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轉過身來,又突然笑了一下:「什麼不行了?」輕,輕的很溫柔。
綠腰驀地感到全身汗毛豎起,直覺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等了很久,也不見人回答,墨然這才抬了抬眼睛,靜靜的問:「綠腰?」聲音更輕柔了。
她結結巴巴的回答:「又采、采主子她、她很不好……」
「幫我看住她。」墨然急急的打開房門,腳步凌亂的走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幾乎就要被門檻絆倒,他扶住門框站了一會兒,穩定了一下心神,眼睛一瞇,手不自覺的握緊,抿了抿唇,像決定了什麼似的,這才快速的朝著天牢走去,一眨眼就消失在綠腰的視線裡。
直到墨然已經開了很久,綠腰依舊沒有回過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突然有一聲輕笑在耳邊炸開:「你們就這麼肯定,我逃不走?」
她突然驚醒,嚇出了一身汗,暗自責罵自己怎麼走了這麼長的神,如果有人趁他不備偷襲,她早就身首異處了。
強自鎮定,綠抬起頭,問鳴鸞:「什麼意思?」
鳴鸞依舊嬌笑,臉上早沒了剛才的孱弱無依的樣子:「我如果說,即使你們五音十二律都在這裡,也依舊攔不住我,你會怎麼想?」
從鼻子裡了一聲,不與作答,顯然是不屑回答。鳴鸞也不著惱:「真的不信嗎?」
腰轉過頭。一點也不想同她進行這樣白癡地對話。然而臉頰邊突然起了一陣不大不小地風。涼颼颼地。她地心噗地一聲。停止了跳動。然後又瘋狂地跳了起來。她猛地一轉身。原本鳴鸞地坐著地位置上。哪裡還有她地人影。她刷地一下站了起來。眼前地窗口大開。風正從那裡灌了進來。
「又。你在看哪裡?」墨然蹲在她地面前。替她順了順亂糟糟地頭髮。
又采轉了轉眼珠。緩緩地把頭轉了過來:「然然?」有點不肯定。有點患得患失。有點害怕。有點小欣喜。
點了點頭。「我來晚了嗎?」
「晚?」她有點迷惑地彎了彎腦袋。「嗯?」
「沒事。」他輕輕的笑了笑,又輕輕的親了一下她的嘴唇,很乾,有種酸疼在心眼裡開始翻滾。
又采突然拉住了他衣服的前襟,小聲的問她:「然然,師傅呢?」
「師傅?」
「就是茹洽啊。」
「你想他了嗎?」
「嗯?」她奇怪地皺了皺眉毛,有點不解,「師傅沒有在山寨裡嗎?難道又出去了……」
他突然就有點不好的預感了:「采采,什麼山寨?」
「難道我們不是在山寨裡嗎?我記得我們昨天才剛剛成親啊,然然你記性真差,,然然你為什麼沒有穿白衣了,你什麼時候喜歡上這種明黃地顏色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明黃色不是只有皇上才能穿的嗎,這可不行啊,然然你快點脫下來,被師傅看到會被他訓地。」她說的煞有其事,很認真地樣子。
他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又采,又采,你還記得你現在是u裡嗎?」
又采輕輕掙了掙,有些疼:「然然你在犯傻嗎,我們當然是在山寨裡了。」
他突然冷靜下來,平靜中含著探究的目光直直的定在她的身上,采采,你是為了懲罰我,所以才在裝傻的嗎?
又采看著他的目光,突然苦惱的皺了眉頭,頗為懊惱的低吟了句:「好痛。」
「哪裡。」
「左手。」她想了想,又指了指背,「那裡也痛。」
他依言先擼起了她的袖子,不看還好,一看卻突然怔住了,妖冶綿長的紅線蜿蜒在手臂上,拖曳出了一條華麗的痕跡,指端處,還能依稀看見小蟲子帶動紅線艱難往上爬的樣子,一點一點的蠕動,沒有感覺到噁心,只有滿心滿肺的震驚和疼痛。
蠱,苗疆的蠱毒,她是什麼時候中的。
腦子好像被雷劈了一下,一片一片的空白,蟲子快要破體而出了,她快要死了,她快要死了……而他卻連是誰下的蠱都不知道!他連誰下的蠱都不知道……
懨懨的把頭靠在骯髒的牆上,現在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沒有了,什麼江山,什麼美人後宮,都是假的,采采要死了,突然就憤恨的用力用頭撞擊了牆壁!一下一下的撞著,憤恨的幾乎想自盡。
在撞到第三下的時候,有一隻小手伸在他的頭和牆壁之間,所以他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手上,很沉的一聲撞擊聲,卻猛地把他從頹敗中喚醒了過來,他立馬捧住她有些腫了的手,急急的問她:「痛不痛,痛不痛?」然後很傻的用嘴巴在吹。
「還好。」沒說痛,但是也沒有說不痛。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皺了皺眉:「然然,背。」
他這才想起來,她說背也很疼的,正要將她的衣服解開,看看有沒有受什麼皮肉傷的時候,手卻又頓住了,有不好的預感,
很不好,不好到他這二十年來第一次想要逃避。
最後他還是將衣服掀了開來,然而,他寧願他就此瞎了眼。
背部像是被一片黑霧繚繞似的,結成一塊一塊的黑氣團積在她的背部,起先還是凝聚在背部中央的地方,然後卻像是受到每種指揮似的,開始飛快的向四面八方散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遍佈整個背部,黑煙在她的體內衝擊,帶動著什麼東西飛快的從四肢百骸向中心湧來,每波動一次,煙霧就散開一些,過了半個時辰左右,背部又恢復了正常,他卻一直呆若木雞,沒了平日的自持。
過了一會兒,手指動了動,他猛地笑了起來,笑聲先是輕輕地,斷斷續續地,然後漸漸大了起來,匯成了大笑,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他一面狂笑,一面說:「好,九歌,你很好,很好。」
「九歌。」又采聽到這個名字,突然站了起來,「九歌在哪裡。」
墨然不笑了,拉她的手:「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九歌。」
「我們不要去找他,他是壞。」
又采前進的步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猛地轉過身,狠狠的盯著他好像仇人。
「九歌不是壞人。」語氣不很強烈,但是卻讓人很輕易的從字裡行間聽出生死相隨的意味。
繼續堅持不懈的教導:「九歌是大壞人,天底下最壞地壞人,是一個害慘我們倆的壞人。」又采卻突然拿起地上躺著的鞭子,刷的甩了過來:「我說了,九歌不是壞人!」聲音歇斯底里,像是在為了自己地尊嚴作戰。
然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其實早在他看到又采背上地黑霧時,就想到了,一切都是九歌弄得鬼,一切都是,包括她中的蠱。
天和相思,九歌引以為豪的兩種毒藥,被武林中人封為天下至毒的天蠶和相思啊,居然被他同時種在了又采的身上,而他,而他居然一無所知。
他又是自嘲一笑,笑容恍惚挫敗。
他所有的驕傲,都在今天挫骨揚灰,可是老天好像偏偏還不準備放過他似地,門口又跑進來一個人,焦急的衝著他喊道:「主子,鳴鸞跑了!」
墨然抓著又采地鞭子一鬆,立時,又采一鞭子揮了下來,堪堪停在他的頭頂停下,又采迷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面前地墨然,低聲叫了一聲:「然然,我剛才在幹什麼?」
墨然輕輕的笑,回答的話和又采問他的話完全不相干:「采采,不要怕。」其實這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墨然,不要怕,又采會呆在你身邊的,你們許過一生的。
「許過一生嗎?」九歌坐在屋頂上,雙腳自在的搖晃,撇頭看了墨然灰白的臉色一眼,又立馬嫌惡似的轉過視線,掀了掀紅的漂亮的嘴唇,嘲諷的吐出幾個字來,「許過一生又怎麼樣呢,該到我身邊來的還是要到我身邊來。」
說罷又朝裡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墨然挫敗的表情,他越發不恥:「墨然,你現在的樣子真醜。」再也看一眼,揮了揮衣袖,身形一閃,空氣裡又恢復寂靜,只是不知剛才那話是不是錯覺。
「又采,你還有一天功夫,準備一下,可以來到我身邊。」
在監牢裡的又采,幾乎無意識的,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好事從來不會結伴至,而壞事卻常常蜂擁前來。
在綠腰訴墨然,鳴鸞已經逃了的時候,又有一個人慘白著臉驚慌的奔了過來,看到墨然,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臉上濕的一片:「主子。」
「嗯?」
「主子。」
「嗯。」
「主子。」他的聲音終於忍受不住似的哽咽了,「主子,蠻荊死了。」從雲嘴裡吐出來的是驚雷的消息。
很久都沒有應答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裡,靜的可以聽到相互之間心臟跳動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墨然張了張嘴,出口的是陰沉嘶啞的痛呼,被硬生生的壓抑在平靜的語調之下:「你再說一遍。」
「蠻荊,死在沙場,為國捐軀。」
蠻荊,死了。鳴鸞,逃了。又采,也快要……
他眨了眨眼睛,覺得一切都很像一齣戲,他現在正在被寫戲的人安排演一出苦情戲,虐身又虐心,十分有害身心健康,他突然輕輕的笑起來,嘲諷的意味鋪天蓋地毀滅了自己。
我篤定一切盡在掌握,卻獨獨忽略了最重要的環節。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定輸了呢,從掉下懸崖那次?還是年祭遇虎那次?不,其實更早,在又采第一次被九歌劫去,中了相思那時,他命中注定,會被他的自負害死。
所以,一切都是注定了的什麼時候起,他竟然也將命運歸結為注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