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林語冰放在繡床上躺好,程懷寶不放心之下又點了她的睡穴,眾人移師樓下。
六人圍坐在客廳的圓桌之上,無名面色微現凝重道:「雙尊院地處府城繁華街段,無論做什麼皆在各方耳目的眼中,雖然經過一番苦心經營,設立了許多機關陷阱明卡暗哨,但防禦方面仍嫌薄弱。」
程懷寶隨即接口道:「所以我與無名商量過之後,覺得雙尊盟應該在府城外的山崗上選擇一處地勢險要的地方重新興建一塊根據地,既可增加行事的隱密性,又可大幅增強防禦的能力。」
紀中眸子一亮,興奮道:「盟主與寶爺高明,紀中佩服。」
程懷寶撇撇嘴道:「矮子少說恭維的話,你與老龍地頭熟,還是想想府城周邊有什麼地方適合做咱們雙尊盟的根基之地吧。」
紀中與龍霸天同時眉頭微蹙,思索起來。
林老頭惡狠狠的瞪了無名一眼,顯然還在記恨他方纔那一拳,冷冷道:「你們兩個小子在打什麼主意?莫不是真想跟三教四門鬥一場吧?」
無名毫不在意林老頭兇惡的目光,淡然答道:「現在已經由不得我與小寶了,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換了林老爹你又會如何決定?」
林老頭一怔,眸中現出思索的神色,默然不語。
酒怪聽了無名的話可來了勁,豪放道:「無論無名與小寶跟什麼人對上,都算老酒鬼一份。哼!三教五門也橫了太久了,也該受些教訓了。明天我老酒鬼便出去轉轉,找幾個老朋友前來助陣。娘的,咱們來個妖魔鬼怪大鬧江湖。」
程懷寶眸中精光一閃道:「老酒鬼能找些什麼朋友?」
酒怪得意一笑道:「我老酒鬼的朋友,自然是一群性子古怪的老不死。真要把他們湊齊了,也夠三教五門好好喝上一壇了。哈哈……」
程懷寶立刻打蛇隨棒上,沒大沒小的一攬酒怪的肩膀,開心道:「那就多謝老酒鬼了。」
林老頭無視這邊哥倆好一般的一老一少,目光閃爍著一絲異彩始終望著無名道:「當日你們兄弟救了斌兒,老夫曾答應過欠你們倆一個人情,現在你們可以對老夫提一個條件。」
無名有些疑惑的望著林老頭,眸中的疑惑漸漸淡去,轉而射出兩道妖異紫芒,冷然道:「老爹是什麼意思?」
聽了無名的聲音有異,笑鬧中的酒怪、程懷寶與思索中的紀、龍二人同時醒過神來,四道炯炯目光齊刷刷望向林老頭。
林老頭古井無波道:「老夫不能因一己之私用俠客殺手堂上下數百口人陪你們冒險,還了你們救治斌兒人情後,咱們從此再無關係。」
聽了林老頭這番絕情斷義的話,除了無名外,所有人皆滿臉激憤之色。
便是酒怪這等江湖老怪也多少有些顧忌俠客殺手堂的威名,但程懷寶這無法無天的小子可不在乎,他拍案而起,指著林老頭的鼻子開了罵:「老子干你老不……」
「小寶!閉嘴!」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讓盛怒中的程懷寶閉嘴的話,非無名莫屬。
聽了無名微含怒意的低喝,程懷寶身形一僵,罵聲嘎然而止,他不服氣的轉頭看向無名,在無名的眸中讀到了什麼,拳頭攥得咯吱作響,終於哼了一聲,重又坐回椅子上。
無名聲音清冷淡漠道:「既然林老爹已把話說清了,我們兄弟自然不會連累你,救治冰兒爹爹我們是看在冰兒的面上,用不著老爹還。我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雙尊盟與俠客殺手堂將來是敵是友,請老爹不要將今晚的事傳入江湖,老爹能答應嗎?」
林老頭望著無名冰冷無情的紫眸,淡淡的點點頭道:「老夫答應你們。」
無名笑了,笑得沒有絲毫感情與溫度,漠然道:「老爹到樓上將冰兒帶走,從此我們兄弟與老爹再無任何瓜葛。」
林老頭走了,無聲無息的帶著昏睡中的林語冰走了,臨走之前,他那雙平淡昏花的老眼望向無名時,閃過了一絲旁人讀不懂的訊息。
屋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極差。
程懷寶狠狠地一掌打在桌上,咬牙切齒道:「氣死我了!死木頭你為何不讓我罵那無情無義的老混蛋幾句?」
無名淡然道:「他沒做錯什麼?」
「什麼?」程懷寶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不敢置信道:「他沒做錯什麼?難不成還是咱們錯了?」
無名理所當然道:「面對明顯比自己強百倍千倍的敵人,退縮自保有什麼錯?換了是小寶,你會因為與冰兒的交情,便拿雙尊盟上下八百多兄弟的命去同三教四門拼嗎?」
無名一句話將程懷寶說的沒了脾氣,酒怪與紀、龍兩人本是義憤填膺的臉上也平和了許多,皆現出思索之色。
程懷寶想了半天,長長舒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接受了無名的話道:「木頭說得沒錯,林老頭沒做錯,換了我也不願意連累盟中的兄弟。」
無名轉向酒怪與紀、龍二人道:「老酒鬼、老紀、老龍,我們面對的敵人是除律青園外的三教四門,是統馭江湖的力量。我們勝利的機會微乎其微,甚至可說是幾乎沒有。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考慮一下再作決定,你們要不要跟著我們。無論你們做出什麼決定,我與小寶都不會怪你們。」
屋內的氣氛登時變得沉凝無比,彷彿空氣皆要凝固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片刻後,酒怪抓起自己的酒葫蘆咕咚咚灌下一口老酒,大袖一擦嘴角的酒漬道:「三教四門一群小屁孩兒都敢欺負到老酒鬼頭上,實在欺人太甚,老酒鬼嚥不下這口氣。無名、小寶,同那群正道偽君子干,算老酒鬼一個。」
無名與程懷寶心中感動無比,程懷寶一拍酒怪肩膀,聲音微顫道:「老酒鬼……」卻想不出用什麼語言能夠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們曉得,雖然酒怪口中這麼說,但真正令他肯用一條老命去搏的原因,卻是情義二字。江湖中,還是有能為情義二字拋頭顱灑熱血的真正漢子的。
紀中與龍霸天頗有默契的互視了一眼,毫不意外的皆在對方的眸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堅定神光。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笑容不瀟灑更談不上英俊,卻有一股子真漢子的豪爽與真誠。
紀中的目光直直的望向無名,聲音堅定無比道:「紀矮子願追隨盟主寶爺,赴湯蹈火,生死與共!」
龍霸天粗獷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老龍不會說話,只知道我老龍生是雙尊盟的人,死是雙尊盟的鬼,老龍爛命一條,就交給盟主與寶爺了。」
生死與共!
這是人世間何等珍貴的情義!
無名緩緩的甚至自己的右手,平放在桌上,因為激動,聲音中帶著些許波動道:「生死與共!」
程懷寶會意,隨即也伸出右手,重重的壓在無名的手上,莊重無比道:「不離不棄。」
酒怪呵呵一笑,忽然之間感覺自己彷彿年輕了五十歲,又變回了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一股豪氣充斥心田,將自己的老手伸了出來,壓在程懷寶的手上,醉眼中射出兩道精芒,沉聲道:「算老酒鬼一個。」
隨著紀中與龍霸天的手也壓了上來,五隻有力的手緊緊的連在一起,一股濃若有形的情義彷彿可以填滿天地。
問世間,還有什麼比這等不懼生死共對強敵的情義,更加珍貴難得的嗎?
第二日,雙尊盟上下忽然發現,令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那位恐怖的林大小姐消失了,倚老賣老的酒長老出門遠行了,而自從得知盟主跳崖身亡的消息後便無精打采的紀、龍兩位堂主則彷彿換了個人一般,不但做起事來精神百倍,連說話的嗓門皆有力嘹亮了許多。
一天之間發生這許多變化,令所有人皆有些無法適應。
還沒等所有人適應過來,一個龐大的計劃已在紀中與龍霸天的安排下,開始按部就班的實施起來。
在漢中府北郊外一處山勢險峻的山崗之上,雙尊盟動員了近千民壯,在數百雙尊大漢的帶領下,開始修建一座規模雄渾龐大的城堡。
一個全新的雙尊盟,已經開始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