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眾部落都知謀事不成,順北撒所予台階下是最明智的選擇。然而,多年與月族部落建立的情意,讓他們一時誰都不能帶頭投降。月上梢急叫道「諸位不必沮喪,只要此刻拿下北撒,勝利仍屬我們!絕不可怯懦退縮,以致功敗垂成……」
「住口!」席撒勃然大怒,高聲喝斥。「你這無恥女人!既嫁本王,又與陳善道私下通姦,謀害親夫。為滿足私慾,竟然欺蒙眾部,挑唆內鬥,渾然不顧聯軍團結,不顧戰爭死傷,仁愛之心何在?廉恥之心何在!」
轉而又勃然怒問眾部落軍將。「難道諸位全都與月公主同謀麼?難道邊南諸大族竟然會為這等不仁無恥的女人賣命麼?倘若如此,休怪本王無情!」說到最後,猛然拽去寬大黃錦外袍,露出一身制式奇特,自南陳送來不久的昔日戰甲,渾身上下,幾乎無一處不可致人死命的殺人甲!
月上梢見到他那身暗銀色,披掛利刃,足靴錐刺厚刃,肘突刃刺的甲冑,臉色一白,眼露恐懼。「席紅梅的殺人甲……席紅梅……」猛然拔劍,狂喝著飛衝撲近,「還我姐姐命來!還我穎哥命來……」
劍華似花綻放,朵朵片片,當頭罩落。凌上水方要動作,便被席撒抬手制止,只見眼前一花,席撒迎劍光閃處,半個身體幾乎貼著劍光邊緣,斜身一記鏟踢,勢若瘋虎的月上梢頓時失卻平衡,人重重朝前載到。
席撒足手用力,身子飛起,胸口厚甲狠狠撞上她身體,便聽一身悶哼,月上梢如斷線風箏般受力拋飛,震傷噴出的鮮血,直灑上天。部族軍士無人去接,紛紛退讓,眼睜睜看她重重跌落地上,幾番掙扎,都不能爬站起來。
部族軍將絕料不到身手高明的月上梢面對北撒如此不堪一擊,僅存的最後希望終也破滅,再無戰意的紛紛拋下兵器在地,不予而同的朝後遠遠退去。席撒看也不看重傷掙扎的月上梢,他很清楚這一擊的力量,若非要留她活口,只要撞上心口,直接就能把她脆弱心震成粉碎,此刻哪裡還能有再戰之力?
自顧環視掃量月族軍將,微笑道「月公主的無恥作為倘若不是月族上下一致決意,就請月族將士丟下兵器,退開一旁。說來月上梢早算是本王席家的人,此事也只算家醜,原本也不該把月族牽扯進來。」
月族為首將王遲疑片刻,明知王子與二公主關係極親密,又知眼前絕不可動手。沉吟片刻,大步行至癱倒地上的月上梢身旁,沉聲質問般道「二公主,北撒所言屬實?二公主果然與陳善道苟且私通?果然無視我族聲譽,行此遭人不恥唾棄之事?果然不顧我族上下民眾安危?」
席撒靜觀其變,其他部族已經表態,只剩月族即使反抗也無大礙。由得那將王這般暗語,看那月上梢會如何回答。她若否認,那將王再無退路,非得激勵將士護主拚命不可,否則回返部族,也是個死;她若承認,既是有心保全月族立場,放棄掙扎,留族中軍將一條活路。
「是……」月上梢微弱的聲音勉強讓那將王聽見,便又吐口血,衣襟甲發都沾滿血污,那模樣,可憐又淒涼。猶自擔心不夠,又或徹底絕望放棄。「是!」她喊叫著,彷彿用盡所有勇氣和力氣,剎那黯淡,再無生息。
那將王忍著眼眶濕潤,強自做憤怒不恥狀,輕聲一呸。「二公主,既然如此,我族再不可能承認一個丟人現眼,毫無廉恥,不為部族著想的公主,從此刻開始,你與月族再沒有任何關係!」
言罷,決然轉身,命眾丟下兵器,退後遠離。那些軍士中,大多不明深意,滿臉鄙夷的輕視重傷地上的女人,有些看懂究竟的,只能壓抑激動,低垂臉面,只怕盈眶熱淚會被人看見。
只剩下反綠林聯盟。席撒望過去時,陳善道已拿劍架在李煙雨咽喉上,後者低垂頭臉,散亂的長髮遮擋側顏,讓人看不出表情。
席撒不等陳善道開口,主動道「陳善道!你不必行如此下作卑鄙之事。本王一直顧念你的恩情,李煙雨也一直懇求本王留你姓名,儘管你此刻行徑訴說著何謂無恥,無情無義之極,本王今日仍舊會留你活路,放你離開!你若還稍有些廉恥,就該收起手中那把,指著為你付出一切,最後卻被拋棄的可憐女人的劍!「
陳善道神色一窒,萬想不到他會有這番話說。直覺週遭萬千道充滿鄙夷的目光全投自己,其中甚至還有聯盟弟兄。所幸他也機智,做恨恨狀收劍入鞘。
「成王敗寇,今日你說什麼都可,但我陳善道為人如何,聯盟兄弟人盡皆知。這女人卑鄙無恥,勾結敵人,背叛兄弟,我本氣恨不過,想要殺她洩憤。既然如此,也只能放過,北撒何必捏造罪名?以為本盟弟兄都沒長眼睛,都不懂分辨是非麼?「
席撒暗中佩服,臉上卻不表露,著凌上水去將李煙雨扶近過來。淡淡道「陳善道,本王欠你恩情,從此一筆勾銷。你就帶上仍舊願意與你為伍的聯盟兄弟離開邊南吧,從今以後,只當不曾相識,若再行危害之事,絕不再饒!「
陳善道當即招呼錢破與聯盟弟兄要走,其中大半都願繼續跟隨,留下那些,都是長年效命於李煙雨的。「本王只說饒你性命!可沒說過饒錢破性命。」陳善道一眾人紛紛怒然轉身,有激憤者察覺被騙,甚至喝罵出聲。
崖上頓時有箭飛落,當場射死那些出言不遜之人。「本王放過你陳善道,一為償還恩情,二為不負李煙雨所期。至於錢破,一對本王無恩,二為謀害本王主犯,如何能饒?若不留下錢破,今日休想走脫一人!」
席撒微笑注視著陳善道那張發白的臉。這是個有趣的場面。陳善道倘若放棄錢破,就算留得活命,手下一干弟兄也必然捨棄他而去,再不會信任他素來表現的仁義;他若決意與錢破共生死,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也並非他席撒說話不算,不念恩情,場中聯盟部落傳開出去,人們不會認為他做的過份,甚至會說,北撒當真仁義。
「大哥!別管我,你快帶兄弟們走,日後替我報仇就是了!」那錢破到是義氣,神色無畏,緊抓的巨槍沒有一絲顫抖,凜然面對席撒注視,豪不退避。他越顯得似個人物,席撒要殺他的心也就堅定。
陳善道活著離開的條件必須是再沒有錢破相助,過去得人心的高大形象盡毀。若不然,終是隱患。
「諸位兄弟都走吧。我陳善道與錢破金蘭結義,誓同生死,今日一切都毀在李煙雨那賤女人手上,只能怪過去不聽錢兄弟勸阻,太過信任她。今日寧可葬身此地,也絕不會獨自逃生!」
他做出了決定,席撒很高興是這樣的結果,於是他也做出決定。
「既然如此,休怪本王無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