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寶貝孫女這副模樣林老頭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酸溜溜道:「程懷寶那臭小子也能叫智謀過人?說他卑鄙無恥奸詐狡猾倒還貼切。對了,那臭小子還好色無比,簡直是個一無是處的惡棍爛痞。」
林語冰生氣了,秀鼻之中哼了一聲,小嘴一噘,小頭一撇,再不肯同爺爺說話。
女生外相,這話不知是哪位先賢說的,確實道理十足。
沒有人能在醜丫頭的面前侮辱她心愛的小寶哥哥,即使是爺爺也不行。
林語冰從小到大,由於有爺爺的極度溺愛,可說什麼都有,就是缺少朋友。
她從小便任性妄為,橫行霸道,莫說被人欺負,便是被她欺負的人,也沒有哪個有膽子稍作反抗的,如此便養成了驕橫跋扈的性格,又怎麼可能擁有朋友呢。
實則她總是欺負別人,也是因為潛意識中的寂寞在作祟。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她碰上比她更橫行霸道,更驕橫跋扈,整治人的手段更陰損恐怖的程懷寶時,吃了苦頭的她不但沒有懷恨,反而對這個膽敢任意欺負自己的人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才有了後來的襄陽之行。
隨著互相的瞭解,這丫頭由最初的畏懼,漸漸的生出崇拜與敬服,到最後的近乎於盲目癡迷的愛意,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化,那麼的自然而然。
在她單純天真到有些幼稚的芳心中,小寶哥哥是那樣的特殊與優秀,他時而狂妄到敢向老天叫囂,時而溫柔體貼的對自己噓寒問暖。他精靈古怪,她永遠也猜不到他下一步又會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他風趣幽默,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也不用擔心會有孤獨寂寞。
即使他的好色性格,在她的心目中,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能夠好色好得那麼直率坦誠,那麼理所當然又心安理得?
「小寶哥哥是當世獨一無二的,連無大哥也比不上!」林語冰氣憤之下在心中大聲地叫道。
望著中毒已深,已經沒救了的寶貝孫女,林老頭恨不能立時宰了程懷寶這無恥的小子。
滿心的怨怒,最終卻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罷了!
小兒女的情事,他這把老骨頭沒法管,也管不了,順其自然吧。
林老頭這邊正在自怨自艾的當口,那邊廂白魅已然吃飽,施施然的站了起來,彷彿在自家客廳一般,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怡然自得的輕抬蓮步,緩緩行了出去。
白魅這一路發生了無數次的情景再次重演,待白魅走出許久之後,大堂中的人們才反應過來。
「那美人好像……沒付飯錢?」
「張老闆,有人吃霸王餐。」一些與酒樓老闆相熟的食客禁不住哄道。
原來這酒樓的老闆在銅縣是出了名的鐵公雞,吝嗇到極點。
站在櫃檯裡一身肥肉的張老闆終於回過神來,擦了擦不知不覺間嘴角留下的口水叫道:「如此絕色美人在我老張的地盤吃霸王餐,那是看得起我老張,你們叫喚個啥?」
此話登時引來一片哄笑,混亂之中大堂裡不知是誰叫道:「想不到一毛不拔的張老闆也有這麼大方的時候。」
笑聲更隆。
林語冰也隨著大伙嬌笑個不停,邊笑邊不忘嘲弄自己的爺爺:「果然是個吃霸王餐的絕世厲害人物。」
林老頭並未搭理無知的孫女,一雙昏花老眼盯著趁亂消失在酒樓門口的幾個彪悍背影,若無其事道:「冰兒丫頭可敢跟爺爺打一個賭?」
林語冰好不容易收住笑聲,捂著笑痛的肚皮道:「爺爺想賭什麼?」
林老頭昏花老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徐徐道:「爺爺跟你賭,若這白衣女子真如爺爺說得那麼厲害,冰兒要答應爺爺,以後再不許與程懷寶那個小惡棍混在一起。」
林語冰一聽這賭約哪裡肯幹,小嘴一撇道:「爺爺討厭,冰兒不理爺爺了。」
林老頭心中又一聲無奈的歎息,站起身形,聲若蚊吶道:「若冰兒想看熱鬧,便跟爺爺來吧。」
一聽有熱鬧可看,林語冰登時來了精神,祖孫倆結過賬後,行出酒樓,沿著白魅消失的方向,遠遠的綴在後面。
白魅若無其事的行在大街之上,順著大街前行,彷彿不知曉有六個年輕漢子跟在身後。
自南門出了縣城,在官道上行出數里。
跟在白魅身後的那幾個身形彪悍,腳步輕靈敏捷的年輕漢子眼見四野無人,忽然展開身法,攔在了白魅的身前。
領頭的是個一身藏青色勁裝,身材矯健,面容英俊的年輕人,這人一臉輕浮的有些淫邪笑容道:「這位美人,你可知道你方才吃飯忘記付錢了?」
白魅站定身形,冰冷無情的星眸沒有絲毫停頓的掃過這人的面龐,彷彿眼前只是一片空氣。
這年輕漢子乃是南陽幫鐵爪無敵蕭萬里的獨子,名叫蕭飛雲,綽號金翅大鵬。
蕭萬里出了名的護短,因之蕭飛雲仗著老子雄踞南陽的勢力,在南陽的地面上橫行霸道慣了,哪裡受得起白魅這等目中無人的對待,禁不住冷笑一下道:「臭娘們別給臉不要臉,吃飯給錢天經地義,現在你若將飯錢拿來也便罷了,若是不給……」說到這裡他有意一頓,想等著對面的絕色美人接話。
然而他算盤落空了,白魅毫無所動,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絕美玉像。
蕭飛雲心中更怒,面色皆有些猙獰道:「若是不給,可就別怪蕭少爺動粗了,用你……」
這時蕭飛雲身後的一個臉容精幹的漢子似是覺出了有些不對,悄悄拉了蕭飛雲衣袖一把打斷了他後面的話,低聲道:「少幫主,這女子只怕不是平凡人,還是……」
蕭飛雲驕橫的性格豈能聽得進勸,反而越勸越來勁,一甩大袖道:「趙三你少說廢話,在南陽府這地界,本少的話就是皇帝老兒的聖旨。」
口中說著狂妄無比的話,自覺威勢十足的蕭飛雲雙目望向白魅時,卻失望的發覺,對面的美人彷彿當他是空氣一般,一雙叫人過目難忘的星眸,自始至終便沒多看他一眼。
一股怒焰猛地自心頭竄起,自尊心受到空前打擊的蕭雲飛惡念陡起,猙獰道:「既然姑娘如此不識抬舉,便別怪本少爺無禮了。」說著話身形一閃,撲了上去。
蕭雲飛能夠橫行南陽,也非全是仰仗了自己老子的勢力,身上是有真功夫的,這一撲之中,暗含了數種變化,封死了白魅所有退路。
面對蕭雲飛威勢十足的一撲,白魅彷彿無知無覺,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蕭雲飛身法極快,眨兩下眼皮的工夫已然掠至白魅身前,眼見美人即將手到擒來,嘴角不禁噙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然而這也是他留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個神情了。
驚變來得太快了。
當蕭雲飛魁梧的身形倒飛出兩丈餘遠,飛跌到地上時,他的那五個屬下保鏢沒有一人看清白魅是如何出招的。
他們都是老江湖,只一眼便看出少幫主已然胸骨盡碎,絕無生理,而令他們心膽俱寒的是,蕭雲飛的嘴角,竟還掛著那絲得意的微笑。
妖術!
一瞬間,這兩個字同時浮上五人的腦海,以他們的見識,方才發生的一切也只能用妖術才能解釋。
這幾人能被蕭萬里派在獨子身邊做保鏢,自然都不是廢物,立刻反應過來,同時抽出兵刃,揮舞起滿天勁風,齊齊罩向白魅。
那個方才提醒蕭雲飛小心的趙三身在空中,長刀飛劈而下,口中大喝道:「妖女還我少幫主……噗」
他的話沒能說完,便被狂噴而出的鮮血阻斷了。
只一招間,五個人全倒了。
一身白衣隨風輕蕩,白魅看也沒看地上的六具屍體,星眸似有意若無意的望了遠處道邊的一處灌木叢一眼,隨後輕抬蓮步,順著官道繼續向前方走去。
待白魅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方才白魅眼神掃過的那處灌木叢一陣聳動,臉色皆不甚好看的林老頭與林語冰行了出來。
親眼見到方才白魅只能用妖異恐怖來形容的表現,林語冰終於信了自己爺爺方纔的那番話,回想起方才白魅看向這邊那冷到極點的眼神還不禁打個寒顫的她聲音不自覺地微顫道:「爺爺,她……她是不是妖怪?」
林老頭的一雙昏花老眼此時卻射出兩道令人心悸的精光,並未答自己孫女的話,快步走進鬥場,蹲下身來仔細探查地上的六具屍體,許久之後才站起身來,眸中已然儘是不可思議的神光。
膽量與程懷寶有一拼的林語冰豈會害怕幾具屍體,便站在蕭雲飛的身體旁,蹙著眉道:「爺爺你倒是答冰兒的話啊!」
林老頭一臉凝重道:「冰兒現在別鬧,這裡已成凶險之地,我們速速離開這裡。」
林語冰自幼受的殺手教育也不是假的,立時想到了箇中的利害,不敢使小性,立刻隨著爺爺潛入了道旁的樹林。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們離去的方向正是白魅消失的方向。
當蕭萬里飛馬趕到銅縣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時,已然是第二天的巳時許。
喪子之痛,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如同所有父親會做的一樣,老淚縱橫的蕭萬里沒有理會是非曲直,聽罷南陽幫派在銅縣頭目的匯報,便帶領著手下六大高手與百多名幫眾,追向疑為兇手的白衣女子。
白魅並不知曉自己闖了禍,仍然不緊不慢的毫不掩飾行蹤的順官道向南行走。
不過以她的性子,想來即使知道了怕也不會在意。
因之在第三天的正午時分,蕭雲飛終於追上了白魅。
官道之上,被一百餘人圍在正中的白魅仍然是那副旁若無人的悠閒模樣,一雙星眸沒有焦點的望向前方。
這兩日間林老頭祖孫兩個始終遠遠吊在白魅的身後,以林老頭的見多識廣與老謀深算,也對這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女子產生了莫大的好奇。
此時這對祖孫正藏身在遠處樹林中,遠遠的望著官道上的情形,現在的他們與在太白樓時又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林老頭竟化裝成了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而林語冰則換回了女裝,扮作一個伶俐可愛的半大女娃。
林語冰的秀眸緊張的望著遠處人群,悄悄對自己的爺爺道:「爺爺,您怎麼看?」
林老頭默然片刻才不確定的答道:「南陽幫實力雖強,卻未必能夠困得住她。」
林語冰有些不敢置信道:「南陽幫高手盡出,其中包括蕭萬里這等超絕高手,這個白衣女子再強也只是一人,怎麼可能逃得出重圍?難道她已練到了三教的掌門那等級數不成?」
林老頭癟了癟嘴,許久才道:「咱們跟了她這兩日來冰兒難道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林語冰搖搖頭,納悶道:「有什麼異常?」
明察秋毫的眼力是殺手必備的條件之一,林老頭忍不住對孫女的失察有些失望,搖搖頭道:「她沒有帶任何行李,也就是說她身上的衣服從未換過,兩天過去了,她坐臥行走,一身白衣仍然潔白如雪,冰兒不覺得奇怪嗎?」
林語冰倒吸了一口氣道:「聽爺爺這麼一說,確實很是古怪,怎會如此?難道灰塵與污跡自動躲開她不成?」
林老頭被孫女幼稚的話氣得直翻白眼,正待教訓林語冰,卻聽得林語冰低聲驚叫道:「啊!動起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