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新開的地基上,打樁機默默地聳立著。
附近,出現了一個深坑。
十幾個民工,正在朝著斷樁的土層挖掘下去。
正挖著,孫區長的吉普車開了過來。
「深度到沒到?」孫區長下共了車,走上前來。
「快了。」那位正在觀察坑底的項目經理站起來,用手朝下面指了指,「你看,都出水了。」
「喂,有東西!」一位民工在下面喊了起來。
「注意……慢慢地挖。」項目經理提示著,「一定是個文物。」
坑底,一鍬一鍬的泥土被鏟走了,一尊石頭雕像慢慢現出了輪廓。
「經理,是一隻老虎!」
「什麼?老虎?」項目經理想了想,立即揮起手,大喊一聲:「吊車!」
守候在一旁的吊車立刻啟動了。
隨著機器的轟鳴,坑底的雕像慢慢被提了上來。
「啊,神虎!」孫區長看到這兒,驚喜地大叫了一聲。
博物館靜靜的陳列室裡,一尊美麗的「神虎」雕像被放置在中心位置。
在庾明、孫區長陪同下,台灣張先生與崔秘書走進了陳列室。
貴客臨門,工作人員將陳列室的大燈打亮了。
燈光照耀下,精美的「石虎」顯得威風、莊嚴,充滿了神秘的風采。
張先生看到「石虎」,眼睛一亮,急急地走上前去。
他伸出顫抖的手,仔細地摸索著石虎身上精緻的花紋,眼睛裡滲出了激動的熱淚。
「岳祖在上,後輩有禮了!」張先生看著看著,突然後退幾步;接下來,噗通一跪,拜倒在地了。
一見此狀,庾明與孫區長大吃一驚。
崔秘書卻像是早有準備。她從兜裡掏出一柱香,點燃之後,擺放在「石虎」像前。
在裊裊的煙火裡,張先生對著石虎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張先生,,你稱『石虎』為岳祖;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參拜大禮,這是否……與你尋祖有關?」張先生禮畢,庾明開口便問
「是啊……」張先生恭敬地看了看面前的「石虎」,點了點頭,「庾總,薊原是一座因煤而興的城市。你和孫區長在此為官,對煤礦的開發史,想必是瞭如指掌了。」
「瞭如指掌談不上,知道個大概吧。」孫區長謙虛地說,「昨天,文協主席給我講了神虎指路的傳奇故事。不知道張先生可曾聽過?」
「呵呵,『神虎指路』。可不是什麼傳奇故事。」
「莫非……確有此事?」庾明聽了,睜大了眼睛。
「唉唉,此事……說來話長啊!」張先生感慨了一聲,「這事兒,是岳父大人親身經歷,臨故時親口講給我聽的。那是在上個世紀初,1901年,嗯,是光緒二十七年的事兒啦……」
接著,張先生在眾人央求下,一字一句,講起一段塵封百年的往事來──
天下了大雪。雪花飄舞得密匝匝的,瞬息間便遮起了眼前的山林。天地間白茫茫連成一片,懵懵的他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分不清哪兒是前進的目標?哪兒是回去的小路了?
雪片慢慢蓋過了腳面,點點足跡被掩埋在厚厚雪被裡。瞅一瞅毫無人跡的荒郊,他心中不免恐懼起來,行走的腳步不知不覺停下了。
唉,要不是皇宮裡逼得緊,他才不會冒著風雪嚴寒,來這關東大山裡採藥呢!
皇帝病危了。太監傳出了皇上御旨,令梅家十天之內,配齊救駕的御方。現在,藥方俱全,只差一顆老人參了。
依母親的意思,弄一根家參湊合一下吧!可是,父親不允許。「皇帝臨危向梅家討藥,是對我們的信任。這種貢藥,哪能摻入雜方呢!」
「嗚──」他正歎息著父親的迂腐,—陣低低的吼聲傳了過來。他心裡一驚,不由地亂想了:哪兒來的吼聲?莫不是遇到了老虎?!
不會吧?老虎一般都是黃昏時辰出現的。這大雪天……
然而,又是「嗚──」的一聲;接著,他腿一軟,嚇得抖動起來……
一隻斑斕猛虎,兀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完了!他大呼一聲,順勢舉起了手中扁擔。他知道,老虎在此時出現,定是飢餓難忍了。自己這副身體,正是它的一餐美味啊!
可是,用一隻扁擔對付一隻猛虎,談何容易!
正在驚顫之際,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隻老虎並沒有朝他撲過來,卻溫順地在他面前趴下了。它那一聲聲「嗚──嗚──」的吼叫,似乎沒有惡意,倒顯出了幾分痛苦……
哦!這是一隻病虎……
行醫多年的他,習慣地睜開眼睛朝老虎看去。他看到老虎嘴裡插了一個東西:一根尖利的柞木樹棒,不知道怎麼刺入了它的咽喉……
這隻虎,是在向他求助呢。
他扔下扁擔,伸手就要去拔那根木棒。可是,一看那血噴的虎口、尖尖的厲齒,他的手即刻縮了回來。這病痛中的虎,倒不至於加害於他。可是,如果它疼痛難忍,將嘴一閉,他的胳膊必然要被咬斷……
叮鈴……扁擔扔地的清脆鈴聲提醒了他。他看到了扁擔勾上圓圓的鐵環。
有了!他急中生智,將鐵環取下,卡入了虎口。然後,將手從環中伸入虎嘴,拔出木棒,敷上藥,又把那隻手從虎嘴裡縮了回來。
「嘿嘿……」他拍了拍老虎的前額,「我救了你,你不會吃我了吧!」
老虎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感謝地點了點頭,轉身走開了。
它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卻又轉過身子來。
它莊重地看了看他,然後揚起前爪,往路旁密林處一指……厚厚雪被上,突然閃出了一條紅線繩……
老人參!?他的眼睛一亮,撒開腳丫子朝著那根紅線繩奔跑過去。
孫家人祖祖輩輩,幾乎踏破了關東大地,從未覓見過這山中的寶物,今天,難道……
他順著紅線繩閃過的地方俯下了身子,扒開雪堆一看,枯黃的參葉顯露出來……他掏了手鏟,剛剛要挖掘開去,此時,天上卻『轟隆』一聲霹靂,接著,大地猛然間裂開一道縫,一片片烏黑閃亮的煤層似一道道金光,映入了他的眼簾。
蒼天保佑!我發現煤礦了!他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大聲呼喊起來
他轉開身子,想要謝謝那隻老虎。然而,紛紛揚揚的大雪裡,老虎早已無影無蹤了。
「謝神虎恩典!」他恭敬地喊了一聲,朝著漫天的大雪,拜倒下去。
「張先生,這位採參人,就是你岳父?」孫區長聽得入了神,張口便問。
「是啊。」張先生點點頭,「當時,岳父一家還是皇宮裡信任的藥商呢!」
「從那以後,他就棄醫開礦了?」
「是啊,當時,開礦之初,岳父一家拿出了行醫多年的積蓄。嗯,為了得到官方恩准,光是報效銀就上交了一萬兩。岳父將開發煤礦的申請交到奉天將軍增琪處,增琪又專呈光緒、慈禧,幾經周折,開礦的事兒才被允許了。可惜呀,當時清政府無能,保護不了自己的礦產。不到幾年工夫,煤礦就被日本人侵吞了。岳父據理抗爭,最後也沒能把礦產奪回來。」
「那……張先生,聽取口音你是山東人,怎麼與薊原扯上親了呢?」
「哦,這也是緣分吧。」張先生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岳父的煤礦開起來之後,一時找不到銷路,光*市民做飯取暖,煤炭銷量不大。兩年時間,庫存煤炭就堆成了山。恰巧,這時,我父親經營的煤炭公司缺少貨源,就派我來東北尋找。我在奉天聽到薊原開礦的消息,就趕來考察,一看,這都是上等好煤呀!於是,我把身上帶的幾萬銀元全部交給岳父大人,訂購了所有積壓的煤炭。為了減少運輸成本,我通過商場朋友關係,將這些煤炭就近銷往濱海、長白、唐山幾家大型煉鐵廠,薊原煤的質量一下子創出了牌子。特別是遼寧本溪冶煉所用薊原煤煉出了「人參鐵」之後,薊原煤就成了公認的精煤,礦上生意興隆起來,煤炭產量竟供不應求了。大概是岳父看中了我的精明,就將他的小女兒嫁給我為妻,指望我將來能接替他的事業。可惜,時局動盪……我們一家,妻離子散,隔岸相望,一別就是幾十年啊……」說到這兒,老人家禁不住哭泣起來。
「好了,張先生。看來,你老人家年輕時就精明過人呀!嗯,聽白雪說,你就要與失散多年的女兒團圓了,這應當慶賀才是啊。」庾明勸慰了一句,「今天,我和孫區長在這兒,你看,你還需要本政府為你做什麼嗎?」
「這次『棚改』,臥地溝人是最大的受益者。老朽別無所求了。」張先生說罷,拱了拱手。「岳父大人開礦,只送了臥地溝人一個飯碗,卻沒讓大家住上好房子。現在,臥地溝人住進高樓,岳父若是地下有靈,也會為此事高興的。」
「張先生,有什麼話請直講,不必客氣。」孫區長再次懇求。
「既然區長執意要問,老朽就直言了。」張先生想了想,「嗯,我聽說,目前,尚有幾十戶困難百姓拿不出擴大面積款,正為上樓發愁呢!」
「確實是這樣。」孫區長坦率地承認了此事,「不過,昨天,在庾總關照下,總工會已經申請了10萬貼息貸款,解決這部分人的燃眉之急了。」
「是嗎?」張先生聽到這兒,感激地看了看庾明,「庾總,你雖然人在商場,卻深知民眾之苦,能於雪中送炭,老朽敬佩之至。嗯,為了表示一點兒心意,老朽決定,為臥地溝『棚改』捐款50萬元。」
「謝謝了。」庾明乘勢引導起來,「實際上,我們搞『棚改』,不過是先改善一下大家的居住條件。為長久計,還是要讓他們有業可就,過上安定的日子。張先生不是說要在此投資辦廠嗎?這是及臥地溝子孫後代善事啊!」
「不瞞二位,老朽也早有此意。可是,我們擬投產的BOPP產品,需要大量的聚乙烯和聚丙烯原料。所以,我的投資,要依附一個中央政府的大乙烯項目……」張先生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老先生說的,可是那個百萬噸乙烯項目?」庾明聽到這兒,不由地問道。
「是啊。」
「老先生,這真是太巧了。」庾明高興地告訴他,「今天,國務院已經正式批准,這個項目將在薊原建設。」
「是嗎?」張先生一聽,興奮地站立起來,「請問,你們是不是拿到了核准文件?」
「張先生,請看……」庾明使了個眼色,孫區長立刻從公文包裡抽出一紙文件遞了過去,說:「張先生,這是北京剛剛發來的。」
「嗯……原來如此啊!」張先生戴上花鏡,認真地看了一遍文件;接著,又高興地吩咐崔秘書:「立刻電告台北企劃部,讓他們組成專家考察團,來北遼市考察投資事宜。」
等庾明和孫區長離開之後,張先生似是意猶未盡,對著崔秘書感慨了一聲:當年神虎指路,讓岳父大人發現了薊原這個大煤田;今日石虎現身;是福兆降臨。我想,薊原這地方,一定會有貴人出現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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