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天楚想也未想便道:「即使實力最弱的律青園也比我聖門現在的實力強。」
無名嘴角微微上扯,現出他那標準的無式淡笑道:「如果單純比較高手的數量,你沒說錯。」
廖風面現思索神情道:「請聖尊詳解。」
腦中回想起譚菲雅曾說過的話,無名道:「自魔門銷聲匿跡之後,在陸天祺暗中推波助瀾之下,三教五門間矛盾日重,各派都有一統江湖之野心,發生內訌只是遲早之事。所以,三教五門不須我們注意。」
廖風又問道:「敢問聖尊,當前之局,聖門該如何走棋?」
無名悠然道:「既然已有人把江湖之水攪混打算趁機摸魚,我們只需要盯住攪混水的那個人就是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簡單但確是目前於魔門最為有利的一條路。
廖風與耿天楚互視一眼,一同道:「聖尊英明,屬下拜服。」
兩人說出這番話時的神態心情與方纔已然不同,多了些許誠服的恭敬。
無名一擺手道:「沒事你們下去忙吧。」
兩人躬身行禮告退,出石門行出老遠,廖風才喃喃道:「身在亂局之外,坐看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之時,我自漁翁得利。咱們這位新聖尊真的是很不簡單啊!」
耿天楚眉頭皺了皺,冷哼一聲,轉身逕自離去。
望著耿天楚的背影,廖風嘴角泛起一絲陰沉的笑意,喃喃道:「耿天楚,你還太嫩。」
無名並不曉得廖風與耿天楚各自心中的算盤,他也沒有想知道的興趣,兩人前腳一走,無名便又將玄神元胎大法的秘籍抱在手上,仔細研究起來。
嗜武是武人天性,任何一個江湖人獲得玄神元胎大法這等玄奧莫測的神奇功法,皆會於不知不覺間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嗜武成癡的無名自然不會例外,手捧著秘籍的他把世上的一切皆忘在了腦後,每日窩在房中苦參玄神元胎大法。
數日下來,徒勞無功,那些玄奧莫名的段落他始終無法參透,卻又干下一樁令人瞠目的傻事壯舉。
原來無名自學到玄神元胎大法後,既沉迷於新學的那半套玄神元胎大法,又捨不得已練了十餘年的大丹直指丹訣,這傻小子乾脆來了一個魚與熊掌兼得,白天運大丹直指丹訣煉丹,到了夜晚再換成那半套玄神元胎大法。
依他這等兒戲般的煉丹,換了旁人怕不早鼎崩爐裂,水火反噬而亡了,無名卻仗著體內那兩顆超級另類的內丹的保駕護航得以安然無恙。
無論是大丹直指丹訣還是半套玄神元胎大法練出的精元,紫極元胎全不在意,統統一口吞下,即使偶有消化不良,還有靈蛇寶丹在一旁垂涎欲滴,趁機分上一杯羹。
只苦了無名,傻傻的悶頭煉丹,卻根本不曉得辛苦煉來的丹元成了體內兩個貪婪傢伙的食餌。
山中無歲月,一轉眼間已過了十五天。
這一日清晨,無名煉罷半套玄神元胎大法,緩緩醒過神來,沒日沒夜的苦練多日,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效果,紫極元胎依然故我,守財奴一般只進不出,他仍然無法掌握自由使用真氣的訣竅。
無名緊皺著眉頭苦思其中問題,忽然沒由來打了個機靈,彷彿大夢初醒般自石床上跳到地上,面上罕有的現出焦急之色,喃喃道:「壞了壞了,光顧著煉丹,竟把姐姐與小寶忘在了腦後。」
他急匆匆衝出石室,逕直來到大長老的石室,一進門便開門見山道:「我要出去一趟。」
自無名成為聖尊以來,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盡在別人的耳目之中,每日都有人至大長老處匯報。
然而令大長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個接掌聖尊之位只一天便幹出奪權之舉的無名,接下來竟再無任何動作,每日皆窩在石室中練功。
這小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大長老看不透也想不通。
看到無名的第一眼,大長老很失望,在無名清澈單純的眼神中他看不到絲毫野心與才智,這樣的廢物如何擔當光復聖門的重任?
待知曉了這外貌憨厚的小子竟然便是名動江湖的無名後,他心中才有了一點期待之心。
無名果然沒讓他失望,不動聲色的說出擁陸天祺那聖門叛逆為主這等大違常倫,偏又是當時最有利於聖門發展的一條路。
第二天的奪權更讓大長老自覺還是小看了無名,這小子不但有野心,且更具實現野心的魄力與精確把握時機的判斷力。
要知道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判斷錯誤,奪權的結果都是死路一條。
然而就在大長老懷著期待與防備之心等著看無名下一步行動時,無名卻又大違常理的徹底安靜了。
任何人處在他這個位置,又剛剛奪權成功,皆會趁熱打鐵,全面掌握財政兵三權,無名卻彷彿無動於衷,對一切不聞不問,彷彿局外人一般。
最近幾日正無比納悶的大長老聽到無名方纔的話,心中不禁冷笑道:「來了,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小子耍什麼花招。」
放下手中的一卷書冊,大長老不動聲色道:「聖尊若有事情,可要下面的弟子去做。」
無名搖搖頭道:「這事需我親自去辦。」
大長老心道:「不是奪政權。」
老頭點點頭,道:「既如此聖尊打算帶多少隨從隨行?」
無名搖搖頭道:「一個人也不用帶。」
「也不是奪兵權。」大長老心中嘀咕著,口中又道:「聖尊可是要聖門安插於各地產業及眼線暗哨名冊?」
無名還是搖搖頭道:「我辦私事,要這玩意有什麼用?」
「也不要財權?那這小子到底想要什麼?」大長老屢猜不中,原本古井無波般的心境中泛起一絲漣漪。
老頭忍不住輕咳一聲,語氣中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急躁道:「聖尊到底想要什麼?」
無名奇怪的看了大長老一眼,忽然探手至老頭額前一摸。
大長老搞不清無名要幹什麼,一愣神的工夫也沒躲,任由無名新生後潔白如玉的手掌貼在自己額前,他倒要看看無名還能搞出什麼新花樣。
結果無名一句話險些讓老頭暈倒:「沒發燒啊?老頭你莫非老糊塗了,我不是說了嗎?我去辦件私事,什麼都不要。」
再好的修養也架不住被無名這麼埋汰,大長老被氣得嘴邊銀白的長鬚顫動不已,顫聲道:「臭小子,你……你比至真那小子還要可惡一百倍。」
無名清澈純淨的紫眸中滿是無辜的看著被氣的渾身微顫的大長老,沒有答話。
大長老深吸一口氣,平復有些激動的心境,他尤未死心,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探問道:「聖尊真的不需要些什麼?」
無名一臉平靜道:「什麼都不要。」
一股邪火自大長老心中猛然竄起。
「老夫就不信這個邪,臭小子你不要也得要!」
大長老心中有了這個想法,一撫長鬚道:「聖尊之安危系我聖門上下數萬屬下之福祉,豈能孤身犯險?況且聖尊在路上行走時,也需人鞍前馬後的照應。」
無名眉頭一皺就待拒絕,大長老卻又將話頭搶過道:「聖尊既為聖門之主,當以聖門大局為重,不宜任性妄為。況且聖尊出門在外,總也需要幾個供你驅策的人手,便不要拒絕了。」
無名皺眉想了想,覺得大長老所說也有道理,聳聳肩膀道:「依你就是。」
望著無名轉身離去的背影,大長老心中頗有一種出氣的感覺,總算讓這小子聽了一回話。
老頭正得意的當口忽然枯瘦的身形一震,顯是想到了什麼,一對壽眉緊緊蹙在一起,昏花老眼中射出兩道精芒來,口中狠狠道:「好一個欲擒故縱之計,臭小子,你夠狠。」
眼神忽又轉為平和,大長老手捻長鬚喃喃道:「臭小子,我還是小看你了,老夫倒要看看你還能給我怎樣的驚奇。」說話間,眼中全是算計的神采。
計議已定,大長老終於決定出動他手中的那道王牌。
渾然不知自己無意中的所為卻被人高估了無數倍的無名回到自己的石室,一個時辰後,外面兩個清脆動聽的聲音道:「小婢如月、如霜,求見聖尊。」
無名一怔,道:「進來。」
石門開處,從外面行進兩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女。
二女一穿月白,一穿淺碧,粉首低垂著行至無名近前同時躬身拜倒,聲音嬌脆道:「婢子如月、如霜,參見聖尊。」
無名揮手道:「起來說話。」
兩個少女站起身來,粉首微揚間,無名不禁微微一怔。
但見二女不但高矮濃纖一模一樣,連相貌也沒半點分別,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膚如凝脂,眼如點漆,瓜子臉蛋,清秀絕俗,所不同的只是衣衫顏色。
無名微微一怔過後,隨即一臉淡然道:「找我何事。」
二女未在無名的眸中發現絲毫熟悉的驚艷與驚奇的神采,皆有些驚異,這位新聖尊果如大長老所言,非是常人。
那手提一個包袱,身穿月白色衣衫的少女道:「如月與妹妹如霜奉大長老之命,前來服侍聖尊。」
無名又是一怔,沒想到大長老會派給他兩個姑娘,不過在無名眼中,根本便沒有男女之分,故此也未在意,隨意道:「可以走了嗎?」
一旁的如霜答道:「回稟聖尊,待婢子姐妹為您換過衣衫後便可啟程。」
「還要換衣衫?」無名納悶問道。
如月答道:「喬裝上路是為了行路方便。」
無名聳聳肩膀不再多話。
如月將手中包袱打開,裡面是一套質地手工皆上上之選的儒衫。
兩姐妹方待給無名寬衣,無名已道:「我自己來吧。」
二張一模一樣的嬌容上顯出同樣的錯愕神情,顯是未料到無名會拒絕這等任何男人皆巴不得的艷福。
如月臉上忽現苦色,嬌軀一震猛然跪伏於地,抱著無名的腿顫聲哀求道:「求聖尊開恩。」
另一邊的如霜也隨著姐姐跪下身來,抱住了無名另一條腿。
無名納悶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如月道:「若大長老知曉聖尊不讓婢子服侍,婢子姐妹就會受聖門規法重罰。」
無名眉頭一蹙道:「你們不用怕,我去找老頭說清就是。」
如月粉首低垂,嬌軀顫抖道:「聖尊萬萬不可,大長老御下最為嚴厲,即使看在聖尊面上暫時不計較,也會記在心上。求聖尊開恩,便讓婢子姐妹服侍吧。」
如霜也緊跟著嬌聲哀求道:「求聖尊開恩。」
無名濃眉微蹙,隨即舒展開來,淡然道:「既如此便讓你們來吧。」
兩張嬌顏上同時泛起感激討巧的嬌笑,兩姐妹立時起身,服侍著無名更衣。
四隻芊芊玉手將無名那件又髒又破的農衫脫下,露出無名精壯如山般疤痕密佈的雄偉身軀。
自幼受怪樹靈氣伐毛洗髓,月餘時間沒有洗過澡的無名身上不但沒有尋常男人身上的汗味,反有一股淡淡的清新體味,說不上那是什麼味道,淡淡的卻非常好聞,引得小臉羞紅的如月與如霜姊妹倆禁不住提了提秀氣的玉鼻。
從故鄉的深山中出來,無名身上所穿乃是偷自一戶農家的粗布衣褲,衣褲之內空空如也,因此當兩姐妹將他的長褲一脫,自然也就一覽無餘了。
如月與如霜顯然還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家,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兩張俏臉通紅的似欲滴出血來一般,兩雙明眸不約而同的看向別處,偏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斜眼瞄上一下。
反觀無名,一身精赤的他在兩名如花少女面前卻自在的緊,既無色鬼的淫褻神情,也沒有絲毫小男人的窘迫,就那麼坦坦蕩蕩筆直的立在那裡。
強抑心中羞念,一對姐妹花手腳麻利的服侍無名穿衣著鞋。
上下整理妥當之後,如月自懷中掏出一把木梳,為無名梳理一頭長髮,如霜則行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工夫端來一隻盛滿清泉的銅盆,替無名洗面。
被二女身上一股淡淡的芳香包圍的無名,根本無心體會此時的溫柔享受,這一刻他的腦海已被一張刻在他心上的絕美嬌顏全部佔據,腦中回放的全是以往徐文卿滿是溫柔笑意的替他梳頭擦臉的記憶。
「姐姐……」
無名在心中深情地呼喚著心愛的佳人。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無名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我嗎?」無名的心中這樣問著。
常言道人配衣衫馬配鞍,此話著實不假。
此時的無名,與他以往那副憨厚的鄉間農人模樣簡直天差地遠。
一身青綢儒衫,卻掩不住他雄壯挺拔的身材,腰挎香囊玉珮,束白色長腰帶,並不是錦衣貴族、紈褲子弟的華貴裝扮,卻別有一番貴氣威勢。
經如月妙手梳理過的烏黑珵亮的頭髮在頭頂高高挽起髮髻,整齊而帖服,兩道濃眉斜飛入鬢,一雙虎目中閃爍著淡淡的迫人心神的紫芒,儒雅中帶著幾分勃勃英氣。
從尋常鄉里質樸青年搖身一變成了翩翩公子,無論形象氣質皆完全彷彿是兩個人,連無名自己都幾乎認不出自己來,何況是那些對他本就不很熟悉的江湖人。
對著鏡中的自己怔怔發愣的無名並未發現,在他身後的如月如霜姐妹倆看他的眼神已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