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嬤嬤帶著一群侍女放置著早膳。
桌面上依然放置著山藥豆腐羹熱鍋一品、竹節卷小饅頭一品、蘋果軟膾筋一品、口蘑蘿蔔白菜一品、羅漢麵筋一品、糕、菜花頭炒豆腐一品,最後還有蔥藕白玉糕。
看著這熟悉的白玉糕,想起十幾年前的早上,那會我還很調氣地扔掉了玉糕,如今,那個奶娃娃早已出落得姿容妙曼,這一切,是福?是禍?
或許,今天是我在王府吃的最後一頓早膳。再過半日,我便要奉旨住進帝宮了。如果不是大殿之上爹爹的堅持,怕是連這一頓早膳了沒了吧!我不jin冷笑,什麼「積陽之熱生火,積陰之寒滋水,陰陽相薄,感為雷,激為霆,亂為禍。陽盛陰強,不和之狀。陽氣勝則散而為雨露,陰氣盛則凝而為霜雪,陰陽合,雨雪至,麒麟鬥,日月食,鯨魚死,彗星出,蠶珥絲,商弦絕,賁星墜,勃海決。」
說白了,就是要把我軟jin在帝宮。
所謂陰陽不和,不宜香火,所誕子嗣,必有反骨。只不過是一個冠冕的借口罷了,結果就是胤帝派了一堆jin宮親信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玉兒,怎麼不坐下用膳啊?」娘顯然也不喜歡我身後的那堆人,壓抑著語氣,盡量平和地講到。
「女兒等爹娘一同入座,或許,今天是最後的——」
「我兒休要胡說,這玉兒的日子才開始,怎可這般喪氣。來,這是我們玉兒最喜歡吃的蔥藕白玉糕,記得十幾年前…….玉兒還將粘糊糊的此糕擦了爹爹一身的糕團……」爹還是這般的風趣,盈盈地笑著,寬慰著我和娘不安地心,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或許真的是今年流年不利,太子命理過硬,沖犯玉兒,胤帝只是要保護我而已。記憶中的胤帝,沒有做過什麼傷害榮睿王府的事,卻一直很是疼愛玉兒。
「嬤嬤做得蔥藕白玉糕最好吃了!」我笑笑,滿臉春意融在了爹娘的眼裡。
「爹爹近日為石斛畫了一幅畫,奈何想了許久竟不知該題何字。膳後,玉兒隨爹爹一同去書房,為畫提題個詞,如何?」
「女兒謹遵爹爹。」
從來沒有見過爹爹執筆作畫,這也算是今日比較開心的事吧!
爹爹的書房一向時嚴jin外人入內的,在書房外,我揮手示意,讓胤帝的親信留在房外等候,誰想為的一個將領,竟然拿出了胤帝的手諭,聲稱如果擅離職守,便身異處。眼見我爹的臉色越來越差,我正想喝罵那人。不想,爹爹一個轉身,很是恭謙地請了那個將領一同進入了書房。
眉目微起間,我看到了那人一臉的驚愕。
畫是極其普通的畫,絲毫沒有什麼玄機。初春明媚,柳絮飄飄,一隻白雕振翅高飛,樹下一小女顰顰仰望,淺淺而笑。
「此女子可是玉兒?」完全忽略那個掃興的將領,我嬌滴滴地問我爹。
「爹爹的眼裡何時有過第三個女子?」
「第三個?」頓了頓,我心領神會。回神細細看著畫,下意識地伸手想拭去那一抹水白。不想,石斛忽然在一旁很開心的叫了起來,著實把那個將領嚇了一跳。它高興地拍打著翅膀,「呆子,這會才看出爹爹畫的是你呀!」我拍拍石斛的頭,忽然想起了我還欠子衿一幅香草蘭圖。
頭頂上方,一片白羽晃晃悠悠飄落而至,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一抹水白處。「可是此物?」我問。
「玉兒當真聰明!」
此刻,石斛叫得很歡了,就像當日見到鸚哥那般興奮。
「那便這般吧!」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見爹爹大筆一揮,在留白處這般寫到:飛昇石斛明,羽落錦玉白。
「爹爹的題字如何?」
說實話真的不怎麼樣,我笑而不語地望著我爹。
「這升對落,石斛對錦玉,明對白——」
「可是飛對羽,不工整啊!」我笑笑,「爹的畫技比題字功力強!」對於我的評價,爹不慍不惱,卻笑得更大聲了,「玉兒可是第一個稱本王詩詞不好的人啊!」
後來我知道,爹爹年少時就因為才氣出眾而名滿天下。榮氏的子孫,沒有一個不是文武雙全的。
或許爹爹的笑是另有深意的吧!帝宮的鳳輦一刻也沒有差池地落在王府門口,爹爹和娘一同將我送到了門口。看著那個進入書房的將領走到迎接隊伍的最前端,爹爹走上前,俯,低語,「玉兒,可還記得那個工整的對仗?」
「飛和羽?」
「連起來!」
「飛——羽,飛羽,飛羽騎?」我一驚,低呼。
「玉兒要是遇到難事了,就想想爹爹的不工整的對仗,這樣眉頭便也舒展了!」爹隱晦地這般說,我一抬頭,那個討厭的將領已經在向我們走來。
我頷,微微一笑。爹爹眉梢舒展,盈盈而笑。
「太子妃——」
「回宮!」我收起笑意,怒視了一眼,直直吐了兩字。
莫大之禍,起於須臾之不忍,不可不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