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異界錄 第六卷 青龍篇(中) 第一章
    房內的氣氛沉重得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治療師們已經想盡了一切辦法來為劍麒治療雖然毒已經解了但之後的效果卻不如人意。

    今天已經是劍麒昏迷的第三天。這當中他醒過兩次但每次都連神智還沒恢復就又暈過去了。

    這次事件由於消息封鎖得及時所以目前領地的民眾都還不知情。

    可幾乎所有青龍領地的高官都參加了那次酒宴因此朝中上下早已議論紛紛。

    藍西洛和洛凱一方面要顧著自己領地的政務另一方面又要關注青龍。況且和以往不同的是劍麒繼位之後他們兩個已經失去了管理青龍領地的正當立場所以此事變得異常棘手。

    而關於下毒的事刑部司分別檢查了酒、杯子和酒宴大廳內其它所有的一切但都沒什麼發現。

    他們只知道賽提沙和劍麒中的是同一種毒一種能在短時間內侵入五臟六腑並使所有神經麻痺的劇毒。如果救治不及時的話這種毒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將會是永久性的。

    冰冷的紗帳和床幔死一般沉寂的空氣劍麒緊閉著雙目躺在床上。他的呼吸十分微弱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幾乎感覺不他還活著。那和周圍的牆壁一樣慘白的臉色看在那些關心他的人眼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

    侍從們都已經被遣退下去此刻站在劍麒床前的只有洛凱、藍西洛、娜蒂亞和拉卡。

    「也許該怪我們給了他太大的壓力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幾乎被強迫地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王宮來他能做到這樣其實已經出乎我想像的好了是不是我們對他的期望太高才使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洛凱的聲音中透出濃濃的疲倦和自責他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著他身邊的藍西洛說的。

    在場所有的人都清楚賽提沙的毒來自於他自己劍麒的毒則是來自賽提沙。

    那麼烈性的劇毒是劍麒使用了交換的魔法將賽提沙體內的毒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才保住了賽提沙的一條命。並且今後在賽提沙康復以後對方甚至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但劍麒就不一定了光從賽提沙兩天前就醒了過來只是因為身體比較虛弱體內還有殘留的毒沒有清除所以才躺在床上靜養而劍麒卻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就可以知道劍麒後來中毒要比賽提沙體深得多。

    洛凱和藍西洛都明白劍麒之所以會採取這麼極端的方式來救賽提沙是因為他知道一旦賽提沙在向他敬酒時中毒倒下必定會傳出這是王位繼承戰後的謀殺等一類不利於他的謠言。

    王宮就是這樣一個沒有道理可講的地方只要有人刻意放出謠言哪怕是再牽強的理由也能被說得活靈活現。而謠言的一大特點就是越傳越離譜、越傳越不受控制到時候會造成多大的危害誰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賽提沙究竟為什麼會中毒公眾的輿論絕對會偏向那個在北景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又擁有青龍圖騰的魔族王子。

    到時候劍麒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就會岌岌可危藍西洛和洛凱讓他繼位的一番苦心也將可能付諸東流因此劍麒才不惜賭命來保住自己的名譽。

    藍西洛沒有回答洛凱的問題房內還是寂靜得可怕。

    片刻之後洛凱的情緒終於因壓制不住而爆發了出來。

    「該死的!是誰說這傢伙的個性像陵塵?陵塵做事才不會這麼瞻前不顧後他簡直和析璟那混蛋師出同門!」

    當年析璟為了一些事情竟然鬧到自毀元靈寧死也不向鍾游屈服;今天劍麒為了破壞北景的計謀一樣是用自己的命來下注哪怕死去也不讓對方有達成目的的可能。

    劍麒平時的心性也許像陵塵他可以毫無慾望和野心對他人一味追求的榮譽和利益漠不關心可一旦這個男人的肩上有了責任的義務那骨子裡的激烈和執著完全是析璟的翻版。

    「更糟的是過段時間從各個領地出發前來恭賀劍麒即位的使臣就要到馳越宮了。要是到時他還無法如常接見那些人的話對外中毒的事情就再也瞞不下去了。」

    藍西洛的神色凝重他並非不關心劍麒的生死只不過是更理性地著重於政務罷了。

    「我怕第一個到達的就是北景的使臣他一定會想方設法要見劍麒!」

    洛凱還沒來得及回答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啟稟兩位王!龍翼殿派人來詢問賽提沙王子的狀況他們要見王子殿下。」龍翼殿是賽提沙之前住的宮殿。

    士兵的話無疑是為此時的氣氛火上澆油。

    「不見!青龍王醒來之前他們休想見到賽提沙!」洛凱怒吼著。雖然大家看不見但想必門外的士兵應是被嚇得動也不敢動了。

    洛凱很難得地表現出了急躁不安的樣子劍麒嘔血倒下的那一幕那天感覺對方的身軀在自己懷裡急速降溫時的恐懼都不斷地刺著他的心。

    洛凱終於能夠明白那天劍麒講述他是如何看著陵塵他們倒在他眼前時的心情了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那種錐心刺骨的痛。

    劍麒陳述經過的時候揚著淡淡的淺笑但之後這個男人的心情就再也沒有好過。洛凱現在才知道他和藍西洛逼著劍麒回憶過去的種種是多麼殘忍。

    看到洛凱失控藍西洛頭痛地歎了口氣向門外揚聲道「讓他們在前殿等候我待會兒過去。」

    藍西洛的話惹來房間裡其他所有人的瞪視見狀他只好無奈地解釋道「放心劍麒醒來之前我是不會讓他們見到賽提沙的。但龍翼殿天天派人來詢問如果不給一個明確的答覆恐怕會生出不必要的流言來。」

    流言是劍麒現在最承受不起的東西因此聽完這句話大家的臉色都稍稍緩和了一點。

    剛開始娜蒂亞和拉卡都不理解為什麼洛凱要在這種非常時刻把賽提沙接入龍首殿畢竟兩個女孩在這種政治鬥爭上還比較稚嫩經過洛凱的解釋她們才明白到事情的嚴重性。

    洛凱之所以會把賽提沙關在龍首殿原因有兩個。其一是為了拿他當人質讓北景的人不敢亂說話;其二是為了讓賽提沙在己方的監控下進行恢復然後完全健康地出現在青龍朝臣的面前以此杜絕朝中產生不利於劍麒的流言蜚語。

    雖然劍麒也中了毒但如果不加防範的話朝中還是什麼惡毒的謠言都傳得出來。由於劍麒並非一開始就有中毒所以他們甚至會說這是劍麒毒害了賽提沙之後在那團青光中自己服的毒為了證明他無意除掉可能對他王位造成威脅的皇弟。

    更惡毒一點的話也許那些人還會說劍麒借由治療為名實際是想耽誤賽提沙救治的時間。有時候一句流言產生的惡果會遠遠超越人們的想像由妖族升任為王的劍麒在即位初期是絕不可能承受得起這種話的。

    看到藍西洛轉身離開洛凱咬了咬牙強行壓下自己浮躁的情緒。

    「抱歉剛才失態了。」

    「沒關係雖然感情用事是必須要避免的但是比起那些看不見內心的人會任感情發洩的人倒是可信任多了。」娜蒂亞安慰洛凱的話中帶著尖刺顯然她極度反感方才藍西洛那些過分理智的舉動。

    洛凱聞言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是早就領教過陵塵那種能令人抓狂的冷漠無情和陵塵萬事無動於衷的個性比起來藍西洛實在是好太多了。

    這時拉卡抬起頭來輕道「賽提沙服藥的時間到了我去盯著他。」

    就連在龍首殿賽提沙每次服藥都還要由身為藥師的拉卡親自監督以防藥有被北景的奸細掉包故意延誤賽提沙的治療來陷害劍麒的可能性由此可見這次殿中的防範措施有多嚴密。

    拉卡走出去之後房間裡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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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一套單薄的長袍賽提沙坐在離窗戶比較近的地方望著外面。

    從小他就喜歡望著窗外思考問題不過現在要是讓監視他的人發現他竟敢如此不顧自己身體的狀況坐在冷風口吹風的話後果很有可能是那兩位專制的王會遣人把他綁在床上修養。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所以賽提沙選了一張離床只有三米的沙發這樣萬一有人來他也來得及逃回床上去。

    自他在龍首殿醒來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除了每到服藥的時間那個名叫拉卡的青發少女會出現在他身邊外其餘的時候他都被一個人軟禁在房間裡門外有士兵把守房間也被設下了結界。

    賽提沙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嘲笑般揚了下唇角憑他現在的體力和魔法力他們設不設結界都是一樣反正他也不可能逃得掉。

    「不要以為劍麒死了你就能當上青龍王。你永遠永遠不會有這個資格!如果他死了哪怕引起青龍朝廷的眾怒我也一定會把你送去給他作伴!」

    前天才剛醒轉還虛弱不已的賽提沙被火冒三丈的洛凱強行拖到劍麒的床前逼他面對那個為了救他只剩下微弱呼吸和幾乎令人感覺不到的魔法波動的男人。

    此刻想到朱雀王森冷的威脅賽提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他心裡很明白雖然目前龍首殿的人都盡力在為他治療但只要蕭劍麒出了什麼事自己必定是在劫難逃。

    在賽提沙倒下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清楚地感覺到有一雙強勁溫暖的手接住了自己可沒有料到的是那雙手的主人竟然會是蕭劍麒。

    「看著他!看他為你做了什麼!為了救你他用自己的身體承受你體內的毒!你是瘋子嗎?你不知道吞下這種毒藥如果沒有劍麒這樣治癒魔法高強的人在身邊只消等待治療師到來的那幾分鐘就能讓你從今以後變成一個半死不活的廢人嗎?」

    對於那天洛凱的震怒的話語賽提沙是半信半疑的。

    在吞下毒藥的那一瞬間他確實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正在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幾乎是立刻他便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那種彷彿有千萬的冰尖刺透自己全身的寒冷和疼痛讓賽提沙清楚地感覺到死亡的靠近。

    但如果真如朱雀王所言那北景王為什麼要他這麼做?費南要的是一個傀儡王但即便是傀儡王對外也要能夠名正言順地交待過去才是假使自己真的從此變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那對費南應該也就沒有多大的用處了。

    問題是向來謹慎的北景王會沒有考慮到這種毒藥的危害性嗎?時間上只需稍加耽擱自己以及北景的將來的計劃就都會完蛋費南真的情願冒這麼大的風險?難道蕭劍麒的即位就真的逼他走投無路到這個地步?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門把轉動的聲音把過於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賽提沙嚇了一跳他幾乎是立刻跳起來跑回床上去躺好。

    毫無意外的走進來的是拿著藥的拉卡。

    「皇兄他……還沒有醒嗎?」

    賽提沙的目光隨著拉卡的前行移動著猶豫了一下後他終於開口詢問起劍麒的狀況。

    「呃還沒有……」由於在這之前賽提沙從來沒有和拉卡交談過所以他的發聲讓拉卡驚訝到本能地回答了他的提問。但她隨即想起眼前的這人就是害劍麒昏迷不醒的罪魁禍首於是女孩的臉不禁拉了下來。

    「是嘛。」賽提沙見狀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自己伸手拿過拉卡還舉在半空中的藥一口氣喝下。「他不會有事吧?」

    「現在的你自然是不希望他有事的。」拉卡的語氣有點沖自從她那一支的族群被滅以後劍麒是這麼多年來她唯一可以認作是族人的人。如今賽提沙的做法可說絲毫不亞於當年鍾游殺她全族的行為所以拉卡會對他感到痛恨也是正常的。

    賽提沙沉默著沒有回話房內的空氣像凝固住了一般沉重。

    過了一會兒賽提沙才勉強開口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話一出口連賽提沙自己都覺得可笑。他不是故意的?也許他不是故意要害蕭劍麒中毒但他卻是故意要讓蕭劍麒落下一個心胸狹窄、殘害手足的罪名。而蕭劍麒正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所以才會中毒因此歸根結底原因還是在他。

    拉卡對賽提沙這種聽上去沒有絲毫誠意的道歉感到十分惱怒但她不是娜蒂亞從來說話比較婉轉的拉卡此時只能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臉色不佳地轉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賽提沙直覺地掀開錦被衝下床伸出手一把抓住拉卡的手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下意識地行動了而已。

    不過賽提沙很快就為自己冒失的舉動付出了代價。拉卡的蛟月輪瞬間出現在空中迅速地劃過他的手臂。一時間賽提沙的右臂血流如注迫使他不得不鬆開手。而沒有卸下他一條手臂這已是拉卡念在目前對方是重要人質的份上了。

    「我並沒有想要挾持你的意圖……」看到拉卡渾身戒備的模樣賽提沙苦笑著按住自己手臂上方的部位止血「我只是想解釋雖然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好。確實一開始我對皇兄並沒有抱著善意但我決不想害他到生命垂危的。」

    拉卡輕蔑地看著他「那是因為你知道毀掉劍麒在朝臣中建立起來的形象要比殺掉他更有用!況且如果不是為了救你他根本就不可能會中毒你們沒有這個本事暗算到他!」

    拉卡的語氣同樣也惹火了原本立場有一絲動搖的賽提沙他冷冷地低吼道「不要說得那麼好聽!蕭劍麒才不是為了救我而救我!他是為了他自己!」

    「我以為你該叫他皇兄或者是青龍王陛下。」

    就當氣氛變得十分緊張的時候一個懶洋洋地聲音插了進來。藍西洛剛剛打發掉龍翼殿派來的人回來時經過賽提沙的房間聽到有動靜所以才不聲不響地閃了進來。

    雖然門外有士兵把守不過一般沒有上位者的傳喚看守的士兵是不能隨便進入房間的。但是憑著賽提沙此刻的魔法力根本傷不了拉卡半分所以藍西洛會進來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向來好脾氣的拉卡動怒。

    「白虎王。」拉卡將蛟月輪收回走到藍西洛的身邊。

    「不介意我聽了你們兩個的交談吧?」藍西洛微笑著看向賽提沙剛才無意間進來到是讓他聽出些端倪來。

    那哪叫交談啊?拉卡和賽提沙腦中閃過相同的念頭不過兩人都沒有接藍西洛的話。

    賽提沙側身向藍西洛微微鞠躬算是行了個禮。

    「看來你恢復得還不錯。」相比目前還未清醒的劍麒來已經能夠下床走動的賽提沙算是恢復得極好。

    「多虧有各位的悉心照顧。」藍西洛是白虎領地的王劍麒即位後他在青龍最多只能算是貴客所以賽提沙對他並不很客氣。但和洛凱比起來藍西洛的表面功夫完美倒無可挑剔所以賽提沙也不好太失禮。

    藍西洛對賽提沙的態度到是不甚在意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著實刻薄「真不愧是北景王養大的孩子。你狡詐有餘但還不夠聰明。可惜了堂堂青龍領地的王子最後竟只會對著北景搖尾乞憐甘做傀儡。」

    「你這是什麼意思!」賽提沙的音量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藍西洛滿臉笑容地回答道雖然他本不打算在近幾日跟賽提沙說這番話不過既然現在正好有機會他也不介意提早談話的時間。

    「剛才你已經對拉卡承認一開始你對劍麒並沒有善意。那我們不如坦誠點說吧。這次中毒事件不過是你自編自導的一場戲而這同樣也是在費南指使下實施的一個陰謀。」說到這裡藍西洛停了一下見賽提沙沒有開口否認他繼續說道「現在的你應該很明確那種毒藥的危害性了那你更該清楚費南到底是把你放在哪個位置。」

    藍西洛盯著賽提沙的眼睛在他充滿壓迫感的注視下賽提沙發現自己本能地想躲避卻竟然無法掉開目光。

    「我想告訴你的是在青龍你是王子是名正言順的皇族連已經即位的劍麒都會讓你三分。但是在北景你不過是一個對他們比較有用的工具除此以外你什麼都不是!」

    賽提沙一臉蒼白地向後踉蹌了幾步藍西洛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插進他的胸口。

    「我要是你的話我會安分守己地成為青龍領地的王子而不是北景領地的傀儡。現在的情況下你真以為自己還能有希望奪取王座嗎?人總是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你不是笨蛋該忠於青龍還是繼續做北景的傀儡我想你懂得怎麼做對自己最好。」

    怎麼做對自己最好?賽提沙的嘴邊露出了苦澀而嘲諷的笑容。

    成為青龍領地的王這個願望從來就是別人強加給他的。前有北景王后有修達還有他的母妃梅達麗他們每一個都基於不同的理由希望他成為王。如果這次的王位爭奪戰贏得是他或許他也會繼續認為成為王是他的理想。

    但是當他輸了當他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看到蕭劍麒謹慎地周旋於整個朝廷處理著各種層出不窮的麻煩被民眾排斥被朝臣懷疑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並不合適成為王至少不適合成為目前的青龍領地的王。

    可是時至今日他究竟想要什麼連他自己也已經分不清了……

    這時一聲急促有力的「報告」打斷了賽提沙的思緒從門外跑進的士兵神色激動地行禮後說道。

    「稟白虎王!王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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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和藍西洛一起進來的賽提沙洛凱微微變了臉色。

    「他來做什麼!」

    「凱算了……」劍麒虛弱地出聲阻止洛凱繼續說下去。他才剛醒頭還痛得很經不起這傢伙的大吼小叫。

    「劍麒……」最後進來的拉卡跑到那華麗的大床邊女孩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你整整昏迷了三天……」

    「我聽說了……」劍麒苦笑著。他費力地想要坐起來不過立刻就被他身邊的娜蒂亞按了下去「你給我躺著別動!」

    「蒂亞我不起來看不到大家啊。」劍麒知道他的這次昏迷把娜蒂亞嚇壞了剛醒來的時候他甚至看到娜蒂亞的眼中有著淚水。雖然她很快背過身去擦乾但卻還是沒逃過劍麒的眼睛。

    「放心吧只要醒過來了多加休養應該就會沒事的。」洛凱拍了拍娜蒂亞的肩膀至於會不會留有後遺症他不敢在這個時候當著劍麒的面說出來。

    洛凱走到劍麒身邊讓他借力坐起身來拉卡立刻將旁邊的靠墊放到劍麒的身後讓他靠著。

    也許是因為有賽提沙在的緣故所以原本該是非常喜悅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和尷尬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而平時最會在這種時刻打圓場的藍西洛今天卻是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得很異常。

    劍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放轉到賽提沙身上輕聲開口問道「你沒事了吧?」

    賽提沙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醒過來的蕭劍麒比當日在昏迷中的樣子給他衝擊還要大。那雙曾經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暗淡了許多但時時刻刻充滿著算計和霸氣的眼神此刻卻有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柔。「我沒事了……皇兄你……」

    皇兄?劍麒愣了一下才醒來的他腦子還沒有正常運轉不過賽提沙也確實沒有這麼叫過他。通常正式場合下對方都稱呼他為「青龍王陛下」而私下裡雙方則幾乎沒有交談過也難怪劍麒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沒事就好了……」劍麒笑了一下雖然他不知道賽提沙為什麼會突然改變稱呼不過現在的他實在沒什麼力氣去追尋原因。

    「有你這種皇兄在他當然會沒事!」娜蒂亞冷冷地瞪了劍麒一眼「有事的是我們我真想把你的腦子敲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為了這種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值得嗎?」

    雖然娜蒂亞很清楚劍麒必須這麼做的原因但她心裡還是感覺很不爽。

    看到賽提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劍麒真有點同情他畢竟他也領教過娜蒂亞那張嘴的刻薄。

    「不用太在意蒂亞的話她只是擔心而已。」劍麒看著那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臉龐淡淡地笑著「不過就算你再恨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得到了王位如果無法親自治理的話還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不是嗎?」

    賽提沙盯著那張溫柔的笑顏。劍麒因為身體虛弱的關係所以無論說話還是表情都變得比往常溫和許多而這種溫和恰好順著藍西洛先前的話滲透進了賽提沙的內心。

    如果說洛凱的話還曾讓他心存懷疑的話那麼現在劍麒的這番話終於讓賽提沙相信那種毒藥確實會對他的身體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北景王要的不過是一個傀儡!那個男人只要一個活著的有王位繼承資格的傀儡啊!

    賽提沙心痛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然而無情的現實卻在賽提沙開口之前先給了另一個他無法承受的沉重打擊。

    「稟告各位王!龍翼殿那裡剛剛傳來消息賽提沙殿下的母妃梅達麗妃子自縊身亡!」

    如果那個士兵不要在這時候衝進來如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的話曾經有那麼一刻差一點賽提沙就要認同藍西洛之前的話真心實意地在青龍領地生活扮演好他王子的角色。

    真的只差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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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賽提沙睜著眼睛躺在龍翼殿自己房內的床上。看到那在月光映射下顯得愈加華麗的床幔他卻有一種虛假的感覺。

    一切都是假的酒會還沒有開始他也沒有服毒母妃也還沒有死……可是在內心的最深處卻有著一個聲音清晰地要他面對現實。

    賽提沙從未覺得他和梅達麗的母子關係有多融洽梅達麗總是對他好一陣壞一陣。一些時候她會對他很親近可有的時候賽提沙甚至可以看到她眼中的強烈憎惡。

    賽提沙常常覺得梅達麗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上一任的青龍王析璟。他一直認為是梅達麗對析璟愛恨交織的心情才會造成她對自己截然不同的態度所以在內心深處他從未苛責過這位的母親。

    況且目前梅達麗是他在青龍領地唯一的親人……不也許蕭劍麒在血緣上算是他的兄長但那個男人卻是間接害死梅達麗的兇手……

    想到今天下午修達帶著哽咽的控訴賽提沙的感覺淚水劃過了自己的臉頰。

    「我們曾多次請求要見殿下夫人她很擔心殿下的身體但是每一次都被龍首殿斷然拒絕了!」

    「夫人的情緒因此而變得很不穩定我已經派人時時刻刻跟著她了……可是……」

    「下午夫人她說想要獨自呆一會兒我們也不好拒絕只派衛兵在門口守著沒想到她……」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母妃見他?為什麼非要逼死母妃他們才甘心呢!賽提沙的手握成拳狠狠地垂在床墊上但卻只換來一聲沉悶的響聲一如他此刻無法宣洩出的悲傷和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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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眼看那孩子就要歸順我們了卻半途插進這種事情來!」

    藍西洛的語氣不是很好功敗垂成的感覺讓他的心情變得很糟糕。這兩天出了太多的事情好不容易賽提沙沒事劍麒也醒了整個事態才剛穩定一點卻又因梅達麗的自殺瞬間再起波瀾。

    關於這件事情宮裡決定採用低調處理的方式對外宣稱是突然病逝。可是對內要把梅達麗安葬在哪裡卻引發了一場爭論。

    有人認為既然梅達麗是前青龍王的妃子也是青龍領地王子賽提沙的母親理所當然應該埋葬在青龍;但也有人認為後來她成為了北景王的妃子所以應該把她送回北景安葬況且梅達麗曾被析璟趕出過皇宮無論如何沒有資格葬入皇家墓地。

    但不管怎麼樣青龍已經派了使者前去北景領地報信。因為無論是從梅達麗錯綜複雜的身份還是從領地與領地之間的外交來看這件事情都絕不可能跳過費南。

    「如果那個孩子理智一點就該知道梅達麗的死並不是我們造成的!」

    「通常我不指望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能保持理智除非他冷酷到沒有感情例如陵塵。」由於洛凱今天已經發過一次火積壓的情緒得到了一定的釋放所以此刻的他要比藍西洛冷靜得多「況且真地說起來我們也確實難辭其咎。」

    「難辭其咎恐怕未必!」藍西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後說道「你別忘了賽提沙真正的母親是赫爾蒂而不是梅達麗。梅達麗當年為了什麼事情才被析璟趕出王宮你我都很清楚。我不認為她會因為見不到賽提沙憂鬱過度想不開而自殺。」

    藍西洛的話點醒了洛凱。「說的也是那梅達麗又是為什麼而死?」

    「一是因為賽提沙的身份已經得到承認她便沒有利用價值了;二是你們看守得太緊他們深恐我有萬一你們會拿賽提沙抵命可如果是參加自己母親的葬禮你們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阻止不了吧?」

    由於洛凱和藍西洛是在劍麒臥室外的大廳裡討論著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所以他們的說話聲吵醒了正在裡面休息的劍麒。

    一看到劍麒就穿著睡衣走出房間藍西洛和洛凱同時起身把他架回臥室去躺著。還好此刻外廳裡只有他們兩個在要是被娜蒂亞看到了大概又是一頓好吼。

    通常在生活上女性都要比男性來得更有發言權。尤其是劍麒這種為了肩上的責任可以不顧一切亂來人對他娜蒂亞時不時的警告是絕對必要的存在。

    「喂我沒事了。」劍麒看著他們兩個配合默契地強制他休息哭笑不得地說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在這件事情上你的話已經缺乏可信度了。」洛凱無視劍麒的抗議轉身坐到他床邊的沙發上「一個說自己沒事的人可以昏迷三天要是有事起來大概要昏迷三年了。」

    「你把賽提沙體內百分之九十的毒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都一天之後才醒來第二天才勉強能下床走動。你整整昏睡了三天今天剛醒就想……」

    藍西洛說到這裡不禁停了下來不僅是他連坐在一旁的洛凱也愣住了。就算劍麒的魔法力再高強他中也不是一般的毒絕沒有可能恢復得比賽提沙還要快但方纔劍麒確實是自己走出來的……

    而且今天下午劍麒從醒過來到和賽提沙交談的那點時間裡他的精神恢復得十分迅速這點從他和賽提沙說話前後不同的語氣裡就可以辨別出來只是那時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這上面所以忽略了這種異常。

    現在想來的話也難怪當年在冥幽森林的事件後劍麒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能帶傷落跑而沒有客死途中。洛凱等人一直以為是青龍王印的護佑才使得他的傷好得那麼快但就當前看來顯然不是。

    「你這傢伙的恢復力簡直和陵塵一模一樣啊。」洛凱不知是驚訝還是感慨地說道。

    麒麟王陵塵的身體是眾所周知的差大家都猜測就因為如此他才會有那麼冷淡的個性。

    但是陵塵有一個非常奇怪的特點那就是無論他受了什麼傷生了什麼大病只要他的意識還清醒恢復的速度就要比常人快好幾倍。可一旦恢復到和他原本的身體狀況相同時就維持了那個狀態。

    當然就目前而言劍麒沒事總比有事要好。最近青龍領地的麻煩層出不窮要是劍麒真的虛弱到無力處理朝政倒也十分麻煩。

    所以藍西洛並不打算在此花上太多的時間簡單地給不明所以的劍麒解釋了一下陵塵那個奇怪的特點後他就將話題轉回到了梅達麗的事情上。

    「這次你打算怎麼處理?直接下葬?火化為骨灰看北景的意思再決定要不要送回北景?」屍首是絕沒有運回北景領地的可能性了所以藍西洛才會提議火化。

    「北景百分之八十的回復會是要我們安葬他們巴不得把這個難題扔給我們處理。如果把梅達麗安葬在皇家墓地肯定會激起一推守舊的大臣的反對但要是把她安葬到其他墓地卻也是不妥。」洛凱看向劍麒等他的意見。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為了這種事情和朝臣們起衝突。不過將梅達麗安葬皇家墓地不失為安撫賽提沙的一個好辦法對外就說是王子依戀他的母親所以特許葬入皇家墓地。至於朝內只能隨機應變加以協調了希望那些守舊派不會太難纏。」

    「北景的那些人也真夠狠的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用梅達麗的死訊來逼我們交出賽提沙。事實上今天你醒之後賽提沙已經可以回去了只可惜他們行動得太快了一點。」藍西洛無不遺憾地說道他看得出賽提沙的心曾經動搖過但現在那孩子恐怕是恨他們入骨了。

    「對他們來說這大概就是梅達麗最後的一點利用價值了吧?」洛凱的語氣充滿嘲諷。

    「只要和政治扯上關係沒有一件事情會是乾淨的。我們不也一樣為了自己的目的派人追殺過賽提沙。」劍麒的聲音很平靜。

    「即使一個王再怎麼想實施德政總是會有人犧牲的也可能會為了拯救更多人而親手奪去其他人的生命。所謂王不過是拿一些人的悲慘來換取另一些人的幸福罷了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雙手無一不是沾滿了那些無辜弱者的鮮血。」

    劍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也許是北景那些人做事無所不用其極的陰狠觸動了他的神經讓他聯想到今後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藍西洛和洛凱都沉默了下來。劍麒說得很對身為領地之王常常在許多事情上必須要下決策無論這個決策將會是多麼的無情或殘忍只要能使大部分的百姓獲得安寧的生活他們就必須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

    不過即便劍麒的話是對的洛凱也忍不住皺眉出聲抗議道「你把我們說得就跟一樣劊子手一樣?這幾千年來我們好歹是日理萬機為了領地任勞任怨的就換來這麼個光彩形象啊?」

    「最後那一句可不是我說的。」劍麒輕笑一聲「那是承宇說的同樣當了幾千年的王他的形容該是很有說服力了吧?」

    雖然最初這句話是蕭承宇在人類界的時候以一個平民的身份形容其他國家領導者的不過現在劍麒知道蕭承宇會那麼說並不是沒根據的。

    「陵塵?」藍西洛聞言詫異地停下了正要喝茶的動作「他還會跟你講這些?」

    「為什麼不?」劍麒愣了一下蕭承宇雖然對外不多話但他們五個在一起的時候卻從來不是最沉默的那一個。

    「因為陵塵他從來不會跟別人談論自己的想法。」回答的人是洛凱顯然他也對這件事情感到疑惑「陵塵一般不開口他開口的時候通常就是下令而只要他開口了對方就必須毫無異議地絕對服從。」

    「……」劍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至少在他們中間蕭承宇決不是這樣的人。

    「陵塵和你的感情很好?」藍西洛看了劍麒一眼狀似隨意地問道。但他問題中隱含的意義讓洛凱驚訝地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藍西洛微微點了點頭。

    「他和我們幾個的感情都不錯。」劍麒顯然也看到了他們兩個之間無聲的交流他的紫眸微瞇「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被點到名的藍西洛和洛凱同時露出了比較勉強的笑容隨即又都沉默了下來可見他們彼此都希望由對方來陳述。

    是什麼事情能讓這兩個傢伙吞吞吐吐少了平時的果斷和堅決?劍麒的心裡漸漸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你們就直說吧彌亞、佛德克拉克他們誰陣亡了?還是佈雷德和跡亞出了什麼事?」

    當年藝人團的夥伴至少還是劍麒關心的對象。

    南齊領地的動亂劍麒心裡很清楚地知道那是藍西洛掀起的而曾經是南齊領地王子的佛德毫無疑問會被送上最前線。一旦佛德上了最前線亞蘭和克拉克肯定會隨之上陣。戰場上刀劍無眼就算有陣亡也是很正常的事。

    至於佈雷德和跡亞雖然劍麒不知道跟隨洛凱的他們能出什麼事但是此刻兩位王異常的沉默卻不得不讓他起疑。

    聽到劍麒錯得十分離譜的猜測藍西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沒事少咒他們!我還等著他們攻下明遙城呢!」

    洛凱也是嘴角抽搐了兩下澄清道「我這裡沒發生什麼戰事所以要衝鋒陷陣之類的還輪不倒他們倆。至於宮廷戰身為下階武將的他們暫時沒什麼用武之地。」

    除此以外還有事能讓這兩位向來理直氣壯、霸道專制的王猶豫不決?由於得知過去的同伴都沒事心情放鬆下來的劍麒好笑地揣測著他們的想法。然而正是因為他撤下了防心所以接下來藍西洛的話才會給了他難以預料的巨大衝擊。

    劍麒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那句話就是——

    「其實陵塵他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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