懼高空的三公主一時沒有察覺異樣,待得不那麼緊張,反應過來時,不由羞紅臉,埋頭躲進拂動的披袍。
席撒唯恐她害羞不夠,一聲輕笑,摟抱更緊,心下甚覺歡喜滿意。『姿色出眾,內中也有貨。白莫歌啊,既然她如此上心,千里迢迢,不畏險阻出走來找,我席撒豈能再忍心拒絕她情意?』
自高空尋到南陳追尋騎兵蹤跡,未免有損懷中三公主聲名,居高知會道人已救出,便駕龍破空而去,下方騎兵看不到龍背上情形,只道北撒另有幫手,無不歡喜的收兵回返。
順利抵達平川城時,天色剛近黃昏。三公主對新鮮地方顯出濃厚興致,有別於南陳的建築裝飾風格,更讓她好奇興趣。席撒雖有心陪她,卻惦記戰事,晚餐過後,便說明原委,致歉不能相陪。
「啊……真的很抱歉。耽誤北撒國事,請儘管去吧,我會等您凱旋歸來的。」「多些三公主的善解人意,本王這就告辭了。」席撒說罷要走,忽又被她叫住,正疑惑間,三公主低聲請求道「可以在花園尋覓安靜處用做歇宿嗎?」
「什麼?」席撒只道聽錯,又一想,幡然醒悟。這三公主自小獨具南陳花園宮殿一偶,或許早養成於花叢間睡眠的習慣。「難道舒適床榻無法讓三公主安然就寢?」「啊,是,是的……」
見她一臉拘謹無措狀,席撒不禁啞然失笑,這的確是個怪癖。「三公主不怕蚊蟲?」「不怕的呀,它們從不亂爬。」「地氣冷寒,只怕容易受凍。」「不會的,從來不曾被病痛困擾,北撒盡可放心。」
席撒無話可說,吩咐侍女打點此事,見她再無其它要求,這才辭別出宮。
『她到底是森林妖精還是人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