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走了,春日自然也就來了。春寒,不過是短短的幾日,融融的陽光下,我躺在搖椅中,自有說不出的愜意。這蘭園的蘭一年四季,交錯而開,雖有種虛幻的感覺,不過,糊塗一回何嘗不是樂事!難得糊塗,自然有這其中的可貴!
「紫意,你說太子是怎麼辦到的?」我搖著搖椅,很隨意地問去。
「太子妃,所問是何事?」紫意立在一旁,恭敬地回話。
「蘭花啊,你不覺的奇怪嘛,這蘭園貌似一年四季都是暖的,花開又如此絢爛,難道,你不奇怪?好像就連霞殿也比宮中其他地方稍稍暖和濕潤些?」一口氣我把所有的問題都拋給了紫意。
說實話,紫意是個很伶俐的丫頭,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可是,起初,我並沒有期望能得到答案。
「哦,這個呀,太子妃不知道嗎?太子為了可以讓太子妃日日賞蘭,在這蘭園地下幾米深的地方用煤續著溫呢!」
「續溫?」
我從來不知道還能這樣養花的,這寒冬臘月用爐子焐熟一園的梅花,我倒是聽過、見過,可這樣的養法,著實新鮮!
「給我詳細說說!」我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功力就從來沒變過。
「太子不讓我們說的——」紫意說得很小聲,似乎是意識到說錯話了,「娘娘就當沒有聽紫意說過,好嗎?」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呀?」我從來都是這樣的好奇,這麼些年,一直沒有變過。
看著紫意的臉,她的表情由剛才的適然,頓時僵愕,怕是我再問下去,便要哭了吧!我笑了笑,揮揮手示意,「罷了,我什麼也沒聽見!你,放心吧!」
「謝太子妃恩典!奴婢這就給您去準備點心!」一轉身,我聽見了一聲安心的歎氣。
原來,鳳胤,在他們的心中竟然是這般威嚴可怕,幾近嚴苛?我搖搖頭,想來是誤解吧!
晌午後,我有午睡的習慣。倒不是因為我嗜睡,只是這深宮中,除了日常向東西兩宮行禮外,我也不太願意走串,偶然東後娘娘會安排些賞花、品茶之類的活動,再不然就是娘進宮陪我,日子委實無聊。
以往我還會和石斛打打鬧鬧,這幾日,被光一照,這連雕都懶了,人就越懶去了。
「石斛,姐姐去睡覺了,你走不走?」聞言,那傢伙很高興的地拍著翅膀,我不jin感慨:鐘鳴鼎食之家的白雕啊,竟也俗了!
……
初撚霜紈生悵望。隔葉鶯聲,似學秦娥唱。午睡醒來慵一餉,雙紋翠簟鋪寒浪。雨罷蘋風吹碧漲。脈脈荷花,淚臉紅相向。斜貼綠雲新月上,彎環正是愁眉樣。
……
原本睡得好好地,忽然覺得這腿部越來越沉,沉的都抬不起來了,可是夢魘?我心中一驚,那就動動吧,這樣便可以趕快醒來,醒了就沒事了。
可腿像被什麼壓著,怎麼都動不了。
我一驚,醒了!一身的虛汗!
下一刻,一個身子橫枕在我的腿上,那享受的表情,不是鳳胤卻是哪個?我的氣頓時打不一出來,定要讓你嘗嘗什麼叫頭疼的滋味!
右腿一抽,紋絲不動,左腿一抬,絲毫未動。本就斜躺著,現下哪裡使得出力氣,我氣得緊哪,這好好地午覺就這般就攪了?
忽然我想到一個狠毒的招術,所謂「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對吧,天下男子皆好色,今天本格格就委屈一點,做回石榴裙!
一想不如一動,我很快將我的裙擺蓋住了他的臉,我看你什麼時候醒!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我想我的腿怕是廢了,這廝的耐力不是一般的強,我一把掀走裙擺,豁然對上一雙毫無倦意的眼,犀利一瞇,竟似竹葉般割人,濃濃的煞氣卻在眨眼間煙消雲散,帝王氣?
「就當做玉兒夜夜枕我臂膀的回報吧,這細腿果然比玉枕舒服!」他居然說舒服?「有勞玉兒了!」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太煞風景了,不如改成:柳葉裙下枕,太子也逍遙,如何?」我當時的臉一定是氣歪了,一個春天我們就玩著「藏與找」的遊戲。我不能忍受他枕著我的腿午休,於是天天換地方睡覺,他倒也不急,反正霞殿就這般大小,他總能找到我,然後趁我睡著之際,枕著我的腿休息。
後來我也屈服了,習慣了。
一日,他去軍中視察,沒有回宮,我居然沒有睡安穩午覺。想來,習慣這東西著實可怕的緊。而我,卻要命得習慣了有他在一旁,才能安心的午睡!
現下,腿上又枕著一個人,睜著明亮的雙眸,握著我的手指,有一撥沒一撥的撩動著。
「我聽說,喜歡枕在腿上睡覺的人有嚴重的戀母情節,太子可是很愛東後?」
見他沒有反應,我伸手撓了撓他的頸窩。
「玉兒——」每次他生氣的時候就是這般怪腔怪調,這次我又犯忌了?
「這是玉兒第二次主動親近本宮!」說話間,儘是大喜之情,我猜錯了?「這輩子就愛兩個女人!」
「一輩子太長了,太子如何保證日後不會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這數字可有深意?」
他居然這樣問我,我那個氣啊,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可我氣什麼,皇家不都是這樣的嗎?這史書不是這般記載?
「放心,這輩子有玉兒足矣,本宮很早就答應玉兒的,絕不食言!」
「當真答應我的都會做到?」這是一個男子對心愛的女子的承諾?而我此刻的執念不知從何而來。
「呵呵,當真!玉兒今日怎像小孩一般頂真呢?玉兒今年行了及笄之禮,便是本宮真正的妃了,十四年了!」
長長久久的一聲歎息,穿越了雲層,還是散落在了我的耳邊,十四年嗎?
……
落梅著雨消殘粉,雲重煙輕寒食近。羅幕遮春,柳外鞦韆出畫牆。春山巔倒釵橫鳳,飛絮入簾春睡重。夢裡佳期,只許庭花與月知。——馮延已《上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