媧娘娘深恨李隨雲,連帶著將他的弟子袁洪也恨上了:尖銳。比及袁洪欲言,她也以言暗諷。
袁洪面帶笑容,向女媧娘娘道:「娘娘,我師父有言,浮雲島上雖有妖族子弟,奈何洪荒之戰之時,便已歸入了浮雲島。也合該聽從娘娘調遣,只不過如今天下大亂,宵小橫行,浮雲島委實離不開他們的護衛,還請娘娘法外開恩,寬恕他們不到之罪。」
女媧娘娘眉頭輕皺,隨即舒展開來,李隨雲雖然強硬,不過總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他若是不給這個台階,自己也沒有什麼辦法。
娘娘心思玲瓏,轉念間便已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當年自己在崑崙之巔奪了豪曹劍,落了他的面皮,今日他卻還回來了,真個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其實李隨雲也不曾想過這般落女媧娘娘的面皮,他雖然也是聖人,但他更實際些。若是因為些許瑣事與女媧娘娘爭勝,那能成得甚麼大事?只不過女媧娘娘多心,倒會錯了意。
女媧娘娘微微點頭:「你既然是客,便到客席坐了罷。你雖拜入浮雲,也曾是我妖族一脈,今日正好見證我妖族盛事。」
袁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輕輕將頭點了一點,隨即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他這般動作,哪裡像一隻不安分的猴子,分明是一個有道德真修。
女媧娘娘眼中精光一閃,心中暗讚。不知道是袁洪原本就是修真的好苗子,還是清虛道人太會教導門下弟子,若非如此,這生性跳脫地猴子,怎的進步如此之快?念及此處。她不禁醒起一事,自己當年遺留下的一塊五色神石,大概也要現世罷,到時候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一念及此,則諸念紛紛滾滾,紛雜而來,將她的頭腦攪得一塌糊塗。女媧娘娘面色陡的一凝,諸念頓消,她心中暗叫一聲冤孽。自己當初一念之差,留了這五色之石,終是和自己結下了因果,如今這天道又被人顛倒,真不知道日後會有何等地變故。
將心頭的念頭放下,她抬眼望去。但見各路妖神盡已入座,一個個相貌不一。各有獨到之處,有不少都是面貌兇惡之輩,還有不少穿著狼狽,僅以獸皮罩體的大漢,不過那些妖怪可沒有人敢因為穿著就小覷他們。那些人大多上古妖族,穿著古怪,卻是他們效仿古風的緣故。
女媧娘娘掃視的目光陡然間凝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她看到了一個她不想看到的人,此人身穿大紅袍。盤膝而坐,雙眼如電,手中把玩著一串念珠,口中唸唸有詞,打扮卻是不倫不類,似僧、似道、似俗,真個古怪得緊。
這個人倒也頗有名聲,最起碼那些上古大妖對此人也都多了絲恭敬之意,他不是別人,正是威名赫赫的妖族太子。封神大戰中大放異彩的道君陸壓。如今他同修佛、道兩門神通,修得三個化身。一個是西方教之有道禪師,即西牛賀州福陵山附近的烏巢禪師是也;一個是明心見性,遨遊天地之間,修煉乾坤無量神通地陸壓道君;還有一個,則是振翅直飛九萬里,呼嘯反轉入九霄,炎陽真火撲天地,十中存一寄世間的三足金烏。而他的本體,則是眼前這個不倫不類的中年人。
女媧彈指間便已看破陸壓的跟腳,心中微微不快。陸壓修煉這許多年,自身神通,比起封神大戰,不知道要厲害上幾分。他是妖族的太子,也有資格爭那妖皇之位,若是自己立了別人,只怕他要鬧將起來。
心中微動,已是下了決心,看向諸妖,淡淡地道:「各位,你們其中不乏有大神通之人,大概也知道我此次招天下群妖來此的用意。我妖族自洪荒破碎之後,勢力愈微,生存空間欲窄,若是再等得千百年,怕是世上再無我妖族容身之地。為今之際,天下變亂,人族不寧,妖族立國,此其時也。」
眾妖聽了,都吃了一驚,一個個面色不一,議論紛紛,下面亂哄哄地,再不復方纔的莊重。妖族立國,牽連甚廣,這些妖王、族長,哪個不是一方的霸者,哪個又願意被人管束?可眼前的情勢容不得他們選擇,他們如何不亂?
女媧娘娘冷冷的哼了一聲,恰似晴天打了一個霹靂,將那些妖怪震得心神亂顫,耳朵嗡嗡做響。那些神通廣大,自恃身份,在那裡閉目不言的大妖被這聲音也震得眼前一暗,心臟怦怦亂跳,腦海中雜念紛呈,登時都變了臉色。
眾妖知道自己犯了女媧娘娘的忌諱,都不敢多言,一個個屏氣凝神,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也不多說什麼。
女媧娘娘冷冷的看了一眼眾多妖王,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怎麼,自在慣了,不願意再聽人的管束?你們自以為有點神通,覺得能獨霸一方了。你們是闡教十二金仙的對手嗎?你們知道天下間有多少神通廣大的神仙隱居不出嗎?當年那麼多的上古金仙,身隕的也不過一二成罷了。其他那些金仙跑到哪裡去了?難道都在洪荒破碎的時候死了不成?你們的主意打得也太好了點罷!」
眾妖被女媧娘娘罵得頭也不敢抬,一個個縮頭縮腦,大氣也不敢喘,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
女媧娘娘罵了一通,卻似消了點氣一般,冷冷地掃了一番眾妖,心中暗自冷笑,莫拿自己這裡當自家的後花園,你是條龍,到這裡得給我盤著,你是隻虎,到這裡你得給我臥著。
此時眾妖銳氣已失,知道妖族立國已成定局,自己現在所能爭取地,就是能在妖國中得到什麼好處。
那些上古大妖中忽然有一人躍眾而出,向女媧娘娘行了一禮,不卑不亢的道:「娘娘,我有一言,不吐不快。還請娘娘恩准。」
女媧娘娘心中微動,看到對方的眼角時不時的撇向袁洪那邊,心中已知其意,微微點頭應允。
那大妖也不忙著說,先向袁洪那邊抱拳道:「袁
我乃西山之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本事,只有一身蠻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妖族立國,乃我全族大事,我想請問袁真君,那浮雲島上的大妖也不在少數,連妖族四靈之將都在浮雲島,尊師為何不放他們前來?」
袁洪眼中閃過一道凶光,他雖然屢被李隨雲磨去殺性,但天性使然,野性終難消退。他聽得對方這般詢問,如何不惱?總算他還有些大局觀,知道不能為了一點瑣事壞了妖族立國的大事,他抬頭看向那妖,冷漠的道:
「妖族四靈,不論修為,單從歲數上說,也是你的前輩了。當年妖族掌天之時,也不曾將他們呼來喝去,也也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歲數,居然敢在此大放厥詞,全無半點恭敬之意。你若想知道他們為什麼不來,只管問他們便是。浮雲島雖然陣法重重,卻也不曾阻了朋友往來之路。不過依我之見,四靈不來,大概是不願意和你們這些不知道尊重長輩的人同席罷!」
西山之虎聽了這番話,面上微帶了絲惱意,有心發作,又知女媧娘娘在旁,絕容不得自己放肆,只得恨恨的看了袁洪一眼,懊喪的退回了作為。女媧娘娘知道這笨老虎是被人授意,這才出來向袁洪發難,若要懲戒他,卻是便宜了背後那人。她也由得這莽漢回座。
女媧娘娘待那老虎坐下來後,又冷冷的看了一眼眾妖。輕聲道:「你們當中,誰還有疑問,一發將出來吧。不要吞吞吐吐地,好像我多霸道,連話都不讓你們說似的。」
眾妖聽了這話。一個個噤若寒蟬,都老實了。女媧娘娘不是好像多霸道,她就是非常霸道。她說出這番話,分明是表示她很不耐煩,要是誰還不識趣的話,當時可能沒什麼問題,日後可就難說得緊了。
女媧娘娘見眾妖都老實了,微微點頭,又看了一眼無所事事。一副我就是看熱鬧的袁洪一眼,輕輕的哼了一聲道:「我妖族立國,則疆域需得廣大,方才能讓我妖族子民繁衍生息。我知道你們都有各自地山場,未必就願意遷徙。不過良園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你們若要有本事。或是邀朋友,便將那山場移過來罷。」
眾妖聽了。面色不一,都小聲議論,卻也不敢太過放肆。有一妖在妖群中大聲道:「娘娘,我們的山場移將起來容易,卻不知道我們妖族要在何處立國?終需有個章程才是。」
女媧娘娘坐在高台之上,掃了一眼那妖,只見這妖黑面白唇,耳朵尖長,竟是一隻野驢得道。難得他有這般見識,當即暗記於心,平靜的道:
「我妖族立國,自需選一個好地方。我妖族根在東土,也不該失去了根本。從東土到西方教,長有十萬八千里,其中疆域之廣大,不可細數。向南而行,碧波千萬頃,其中島嶼星羅棋布。繼往南行,又有一島。名澳,疆域廣大,不下千萬方圓,我妖族可在東土與西方教之間,擇一風水寶地立國,又在那澳島開闢疆土,與人族分庭抗禮,積聚力量。待得百十年,我妖族實力日增,自然重現當日之榮光。」
眾妖聽了,一時間都有些亂了,那可是個好地方。既有東土的疆域,又有西方教的疆域,土地肥沃,山巒密集,正適合妖族休養生息。在坐的大妖中,有不少的山場都在那裡,聽了女媧娘娘的話,自己卻不需搬家,心中更喜,一個個擠眉弄眼,按耐不住心頭的喜意。
其中有一個大妖沉吟半晌,出班道:「娘娘,您說地那裡靈氣充足,確實是我們修行的好地方,對那些小妖,更有不小的好處。只要我們守住了那裡,不愁不能興旺發達。只是我曾聽人說,諸聖有意開闢地仙之界,將大地上到了一定修為的人一發遷移到那裡。若是這般,我們在此地立國,又有什麼作用?」
此人此話,眾妖一時間都亂了起來,再也遏止不住。這妖怪的話太有震撼力了。地仙界?聽對方的意思,地仙界地靈氣,怕不得比這裡充沛百倍吧!雖然趕不上洪荒,但也差不得許多,若真那樣,這妖族立國,還有什麼意思?
女媧娘娘深深的看了那大妖一眼,輕輕地笑了笑,淡淡的道:「你精明得緊,這樣的消息也能弄得到,我低估你了。」
那個妖怪尷尬的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畏懼,隨即坐了回去,也不說話,就那麼低頭呆著,等待著女媧的答覆。
女媧慢慢站了起來,諸妖也都收斂了本性,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原本喧囂的大殿一下子寂然無聲,靜悄悄的。
女媧掃了眾妖一眼,淡淡的道:「無論諸位聖人開不開闢地仙界,妖族都要立國。妖國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妖族種族地延續。只有國,才有家。難道你們要坐看那些小妖任人欺凌不成?」
微微頓了頓,又看了看眾妖的表情,接著道:「人族為天下主角,這無法改變,最起碼在短時間內不會改變。妖族不立國,自然逃不脫人族的屠殺。便是你們都飛昇地仙界,難道你們就不為那些後輩考慮考慮嗎?」
眾妖吃女媧娘娘擠兌,一個個的默然無語。他們總不能說自己不飛昇地仙界罷!不過他們也看得明白,要開闢地仙界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看來這次聖人是要玩真格的了。那些喜好打破平衡,在天下肆意妄為,有大神通的人士躲不了這次了。
女媧娘娘又看了眾妖一眼,慢條斯理的道:「蛇無頭不行,凡事需有主持者,妖族立國,當先立君主。你們都是神通廣大的一方強者,有你們輔佐,妖國定能興盛,重現昔日之輝煌。」
她說到此處,看到一些妖怪想要說話,猛地將手一擺,指向雲霄,冷冷地道:「從今天起,雲霄就是妖族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