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如古井無波般的心湖此時卻有些亂了,被一股淡淡的暖風吹起陣陣漣漪,又似一陣暖流流過心田,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自己其實不會說話,櫻唇微張,結結巴巴道:「我……我……」聲音清脆,很是動聽。
無名也再保持不住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此時的他臉上有緊張更有欣喜,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道:「你想說什麼?你別著急,慢慢說。」
白魅秀眉微蹙,在無名滿是鼓勵的眼神下,努力的說道:「我……我……喜……」此時的她彷彿活了一般,絕美的玉面之上多了許多生動的表情與顏色。
就在這溫馨旖旎的一刻,突變發生。
一個怪異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這聲音無名從未聽到過,也無法形容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聲音,彷彿不是耳朵聽到的,而是腦袋直接感受到一般。
白魅的臉突然變得無一絲表情,便彷彿在樹林中第一次遇到時一樣,身上充滿了詭異的味道,彷彿突然從人變身成了妖。
無名大驚,叫道:「你怎的了?」
白魅並未答他,眼中戾芒一閃,猛然出掌轟向無名胸膛。
無名既沒擋也沒閃,就那麼生生受了白魅摧經焚脈,中者必死的一掌。
雖有紫極元胎可以吸收那一掌中絕大部分的勁氣,無名仍在那掌力及體的瞬間,被那股巨力震傷了內腹,一道血絲順著唇角緩緩流下。
無名卻毫不在意,左手始終緊緊握住白魅的右手,兩隻眼睛靜靜的與白魅那雙充滿戾氣與殺氣的眼眸對視。
在無名深情地注視下,白魅好似終於認出了無名,目光觸及無名嘴角的血痕,眉頭登時緊緊皺起,櫻唇微動,似是想說什麼。
然而就在此時,那個古怪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個聲調,發出這個聲音的人似是已有些不耐了。
白魅的嬌軀明顯抖動了一下,右手使力掙扎,似要掙脫無名的掌握。
無名怎肯任她便這麼走了,想也不想整個人合身撲上,將白魅那動人至極的嬌軀死死抱住。本應春意盎然的一對男女,此時表現的卻劍拔弩張,有若摔跤。
無名的力氣有多大?便是一頭熊也休想掙脫開他的懷抱。
可惜,此時他抱著的不是熊,是遠比熊要可怕一百倍的白魅。在那聲音的操控之下,白魅似已徹底失去了神志,彷彿把無名當作了死敵一般,在他懷中拚命掙扎,又抓又咬。
終於,光挨打不肯還手的無名被白魅一個巨大的衝勢帶的一頭撞在了桌角,沉重而結實的紅木桌被那股巨力撞得嘩啦一聲散了架。無名只覺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在屋中之時,程懷寶醒了。
雖然頭還有些昏沉,他卻覺得身上已不發燒了,只是肚子很餓,畢竟昨天整整一天沒吃東西,前天雖然吃了不少,可拉出來的更多。
仰面朝天看著那陌生的房頂,程懷寶漸漸回過神來,用胳膊支起身子,才發現屋中一片狼藉,而自己那木頭兄弟無名,此時正無聲無息的倒臥在一堆木桌的殘骸之中。
程懷寶心頭一緊,生怕無名已被那女妖害了,不顧渾身上下的綿軟無力,勉強從床上爬了起來,略顯踉蹌的走到無名旁邊,蹲下身來,探手摸去,總算鬆了一口氣,無名只是昏過去罷了。
無名醒過來時,太陽已升的老高,一睜眼,便看見程懷寶一臉似笑非笑的壞樣,兩隻機靈卻有些無神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
無名剛待坐起身來,卻被全身上下傳來的劇痛弄得身子一陣痙攣,無力的倒了回去。
程懷寶不但沒一點擔心,反而調侃起了無名:「我說兄弟啊,瞧你現在這模樣昨晚上莫非遇到女流氓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道袍破碎,滿身傷痕,嘖嘖……看來被非禮的不輕哩!咦?這裡還有牙印?這裡也有?天!那女流氓好熱情啊!怎麼我程懷寶就沒這份福氣,我可是等著女流氓的非禮等了快一輩子哩。老天爺真不公平,也未免太過厚此薄彼了。」
如果無名現在能動,程懷寶肯定已經被扔飛出去了。可惜他動不了,只得以生平最凶狠的眼神瞪向這混賬小子,心中終於明白了為何以前師父至真老祖總是叫囂著要把這混球大卸八塊,他現在心中同樣充滿了這種衝動。
程懷寶被無名看的心頭發毛,他不怕任何人,但對無名卻顧忌得很,乾咳兩聲道:「咳咳……木頭,到底怎麼回事?你那位美人……不不,是美人妖怪呢?」
被程懷寶的話勾起了回憶,一想到她,無名心中便隱隱作痛,並不是因為她傷了他,而是為了她被人控制這一事實。
無名並不傻,早在她聽到那怪異聲音後突然異常時,他便知道其中的古怪了。
想到這裡,無名生出一股要將那背後控制她的人撕成碎片的怒氣,隨著心頭的暴怒,一股有若實質的殺氣瀰漫而出。
程懷寶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彷彿突然變冷了,忍不住打了兩個寒顫道:「木頭,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開兩句玩笑罷了,也用不著弄得好似殺父仇人一般吧?」
無名回過神來,口氣生硬道:「我想殺一個人。」
程懷寶打個哈哈道:「只要不是小弟我,你殺誰我都幫你。」
無名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暴怒的火焰,那個膽敢操縱她的人,他決不會放過。這是無名頭一次如此明確的恨上了一個人,這種仇恨的感覺令他彷彿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童年時代。
程懷寶看著無名那個樣子,心中有些擔心,偏偏這兄弟是個悶葫蘆,他若不想說,自己便是磨破了嘴皮,也休想撬開他的嘴
突然記起了什麼,程懷寶把手伸入自己懷中掏摸了起來,沒一會兒手攥成拳伸了出來,道:「木頭猜猜我手中攥的是什麼?」
無名的怒氣稍斂,不甚感興趣的瞄了程懷寶一眼,撇撇嘴道:「定是你從觀裡偷帶出來的玉脂萬應膏。」
程懷寶一臉驚奇,他萬萬沒想到這木頭腦袋竟能猜得如此準確,忍不住奇道:「你怎知道?」
無名的怒氣又弱了幾分,心中已做下了決定,彷彿突然想通了似的,回復了平日裡的憨厚模樣。他一副看白癡的神情道:「下山時我便聞到你懷裡有玉脂萬應膏的味道。」
「嗄?」程懷寶難以置信的攤開了手掌,掌心是個如玉般晶瑩剔透的白瓷小藥瓶,可不正是玄青觀療傷聖藥玉脂萬應膏。
程懷寶疑惑的將藥瓶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讓人聞了好生舒服,可這香氣極淡,莫說放在懷中,只怕隔得稍遠便聞不到了,不禁搖搖頭道:「你這傢伙的鼻子只怕比狗還靈。」說著話開始為無名身上的傷處塗藥。
這壞小子便塗藥邊嘖嘖有聲,雖沒有說出來,但那意思卻明顯之極,顯是因無名這身「特殊」的傷痕想歪了。無名雖心中有氣,卻也拿這傢伙沒一點辦法。
下午,兩個面容皆有些憔悴的小道士緩緩走在街頭,看他倆腳步虛浮的模樣,似是身體皆很虛弱。
其中個頭稍矮的那個嘴裡不停的抱怨著:「娘的,居然有那麼不開眼的人,那棟宅子怎的也值五十兩銀子,小爺十兩銀子賣都沒人要,真他娘的混帳,弄得咱兄弟還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可不正是程懷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