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雖然時世動盪,光景不好,但是人們還是努力的將自己打扮一新,期盼著新年能有個好綵頭。
除夕之夜,家家閉門守歲,一座座院落中,充滿了難得的歡聲笑語,一年之中,只有這幾天時間,大家會忘記一切煩惱與憂愁,親人團聚,除舊迎新。
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孩子,雖然沒錢買鞭炮,但他們卻另有辦法,在鎮外的空地上點起一堆篝火,將事先備好的一根根干竹投入熱熊火焰中,聲聲炸響,伴隨著孩子們或興奮或驚慌的大叫,好一番快樂的場景。
不遠處有一座小山,無名的虎軀彷彿卓立於天地間的蒼松勁柏一般,筆直的站在山坡之上,一雙紫眸中儘是嚮往的神光,癡癡的望著山下那群快樂的孩子,程懷寶口沫橫飛的對於未來那些不切實際的暢想,逐漸在他耳邊遠去。
這座不知名的小鎮,就在天威山脈的最北端,距離玄青觀僅只五十餘里的距離。
兩兄弟出了玄青山門,晝夜急趕,在漢中府與白魅、醜丫頭及如月如霜一行會合。
在漢中府停留了五天時間,將一切盡都安排妥當,兩兄弟帶著白魅,走上了重上玄青的道路。
現如今的江湖形勢,盡都向著有利於玄聖殿的方向發展,使得程懷寶的情緒,始終處在興奮的狀態中,那張大嘴從早說到晚,一刻沒有時閒,口中說的翻來覆去就是如何稱霸江湖。如何威震天下,如何風光,如何瀟灑,聽得無名耳中,巳快生出繭子了。
由於不願身份曝光,三人一直撿山野小道行走,白魅也帶上了一隻垂簾斗笠掩去絕世容顏。總算無聲無息,趕在除夕夜晚,來到這座小鎮。
過年了,客棧酒肆盡都關門,沒奈何,三人只得留在了野外。
呱噪的程懷寶終於發現了無名失神的異狀,順著得無名的目光下望。只是一幫燒爆竹的頑童,沒發現絲毫異常之處,已成驚弓之鳥的他忽然身形一震,蹙著眉緊張道:「木頭在看什麼?不會是下面藏著什麼殺機吧?」
無名許久才反應過來,對於程懷寶的草木皆兵不但不覺好笑,反而一絲悲哀襲上心頭,為何山下這等平凡的快樂,卻離他們兄弟如此遙遠?
紫眸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哀傷,無名無比嚮往道:「小寶。什麼時侯我們也能像下面這些孩子一般,可以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與家人過上一個年,不用擔心被人追殺,也不用擔心被人算計。」
程懷寶的心猛地一沉,先前的得意與狂妄瞬間消失無蹤,因為無名那從未有過的哀傷眼神。也因為無名話語中那令他心神震盪的落寞與憧憬。
緩緩走到無名的身旁,程懷寶展猿臂攬著無名的闊肩,悠悠道:「快了,再有最後一關,渡過了最後這一道關口,木頭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目標。就能實現了。」
無名默然。
不知什麼時侯,三人靠坐在了一棵光禿禿的樹下。白魅一如既住的依偎在無名的懷中,汲取著無名身上的溫暖。
過了子夜,新的一年開始了。
在家中守歲的人們紛紛走出大門,來至鎮外,一片歡聲笑語中,鎮外那片空曠的平地上又燃起了數堆篝火,一根根干竹,帶著人們對於新年的期望,投入到熊熊火焰之中。
一時間,辟啪炸響連綿不絕。
許是受了無名的感染,望著山下的一切,程懷寶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感動,脫口而出道:「木頭,我也想歸隱了。」
隔了許久,才傳來無名悠悠的回應:「小寶天生就是個不甘寂寞的人。」
山坡上重又陷入一片靜默。
許久後,程懷寶彷彿來自天外的聲音緩緩響起:「或許吧……」
正月初十這一天,注定將會名載江湖史冊。
聖人谷谷主姜伯釗,圓守寺方丈了空大師,玉扇宮宮主潘天儔,青禪寺住持智清大師,以及柳葉派的掌門細柳飄零唐風,五大巨頭前後腳的,齊聚玄青觀。
為了今日這場盛事,玄青觀大事鋪張準備,宮鬧殿宇,整飾一新,黃土漫地,淨水潑街,道旗飄揚,鐘鼓齊嗚。
觀內弟子,盡都一身新衣,透出一股子不一般的精氣神,便是每年一度的道門大典。也不過如此。
蒼空、蒼穹、蒼弦等一眾玄青觀的頭面人物,風光無限的將受邀來訪的這五大門派掌門及隨行高手引入觀內正殿。
這是自十六年前大破魔門之後,正道巨頭們聚會的最齊的一次,唯一的變化是少了雙刀門與律青園,五門變成了三門,這些站立在江湖權勢巔峰上的大人物們面上神情雖然沒什麼表示,實則心中都有些兔死狐悲的唏噓神傷。
盡都安排落座,六大掌門加上各自派內的實權人物,總數十五人,分坐一圈,卻發覺還剩下三張空著的大椅,眾人雖有些莫名其妙,卻以為是玄青觀的疏失所致,並未深究。
殿門吱呀一聲合攏,圓守寺的了空方丈打聲佛號,徐徐道:「阿彌陀佛,不知蒼空道友請帖之中所說的關係江湖存亡的大事究竟為何?須得如此勞師動眾?」
蒼空撚鬚微笑,顧盼之間,儘是一股叫人望而心折的自信神情,不緊不慢道:「了空大師稍待片刻,在轉到正題之前,待蒼空先為諸位引見三個重要人物。」
隨著蒼空話音未落,一聲朗笑自四丈餘高的道祖神像後方的兩扇木門外傳來,隨即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一臉淡定神情的無名與嘴角掛著一抹邪笑的程懷寶並肩行了進來,跟在兩兄弟身後的,正是大白天也一身鬼氣森森的白魅。
在座的不論見沒見過無名兄弟,都輕易的認出了
來人是誰,所有人都大出意外,尤其是兩月前方自與蒼空密會過的姜伯釗與了空大師,再深厚的修為也禁不住面色微變。
潘天儔與兩兄弟的仇結得極深。又沒有姜伯釗深不可測的城府,憤然而起,雙目怒睜,喝道:「蒼空掌教,這兩個小賊怎會在這裡?」
蒼空雙眉微蹙,剛待說話,程懷寶巳邪笑著道:「我說老潘。這裡是玄青觀的地頭,不是你家那破扇子屋,輪不到你在這裡發威狂吠。」
被程懷寶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一激,潘天儔反而穩住了心神,冷哼一聲,沒有理會程懷寶的挑釁,雙目直視蒼空,等待著答覆。
蒼空溫和一笑,平淡道:「無少俠與程少俠是我玄青上下永遠的貴客。為何不能在這裡?」
姜伯釗與了空大師的眸心同時一縮,蒼空的這句話已然明白無誤的表達了他的立場,而這個立場卻與兩個月前三人的密會南轅北轍。
程懷寶目光凜冽,掃過在座的每一人,淡笑著道:「咱們兄弟硬著頭皮出現在諸位跺跺腳一方亂顫的大人物面前,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為自己申冤。」嘴裡說是硬著頭皮。他這一副流里流氣的神情,哪有半分侷促。
沒人答話,所有的目光盡都集中在程懷寶的面上。
程懷寶毫不在意,颯然一笑道:「我們冤啊!跟我們比起來,竇娥那娘們算什麼?
咱們一腔熱血,為了整個江湖的輻祉。在襄陽大破魔門藏寶圖的陰謀。嘿!這一來乖乖不得了,得罪了魔門的某個大魔頭。被人陷害扣上了勾結魔門的屎盆子。
本來咱們想啊,身正不怕影子歪,咱們兄弟出身玄青,也算是根正苗紅(註:實體書版為「飽受名門正派的熏陶培養出」兄弟們以為那個好)的兩個大俠坯子,行走江湖更是一直小心翼翼,緊守俠義二字,按說稍微有點腦子的也不能信了魔門的鬼話不是?
結果可好,咱們兄弟大婚的時候,一幫小王八蛋跑到漢中府,大鬧婚場,咱們這婚事沒結成不說,還莫名其妙的成了江湖追殺的逃犯。
對了,絕世雙惡,乖乖!不知道是哪一個缺德鬼這麼有創意,給咱們兄弟起了這麼威風八面的外號。
我呸!咱們哪裡惡了?
冤哪!
各位老大們,你們給評評理,咱們兄弟到底冤不冤?「
大殿之內,一片靜默,這些正道中的巨頭們,盡都被程懷寶說得啞口無言。
程懷寶豈肯甘心,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久到幾乎快要把他憋炸了,冷冷一笑,又不依不饒道:「各位喊打喊殺的時侯挺厲害的,怎麼這會兒都沒聲了?老潘,當初在方柏縣那地界,你帶著好幾十口子將咱們兄弟圍在絕地,不是說給咱們辯駁的機會嗎?現在寶爺來找你辯了,你咋就啞巴了?你倒是說啊!」
大概有生以來,潘天儔也從未被人如此點名點姓的叫過陣,然而此時此刻,他又能說什麼?
有句老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公道這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公道的威力遠遠勝於拳腳武力。
程懷寶輕蔑的掃了潘天儔一眼,目光又定在了姜伯釗的身上,歪著脖子一身痞氣道:「這位老先生一看就是聖人谷的姜老大,沒錯吧?寶爺也有句話想問問姜老大你。
咱們兄弟是奸了你家姑娘啊還是玩過你老婆呀?你老人家怎麼就認準了我們兄弟是惡人,一直以來苦苦相逼,真有點不死不休的勁頭了。
這疑問困擾了寶爺許久了,咱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今兒個難得見到了,姜老大給解釋解釋?「
便是泥人聽了程懷寶這番話怕也要跳起來,但是姜伯釗竟然生生的忍住了,只是一張老臉之上,巳然一片鐵青。緊抿得嘴唇與微顫的鬍鬚盡都說明了老頭被氣的夠嗆。
程懷寶虎目中閃過一絲快意,仍不肯放過姜伯釗,捻著下巴上的幾根雜毛道:「喲呵!看老薑這模樣還生氣了,老薑你可千萬別生氣,這麼大把年紀的,萬一氣出個好歹來,你那幫子徒子徒孫還不得跟寶爺拚命?我好怕呀!聖人谷多大的字號。谷內高手成千上萬,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寶爺我淹死!」
姜伯釗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周天大真氣在內腑行功一圈,炙熱的怒火徐徐歸於平靜,口中淡然道:「程懷寶,今日便由得你撒潑猖狂吧。」話語中。暗藏著無限的殺機。
程懷寶哈哈狂笑,十足的目中無人,笑得那般張狂,笑得那般暢快,卻無人知曉,他眼角的淚,卻不完全是笑出來的。
無名緩步走到程懷寶的身旁,拍了拍程懷寶的肩膀,又邁前一步。一雙平靜深邃的有若大海般的紫眸直視著姜伯釗,淡漠的聲音中不含一絲一毫人的情感道:「小寶說錯了什麼?回答我。」
平靜的無名,竟似比張狂無比的程懷寶還要叫人難以招架,姜伯釗通玄的修為,心中竟然生出了不敢直視那雙奇異紫眸的念頭,強自運功,這才忍住沒有移開目光。但那好不容易重新凝起的沉凝氣勢,已然被無名壓得一散而空,給人一分狼狽的感覺。
程懷寶使袖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滴,一拉無名,不滿道:「臭木頭別搶我風頭,今天寶爺要好好的出一回風頭。」
無名深深地望了程懷寶一眼。默然退到程懷寶的身後,這世上在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程懷寶的了。他知道程懷寶是要發洩,將心中憋悶巳久的那股無窮怨氣,盡皆發洩出來。
程懷寶感激的拍了拍無名的手臂,又將目光定在了空大師的面上,手指歪歪的指著了空道:「了空,從寶爺師父至真老祖那裡算起,寶爺的輩分還
比你高了那麼一點,叫你了空不算失禮吧?「
了空大師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佛門中人四大皆空,姓名法號不過代號罷了,程施主隨意叫喚就是。」
「四大皆空?」程懷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口中諷道:「好一個四大皆空,我來問你,我們兄弟與圓守寺有何仇怨?」
了空大師答道:「無怨無仇。」
程懷寶又道:「我再問你,我們兄弟可是作了什麼大奸大惡,為禍江湖之事?」
了空大師頓了頓才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未曾做過。」
程懷寶的面色忽然變得冷厲無比,每個字都似冰渣子一般叫人心底徹寒道:「既然一無仇怨,二未禍亂江湖,一向慈悲為懷自稱四大皆空的圓守寺,為何也同聖人谷一般,非要將我們兄弟斬草除根才肯罷休?」
「阿彌陀佛……」除了阿彌陀佛,了空巳不知該如何面對程懷寶犀利無匹的詞鋒。
蒼空眼見火候差不多了,適時插言勸道:「程少俠,過去的事情便都叫它過去吧,未來才是關鍵。」
程懷寶長長的吸了口氣,強自壓下心中那一股股翻湧不止的激憤怒焰,盡量的平心靜氣道:「蒼空道長說得對,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兄弟也沒打算繼續追究以前的事情,只想今後能夠安安穩穩的過上太平日子,不知道各位老大肯不肯賞這個面子,給咱們兄弟留一條活路呢?」
大殿之內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盡都眉頭微蹙,顯然在思索程懷寶最後這段話中透露出的潛意。
蒼空環視一周,微微揚聲道:「方纔了空大師詢問蒼空到底因何事將諸位請到玄青,現在蒼空便說了。」微一停頓,面上染了一層凝重續道:「十六年前,逍遙先師率領正道聯軍,大破魔門,魔門高手死傷殆盡,十餘年來銷聲匿跡,再無絲毫聲息,致使正道諸派,皆以為魔門元氣盡喪,再無回天之力。然而我們都錯了,那一場大戰,有一個可怕的大魔頭逃出生天,隱於暗處。十數年來機關使盡,現如今的江湖大事,皆為此人暗中搗鬼所致。」
「竟有此事?」
聽到如此聳人聽聞的消息,所有聞者的心神盡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姜伯釗白眉微蹙道:「蒼空掌教所說的這個大魔頭是什麼人?」
蒼空平靜答道:「此人乃是大魔頭陸天涯的孿生兄弟,名叫陸天祺,具體情況還是由程少俠為各位掌教掌門解說。」
一眾目光重又聚集到程懷寶的面上。程懷寶一臉冷色道:「說這個陸天祺之前,寶爺要先確認一點,在座的諸位還有誰認為我們兄弟與魔門有什麼勾結?」
照例的沒人出聲,都領教過程懷寶那張比他手中刀還厲害百倍的嘴巴,此時此刻只有傻子才會跳出來自取其辱。
程懷寶環視一周,包括姜伯釗與了空在內,一眾統馭江湖的巨頭們竟然沒有一人敢與他對視。無賴心中無比得意,面上卻還是一副悲憤神情道:「自從被人陷害成了勾結魔門的惡人,我們兄弟便在猜測,這個屎盆子是哪個王八蛋扣在咱們腦袋上的。思來想去,似乎只可能是魔門餘孽所為,因為之前咱們剛剛壞了他們的藏寶圖陰謀。
確定了大方向,我們哥倆個開始了一條無比凶險的尋找清白之路。
要說陷害我們的人實在是了得,手腳乾淨的叫人難以置信,我們兄弟跑遍了大半個天下。一無所獲,還險些被老潘帶人在方柏縣拿下了。「說著話又狠狠地瞪了潘天儔一眼,才繼續道:」就在山窮水盡之時,居然又見到了柳暗花明,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我們兄弟與魅兒小姐重逢。「
回身指了指白魅,程懷寶又道:「陸天祺陷害我們的最大證據是死鬼翻江倒海的一番鬼話。鬼話中的主角便是魅兒小姐。我們兄弟知道機會來了,經過一番計議,決定用無名的美男計,別看無名外表木訥,對於女人,尤其是美女的殺傷力可大得很哩。
那一日,無名打扮得……「
程懷寶正在那裡眉飛色舞的演繹著無名美男記的精彩高潮部分。後邊白魅玉首微偏,星眸中含著一絲困惑對無名道:「名……美男……計是……什麼?」
無名溫柔中帶著一絲愛寵的撫了撫白魅的髮髻道:「魅兒乖,小寶在胡說八道,別理他。」
白魅溫順的象只小羊羔般靠在了無名的懷裡,誰又能想到這樣子的她竟會是凶名驚天動地的雪羅剎呢?
程懷寶這叫一個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兩個傢伙不是成心漏他的氣嗎?
然而令程懷寶始料未及的是,有了無名與白魅的這一番現身說法,一眾原本對無名有沒有施展美男記的本錢與可能持完全懷疑態度的正道巨頭們,反而相信了程懷寶那誇張的叫人頭暈的無式美男記。
程懷寶回過頭瞪了無名一眼,很沒有面子地乾咳一下繼續道:「順著魅兒小姐的線索,我們兄弟揪出了一個身份甚高的魔門餘孽,一番嚴刑拷問,終於揭開了陸天祺這廝的無數陰謀詭計。
陸天祺此人極攻心計,從三十餘年前便開始著手,派出許多內奸潛入三教五門,經過這許多時間之後,數量不明的內奸已然佔據了各派中的要職,有這些人在三教五門之中攪風攪雨,江湖不亂才叫有鬼。
雙刀門乍似亡在我們兄弟手中,實則卻是那魔門的內奸黃恆有意挑撥,唆使秦勝犯我漢中所致,歸根結底,是亡在了陸天祺的詭計之下。
第一個滅亡是雙刀門,誰又敢說下一個不會是聖人谷又或圓守寺?
陸天祺目的只有一個,將三教五門徹底從這人世間抹除,此人不除,江湖將永無寧日,江湖亂了,受害最大的不是別人,正是在
座的各位老大們。各位都是高瞻遠矚的高人,這麼淺顯的道理自然不用寶爺來提醒。「
為何江湖形勢在這兩三年間失控的急劇惡化?為何總是感覺有一股兇猛的暗流在江湖之下湧動?
姜伯釗與了空等人之前的許多想不通的疑惑,現在終於豁然開朗,一個挑撥三教五門內亂的險惡陰謀,呈現在眾人的腦海之中。
所有的一切雖無證據。卻都有脈絡可循,仔細回想之後,姜伯釗與了空面色同時微變。
危險!
現如今的江湖形勢真的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危險邊緣,雙刀門的滅亡只是一個開始。
程懷寶目光如炬,在座諸人面上神色的一絲一毫變化都收入眼中,微微一笑,又道:「寶爺不廢話。我與無名重新立了一座山門,取名玄聖殿,咱們兄弟絕沒有稱霸江湖的野心,雙刀門的地盤足以滿足我們的胃口,今後只想開開心心的過太平日子。
若各位老大首肯,玄聖殿不但不會成為一個江湖攪屎棍,反而可以替代雙刀門。
成為共同維護江湖穩定的同路人,畢竟只有太平日子,大家才好一塊撈錢撈勢,江湖亂了,誰都沒好果子吃。
寶爺也有些醜話要說在前面,若真的有人不肯讓咱們過好日子,偏要我們兄弟下十八層地獄的話,咱們兄弟就是死,也會拉上一些人來墊背。到時候讓陸天祺漁翁得利,奪了整座江湖,怕還要笑話一群傻瓜打生打死,受他擺佈卻不自知。
寶爺的話說完了,各位老大如何抉擇,盡請自便!「
程懷寶這番話中包合了無數驚人信息,其中的任何一條。都足以叫人琢磨許久,他卻成心一口氣說完,然後便端著膀子,嘴角掛著一絲邪笑,望著一眾陷入沉思中的各派掌門,心中篤定得很。大勢已成。
先聯玄青,取得與三教三門正面對話的機會。豎起陸天祺這個令所有人不寒而慄的共同大敵,巧妙的將玄聖殿的利益立場同三教三門掛在一起,表達出玄聖殿無意打破江湖現有格局,只想踏實的分享原屬於雙刀門的那一分江湖利益的意願。
這便是譚菲雅為兩兄弟設計的整條妙策,加上程懷寶無與倫比的精彩演繹,再有玄聖殿能夠消滅雙刀門的巨大實力作為保障,只要不是傻子,自然能夠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淺顯道理。
大殿之內,安靜極了,所有人都在沉思之中。
首先打破殿內沉寂氣氛的正是蒼空,他清朗悠揚的聲音倏然響起:「無、程二位少俠,請坐!」
請坐……
簡單的詞語,平常的二字,在此時此地,卻又有了另一重意思,代表著天下第一大派玄青觀,承認玄聖殿擁有了與三教三門平起平坐的地位。
程懷寶微微一笑,沖蒼空點首示意,卻並未去坐,炯炯目光,射向姜伯釗與了空。
以圓守寺為代表的佛門勢力,本就是因為擔心絕世雙惡破壞整個江湖的現有格局,從而令佛門的利益蒙受損失,才會聯合玄青觀與聖人谷想法絞殺。
到如今,程懷寶當眾表明了玄聖殿不稱王不稱霸,只求在江湖現有格局下,分享雙刀門曾經擁有的一切,如此一來,玄聖殿不但不會成為三教三門的掘墓人,反而變做共同分享江湖這塊大餅的同夥。
自己的利益不受衝擊,且還能有效的壓制江湖上所有有意趁亂起事的野心分子,這筆合算的買賣,只要不是傻的,都不會錯過。
了空大師沉吟許久,方抬起頭來,迎上程懷寶的銳利眼神,緩緩道:「老納代表圓守寺,歡迎玄聖殿成為江湖正道中一股重要的支柱力量。」
程懷寶滿意一笑,對了空抱拳行了一禮道:「了空大師放心,小寶定不會有負大師的期望,玄聖殿今後在江湖上的宗旨,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玄聖殿追求的目標是和平崛起,成為維護江湖穩定與發展的一支重要的力量。」(忍不住無厘頭了一把,有不喜歡的兄弟,請看到「我不犯人」為止,即實體書版)
當了空說出了代表圓守寺接納玄聖殿那一刻起,一切巳然塵埃落定,情勢逼得姜伯釗再無任何其他選擇。
若不聯合圓守寺,聖人谷除非做好同歸於盡的打算,不然對於能將雙刀門一口吃下的玄聖殿,幾乎構不成什麼實際威脅,更何況現在的玄聖殿,還有了玄青觀的庇護。
這一刻,姜伯釗充分的體現了他聖人谷谷主的高明,當心中計議已定,登時將一切與無名兄弟的仇怨盡皆暫時忘卻,面上露出一個儒雅和旬的微笑,不疾不徐道:「無、程兩位少俠本就是我正道中的棟樑之才,又何來要我等首肯之說,玄聖殿後起之秀,取代雙刀門眾望所歸。本谷主那不肖弟子尹飛鴻,對於二位少俠推崇備至,今後你們年輕人,還要多多親近才好。」
這番話說得親切和藹,似足了前輩提攜晚輩的良言,根本聽不出其中有半絲假意與勉強。
三教立場巳定,三門順水推舟,柳葉派掌門唐風當先表達了柳葉派的歡迎致詞,清禪寺的智清方丈隨後也附和一番。
只有玉扇宮宮主潘天儔,對於無名兄弟心懷餘恨,附和的話說得很是勉強,然而勢不由人,江湖始終是一個靠實力說話的地方,論實力玉扇宮比雙刀門還差了一籌,其他的三教兩門都已表態,自然論不到他來反對。
程懷寶哈哈一笑,炫耀一般的昂首挺胸道:「如此寶爺就坐下了。」
無名不像程懷寶那麼多廢話,早拉著白魅坐下了。
當無名與程懷寶穩穩的坐在椅上之後,代表著統馭江湖的幾大勢力之中,從此多了玄聖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