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暢回到住處,已經快六點了,匆忙洗了個澡,換身衣服,就去了西部牛仔。
今天輪到朱珠做飯,見李暢進來,說道:「還沒吃飯吧?洗個手先,我馬上就好。」
「又去哪裡瀟灑了?」張艷從辦公室冒出頭來。
「張姐說笑話了,一個老鄉帶我去認認門,在他家坐了坐。」
正在這個時候趙基也進來了,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一般情況下,他都趕到酒吧來吃晚飯。趙基打量了一下李暢:「哦,回來了?你在北京的朋友還不少嘛。聽說你那個老鄉開著寶馬來接你,夠牛的啊!」
「你怎麼知道的?」李暢很驚訝。
「呵呵,我有內應。」趙基打開塑料袋,拿出一盒三元酸奶,遞給朱珠。
「趙基,你太偏心了吧。怎麼只有朱珠的?」張艷把遙控器扔下,坐到飯桌邊。
「菜是她炒的,這是獎勵。」趙基端起碗去盛飯。
「飯還是我煮的呢,你別吃!」張艷把電飯煲端到一邊。
吃罷晚飯,把酒吧裡收拾了一番。張艷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李暢說:「你去看看輪班表,明天是你做飯,不能出去了。還有,晚上你要在酒吧值班了。」
「哦。你不是也值班嗎?我睡哪裡?」
「你來了,我就不值班了。辦公室有行軍床。」
想起明天就要做飯,李暢有點頭疼,在家裡都是老媽做飯,他最多只做過蛋炒飯。
朱珠看出了李暢的心思,抹桌子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低聲說:「沒關係,我來幫你,你給我打打下手就行。」
李暢的一顆心終於回到了肚子裡,朱珠的菜做得不錯,有她幫忙,何事不能搞定?
今天是週五,上人比較早,才八點多鐘的時間,已經上了四五桌了。有一桌人在打撲克,學生模樣,這桌最喧鬧;一桌人在聊天,有點像附近寫字樓的白領;一桌年輕男女面對面,像一對戀人,正在下五子棋;一桌是兩個中年男人,在下象棋。
李暢在家裡的時候,沒少看見一些無所事事的人在街頭下棋,圍觀者眾。沒想到有人跑到酒吧裡花錢下棋。
「朱珠,那兩個下棋的人經常來嗎?」李暢朝下棋的兩個中年男人努了努下巴。
「每到週五就過來了,風雨無阻。兩個鐵桿棋友。」
正好閒著無事,李暢在過道裡巡視一番,到了兩個棋友那裡就停了下來。
看了一會,李暢發現兩個人的棋藝水平還行,比羅軍還要強一些。現在那個瘦削一點,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執黑,局勢不大好,身材魁梧的男人已把紅棋子力集中到對方的右路猛攻。
魁梧男人可能因為面臨勝定的局面,心情比較好,發現李暢在觀棋,笑問:「小兄弟也喜歡下棋?」
「瞎看看。」
「新來的?」
「昨天才上班。」
「怪不得以前沒有見過你。我是西部牛仔的常客了,像朱珠、張艷、趙基幾個人我都知道。你們的老闆陳陽我也認識。不過……」魁梧男人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暢:「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有點面熟。」說著,魁梧男人拍拍自己的額頭,「實在是想不起來,只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您經常來嗎?」李暢給兩位棋友斟滿酒,也在觀察著兩位。魁梧男人臉型方正,劍眉,挺鼻,一頭直愣愣的短髮似乎永不屈服刀剪的淫威,一雙手骨節粗大,下棋的時候彷彿是要把棋子砸在棋盤上。瘦削的男人的頭髮整整齊齊地往一邊梳著,沒有一絲亂髮,薄薄的嘴唇顯示著內心的堅毅,卻有著一雙女人一樣好看的眼睛,給他略有點冷酷的面容帶來了一絲柔和,手指細長白皙,指甲挫得光滑整齊。下棋的時候,動作雖然很慢,但是每每給人一種放下千鈞重擔的感覺。
「還算經常吧,這裡比較安靜,不像其它酒吧亂哄哄的。每次週末都要到這裡來,跟好朋友喝喝酒,聊聊天,下下棋,其樂無窮啊。只可惜今天這個對手太弱,輸了固然沒面子,贏了也沒有成就感。」魁梧男人說。
瘦削男子一聽不樂意了,從棋盤上抬起頭,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我跟你下棋,從來都是你執紅先行,說明什麼了?說明我總是在讓你先手。你都無法和我平等下棋,還好意思說我的棋弱?今天不小心,被你偷襲了一盤,重新來過。」
魁梧男人把喝空的酒瓶遞給李暢:「再拿兩瓶。」
李暢回到吧檯取酒,心裡想,像這樣生活也很舒適啊。這兩個中年男人看起來是屬於事業有成的那種,但是又善於忙裡偷閒,調節生活。
來到中年男人的桌前,兩人已經重新開局了。李暢把啤酒給他們倒上,正要離開,魁梧男人說:「現在不忙吧?」
「還行,客人還不多。忙得過來。」
「那你在旁邊觀戰,看我怎麼使出屠龍手法,盡情的蹂躪對方,省得他老是吹牛。唉,小兄弟,你說,這麼漂亮的棋要是無人觀戰,是不是有點錦衣夜行的感覺?你就在旁邊看一會兒,你來判斷一下,誰的水平低,誰的水平高。」
好像今天瘦削男子有點不在狀態,才十幾步棋,黑棋就有點屈居下風了。
李暢笑道:「我知道你們誰的勝率高了。」
「是誰?」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
「是他!」李暢指著瘦削男子。瘦削男子喜得嘴都合不上了。
「怎麼是他?明明他還落在下風,馬上就要輸棋了。」魁梧男子不解地問。
「您雖然現在處於上風,可是從您急於證明比對手強,並且把我拉來做旁證,我分析,以前您沒少受他欺負。並且,我看今天幾盤棋,都是您執紅棋先行,可能是平常習慣了。一般情況下,都是誰輸了下盤誰執紅棋,或者輪流來。您習慣了執紅棋,說明平常他都是讓您的先手。所以,他的勝率應該比較高。今天的棋局不能完全說明問題,可能他心裡有事,影響了狀態。」
魁梧男子愕然:「趙兄弟,虧大發了。我花錢請來的啦啦隊,結果臨陣倒戈。」
瘦削男子端起一杯酒,一口倒進嘴裡說:「爽!葉大哥,知道什麼叫高見了吧。小兄弟,說得不錯。」李暢沒有想到看起來有點陰柔的他還能有這麼豪爽的動作。
魁梧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暢:「看來你也會幾手,怎麼樣,來下一盤。」
「可是,我還要上班啊!」李暢好久沒有下棋了,手也有點癢癢。
「那你為我專門服務吧,我享受一下VIP待遇。老闆,過來一下。」魁梧男人朝陳陽喊道。
陳陽以為這兩人要投訴李暢,一過來就滿口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太年輕,不懂事,得罪兩位老總了。」
「什麼得罪不得罪的,你看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我是想讓你的服務員陪我下盤棋,這是今晚的消費,剩了不退,不夠再加。」魁梧男人把幾張老人頭塞進陳陽的手裡。
陳陽歡天喜地走了,把李暢留在了棋局旁,臨走的時候拍拍李暢的肩:「好好陪兩位老總玩,贏了棋發你獎金。」
魁梧男子看著陳陽的背影,嘟嚕了一句:「用我的錢發獎金,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樣的僱員。」
瘦削男子往裡面坐了坐,給李暢騰出座位來。
李暢也就不客氣地坐了上去,眼睛徵詢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葉總,誰下紅棋?」從他們的交談中,李暢知道了他們的姓。
葉總沒跟李暢多囉嗦,直接把紅棋棋子在己方的棋盤上擺好了,然後馬上擺了一個當頭炮。這個時候,李暢的棋子還沒有碼好。
正所謂忙者不會,會者不忙。李暢一招一式地應付自如,十幾個回合後,葉總已額頭見汗。再下幾個回合,葉總就直接認輸了。
「厲害,再來一盤。」
趙總笑道:「葉大哥,碰到高人了。」
第二盤也是如此,李暢在棄掉一車一馬後,乾脆利索地入局成殺。
第三盤更直接,當頭炮斗當頭炮,最後李暢的當頭炮笑在了最後。
「我不行了,趙兄弟,你來上。」葉總主動地退了下來。
趙總上了也是一樣的結果,連下三盤沒有開壺。
「老闆,老闆,你過來一下。」葉總又招呼陳陽。
「葉總有什麼吩咐?」
「老闆,你是不是特意從棋校找來一個學生做服務生啊,下棋這麼厲害。下周我再過來,我就不信下不過他。」
陳陽古怪地看看李暢,有看看一身不爽的葉總。
趙總笑道:「小兄弟,你跟誰學的象棋啊?」
「在網上,一個叫魔鬼天使的傢伙,成天追著我要讓我做他的弟子,下棋為生。」
「老闆,他們誰啊?」李暢問陳陽。
「一個姓葉,一個姓趙,不是很熟,經常過來。李暢,幹得不錯,這是給你的獎金。」陳陽遞給李暢一百元。剛才葉、趙兩位老總才消費一百多元,其餘的三百多都是白得的。
李暢接過錢,看了看手裡的兩張名片,和錢隨手塞進口袋裡。兩張名片做得很精製,名片上卻寫得很簡單,一張上寫葉清羽三個楷體字,就是葉總的本名了。一張上寫趙志庫三個隸書,是趙總的大名了。
那一幫學生好像說到什麼開心的事,哄地大笑起來,其中一個催促趕緊上啤酒。朱珠走了過去。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個晚上。已經是臨晨一點了。李暢和朱珠打掃衛生的時候,張艷坐老闆陳陽的車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