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皺眉轉身,奇道:「陛下,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渴望權力,對於雅玲來說,不做神龍的女皇,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呢!」
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傳來,可見有大批的衛兵正踏上螺旋樓梯,向空中花園逼來,鳳慕雪也加快了語調,沉聲說:「約翰,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最後是另一個人登上神龍皇座,你猜雅玲的下場將會如何?畢竟到了那個時侯,她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曾為神龍繼承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阿倫眉頭皺得更深了,低頭望去,大隊士兵密密麻麻包圍樓下,他淡淡道:「這個時候,我也不好離去了,但也並不打算站在你身邊。」
最後一個字吐出時,他身形一閃,已到附近一裸最粗壯茂密的榕樹下,右腳輕輕一蹬,已隱匿在樹冠的深處中。
這時,久違了的憐雲飛大人剛好踏進花園大門,身後還跟著大隊武裝好的衛士。
他春風滿面,一副運籌帷幄的風範,領著衛士們遠遠行君臣之禮。鳳慕雪也收起了原先的些許慌亂,恢復了高貴從容的僅態,揮手讓他們平身,再傲然轉身憑欄觀望。
憐雲飛讓他的親衛隊停在百步以外,自己大步向鳳慕雪走去,姿態間少了幾分往日的誠惶誠恐,多了幾分掌控一切的自信。
阿倫從高處可以清晰看到,空中花園的外圍已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可見憐雲飛對鳳慕雪的武技相當瞭解,並且也已將隨時動手的可能性計算在內了。
「陛下,塞木家族的祖賓先生呢?」憐雲飛在鳳慕雪身後立定,像是隨意的問了一句。
「他在十分鐘前已經離去了。」鳳慕雪冷淡回應。
「哦,這也無不可……」憐雲飛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
阿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對同床異夢的夫妻,心中不禁生起對皇室婚姻的厭惡,同時也把握到了憐雲飛這句話問話的深意:如無意外,祖賓大叔將成為替罪羔羊,這個來自塞木家族的驕橫中年男人與女皇談判不和,竟然出手殺死了高貴的神龍女皇……當然,憐雲飛在放倒女皇之後,將充分製造出祖賓和女皇曾經搏鬥的所有痕跡。
想到這,阿倫情不啟禁地打了個呵欠,真是一場乏味的皇權爭鬥戲劇啊,自己卻不得不擔當一個可有可無的觀眾……
鳳慕雪冷冷地問:「雲飛,你出動大批自己的親衛隊來此處,所為何事呢?」
憐雲飛優雅一笑,隱約中帶著一絲淒然,說:「陛下啊,其實事情到如此田地,你我都心知肚明將會發生什麼事了……但你我夫妻多年,看在這份情誼的份上,我一定將所有的事交代得明明白白!」
他慢慢踏前一步,肆無忌憚地輕輕摟上了鳳慕雪的纖腰,恍如當年熱戀時的一般情景,喟然歎道:「慕雪,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初次相見,鳳凰城首都百花盛開,群芳爭艷,但你行走其中,令百花也黯然失色,那份驚世的清麗將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在那一刻,我熱血沸騰,我告訴自己,此生非你不娶……」
「我放棄了鳳凰城儲君的位置,毅然入贅進神龍,只為能成為你的丈夫。在第一次擁抱你的時侯,我感覺到了生命的意義,感覺不枉此生,那時我立下誓言,要用盡生命所用的力氣,只為守護你!」
高處的阿倫凝固住了呵欠,憐雲飛這番話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傾吐,分外有一股打動人心的力量。
憐雲飛自然不知道附近還有阿倫這位聽眾的存在,他仍是深深地注視著鳳慕雪,繼續述說著,「我們在一起沒多久,你便懷上了雅玲,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時,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了變化,你的病越來越重,誕下雅玲後,生命更如風中之燭,隨時熄滅。我天天對著龍神祈禱,甚至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你的生命,奇跡終於出現了,你神奇般的完全康復,但……」
「你的性情也從此大變,我們過往的親密關係彷彿就在一夕間蕩然無存,你對我的態度冷漠得就像一位臣子,就像身邊的一位內侍,但我仍是默默忍受,為你打理朝務,照顧日常,只為有一天能幸福再現。然而,驚人的變化開始出現,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我,洗滌了我那顆抱著幻想的幼稚心靈!」
他說得是如此的用力,就像是用全身的力氣去傾訴著自己的昨日。
阿倫在聆聽間也輕輕皺起了眉,這位從來都風光人前的神龍親王,內心想必經過了無數次的洗禮磨練。
只有鳳慕雪仍是一臉冰寒,就像聽著一個與己絲毫不相關的故事,但憐雲飛顯然已習慣於此,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仍保持著激烈的情懷,繼續沉聲說:「慕雪啊,你一定以為你體內流淌著那些可怕的亡靈惡魔血液,一定瞞過了天下人,但你怎麼可能以為瞞得過我呢?我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同時也是最關心你的人,你病忽然變好後沒幾天,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並親手殺死了那個告密的內侍!」
「慕雪啊,其實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應該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哪怕是這樣可怕的事情,我也一樣可以體諒你,包容你……你何必疏遠我呢?最可恨的是,你還背著我幹出令我無地自容的事情!」
「你竟然在一年後誕下了雅煙,你可知道,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房事了,雅煙到底是何人所出呢?最可怕的是,雅煙竟然也和你一樣,流淌出銀灰色的血液!」
最後那句話,令樹上的阿倫也為之震驚。鳳雅煙,那個天生多愁善感的絕色女子,竟然也是亡靈惡魔,而且還是天生的亡靈!」天啊……原來鳳慕雪的情愫並非來之無由,老師與她竟然有過一夕情緣,嗯……甚至還不止一夕,老師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深思熟慮後的行為呢……
鳳慕雪終於神色大變,她憤然轉身,目光先是不經意地掠過阿倫所在的巨木,才狠狠地落到憐雲飛的身上,厲聲道:「憐雲飛,你休得胡言亂語!你無非想謀朝篡位,直接動手就是,何必這麼廢話!」
憐雲飛哀然歎道:「慕雪,這裡只有我們兩人了,難道你以為百步以外的士兵也能聽到我們間的對諾嗎?到了此時此刻,為何仍不能開心見誠地交談一次……」
鳳慕雪瞥了一眼阿倫所在的位置,悶哼了一聲,這個約翰是她所倚賴的奇兵,又怎可輕易告訴憐雲飛。
阿倫默默歎了口氣,搓了搓鼻子,心想老子也沒興趣聽你們的家庭倫理悲劇呀,我也是逼於無奈。
憐雲飛苦澀一笑,又道:「鳳雅煙的出生,令我倆的關係進一步疏遠,我們再也沒有往日的親密,你看我的目光中只有厭惡,沒有愛情!你還常常對著黑夜中的明月歎息,低回不已,你可知道,每次看見,我的心彷彿都被利刃刺割,漸漸的,我也開始變了,刻骨銘心的愛情漸漸變成了刻骨銘心的憎恨,我恨你如此對我,絲毫沒顧及我的想法和心情,我恨你忘情負義,改對他人相思!」
「我有想過揪那姦夫出來報復,但可恨並無線索,直接報復於你身,我那時還沒有那樣的決心,於是,我的目光落到了你所誕下的那個孽種身上,做了一些你永遠也無法想像出來的事情……,,
鳳慕雪冷冷盯著這個名義上的丈夫,雙手緊握成拳,憐雲飛見於此,眼中閃過快意,他面容扭曲剎那,獰然一笑,沉聲說:「你還記得嗎?十四歲那年,雅煙不是莫名其妙的大病了一場嗎?從此以後,性格就變得越來越怪癖了……」
「哈哈……」憐雲飛得意的狂笑了起來,「因為在那一年,我曾在某夜餵了她大量的春藥,令她春情大發,變得比一隻發春的母狼還要可怕,而我就及時出現,充分地滿足了她……那可真是一個銷魂至極的夜晚呀!」
「你混帳!」鳳慕雪終於忍無可忍,身形往前一閃,舉起右手就往憐雲飛胸口的要害拍去,但揮出的拳頭輕飄飄的,並無力氣。
憐雲飛輕輕巧巧就避開了,續道:「慕雪,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發生這樣的事,雅煙也不來告訴你呀?讓我來告訴你吧,因為她從此迷戀上情慾遊戲,不能自撥!但每次得到充分滿足後,她又會無比失落,痛恨自己的脆弱,性格從此就變得越來越消極,越來越怪癖,哈哈,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可悲的野種啊!」
想像當中發生的細節,阿倫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副淫亂的畫卷之餘,也毛骨悚然,遍體發寒,誰能想到高貴的神龍皇室中,曾經發生過這樣淫亂至極點,亂倫至極致的可怕事情。
看著憤怒無比的女皇,急喘著氣偏偏使不上半點力氣,憐雲飛那雙細長的眼睛興奮得閃閃發光,報復的快意醍醐灌頂般衝擊著他的靈魂,他的身軀甚至為此而顫抖了幾下。
只聽他柔聲道:「那一年之後,我對你的報復之意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強烈了,我開始在神龍的各個位置上安插自己的棋子,開始收買人心,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我知道你最重視皇權正統,期望純正的神龍血統能千秋萬世延續下去,而我偏要毀掉你,毀掉你這個最美好的願望!」
鳳慕雪怒不可遏,腳下重重,期望能催發身體中最後一絲力量,但只能換來一聲慘哼,膝蓋不堪重壓,竟跪倒在地。
眼看尊貴無比的神龍女皇竟然在自己面前跪下,憐雲飛更興奮了,他以高昂的聲調,說,「慕雪啊,你聽說過百屍草嗎?容我向你簡單介紹吧,它可是可怕的亡靈殺手,能令亡靈本來就不該存在的生命,提前到達終點!你入夏以來,一直都在服用它呀……」
憐雲飛提起了鳳慕雪那只御用的聖盃,舉到她的頭頂,就這樣傾倒而下,夾雜著百屍草的藍梅湯傾灑在鳳慕雪韻秀髮上,滑落到她的臉龐上,濺落到她名貴的衣裳上,往日高高在上的女子,在這一刻,受盡了凌辱。
憐雲飛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她,口中繼續道:「到了今天,我在杯中放下了最大劑量的百屍草藥粉,為了避免你駕崩前的反撲,我當然不會忘記再加上無色無味的龍蜒,來麻痺你的身體,按時間計算,你應該快聆聽到死神的腳步了!」
神龍女皇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但她越是掙扎,力量更是流失得越快,本可咬緊的牙關也開始軟弱起來,本是烏黑亮麗的秀髮,開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慢慢花白,歲月從未在她臉上留下過痕跡,但此時就像一次性報復似的,條條皺紋慢慢從臉龐,從全身每一個角落慢慢湧起,本是無瑕疵的臉龐開始長出斑點,爬出皺紋,一點一點地脫離出了美麗,直往她的真實年齡延伸而去……
對於鳳慕雪的身體變化,憐雲飛早在預料之中,但真可目睹時,他還是無與倫比的狂笑了起來,直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才道:「慕雪啊,讓我為你勾勒你駕崩後的種種場景吧!原本的第一繼承人,我倆的女兒鳳雅玲將無故失蹤,你和姦夫所生的野種雅煙將順理成章的登上皇座,接著在登基那天,她將會在世人面前暴露出她的真面目———個不但無比淫蕩,而且還流淌著銀灰色血液的亡靈惡魔。接下來,原本的神龍皇室顏面掃地,在無其他正統繼承人的情況下,我將正式登上神龍皇座,從此,神龍江山也因此易姓!哈哈……」
這時,鳳慕雪的絕色容顏已退去大半,亡靈殺手的藥力令她容貌迅速超過了本來的年齡,轉瞬間已變作了一個老態龍鍾的高齡老婦,她艱難而緩慢地狠狠道:「憐雲飛,你這混帳,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放過嗎?太古曾有一言,『虎毒不吃兒』,你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現在當然還沒怎麼樣但當慕雪你駕崩後,雅玲她將會追隨你的腳步,同歸神的懷抱,令你在星辰深處,也不至於太過寂寞!」憐雲飛以愉快得無以復加的語調將這番話說出,絲毫不像是一個打算親手殺死女兒的兇徒。
鳳慕雪的臉上已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滄桑無比,此刻皺成一團,全是痛苦之色,她嘴巴微張,似平想說點什麼,但只能發出「啊,啊!」的嘶啞聲音。
憐雲飛微微俯身,神秘兮兮從衣服中抽出一面鏡子,怪聲怪氣道:「陛下,此時你一定很想看看自己的模樣吧?你不是一直很自負美麗動人嗎?可是現在,嘿嘿……」
眼看那面光潔的鏡子越來越近,鳳慕雪意識到某些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驚駭欲絕地往後縮去,目光慢慢上移,移到阿倫所在的那裸巨木,以阿倫從未見過的哀求目光,搜索著阿倫所在的位置。
憐雲飛無比愉快地笑了起來,也不在意女皇游離的目光,他不著急,一點一點地把鏡子往鳳慕雪那蒼老得心碎的臉龐靠去,就像一隻並不飢餓的貓逮住老鼠後,並不急於殺死,而慢慢戲謔一般。
但憐雲飛得意、愉快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一道灰色的影子從天而降,僅僅在眼前花了花,已來到他身邊,影子的左手輕描淡寫地撞了撞憐雲飛的手腕,憐雲飛在毫無提防的清況下,手腕頓時脫臼,鏡子從他手中滑落,「鏹」的一聲清脆響聲,已化成萬千碎片。
憐雲飛在慘哼聲中駭然倒退,心想到底是什麼人,出手速度竟驚人至此,恐怕比起當日那個狂人約翰,面前這人還要快上幾分。
他強忍疼痛,右手按向左手的手腕,希望能立即接上,但影子緊緊貼住了他,淡淡道:「憐雲飛先生,她畢竟曾經是你最愛的女人,你何必狠毒至此呢?」
話末,影子的右手已再次出手,往憐雲飛脫臼的痛手拍去。憐雲飛瞇著眼睛,勉強辨別著對方如閃電一般的動作,將痛手縮回,右手出擊格擋,無奈對方就像算準了一樣,手掌輕輕一轉,已準確地抓住了他的右手,再輕輕一扭,又輕描淡寫般,將他的另一隻手也扭脫臼了。
影子終於停下腳步,冷冷看著憐雲飛,淡淡地說:「憐雲飛先生,追求自我慾望,報仇雪恨,篡奪皇權,為此付出努力,精心佈局,這對於任何一個權臣來說,對我的道德觀而言,都是無可厚非的。但你竟滅絕人性,姦污自己名義上的女兒,用最殘忍的手段對待君王妻子,甚至還準備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你如此忘情絕意,不覺得已經太過份了嗎?」
憐雲飛終於有機會看清楚影子的模樣,這是一個長相相當文雅的中年男子,那副茶色眼鏡後面的眼睛,彷彿正用看破世情的睿智,鄙夷地看著自己。他腦筋急轉,馬上從此人的外貌朕想到此人的身份,並從其驚人的武技推測出一些難以想像的可能。
憐雲飛控制心神,強忍手腕傳來的痛苦,擠出一絲笑容道:「原來是塞木家族的祖賓先生,請不要干涉神龍內政好嗎?只要祖賓先生你能立即離去,並當什麼也沒有看見,我承諾免除塞木在神龍境內的十年商業稅,並在神龍土地上盡量給予塞本家族所有的方便。要不然,祖賓大叔此時的魯莽行為,恐怕會導致塞木家族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呀!」
阿倫嘲諷一笑,憐雲飛確實非常人,就算在驚變之時,他還能盡量開出令對方滿意的條件,順便還虛言恐嚇,如果真傻到答應他的條件,那代價肯定是無比慘重,他恐嚇的內容也將成為事實。
他聽著身後急促、密集的腳步聲,漠然轉過了身,大群眼見主子危險而洶湧撲至的衛士們,正急速靠近。
就在阿倫看似轉身份神的剎那,憐雲飛立即凝聚出生平所學的武技精華,右腳猛的往上一抬,如同一道霹靂般,狠狠地往阿倫的後腦勺踢去。
阿倫絲毫不見慌張,漫不經心地側了側身,已躲開了憐雲飛的雷霆一擊,順便伸指一彈,憐雲飛右腳腳腕也不能倖免地脫臼了。
在憐雲飛痛苦的悶哼聲中,阿倫笑道:「憐雲飛先生,對於你說出的優厚條件,我本來已經很心動了,可惜卻感覺不到你的誠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