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代溝大概就是這樣吧,年青人大都喜歡將眼前發生的事簡單化,在給事物定性時習慣於分為黑白兩色,背後隱藏的含義總是拋之腦後不想深思,上了年紀的人則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遇事是不僅喜歡分析表象,更喜歡挖掘旁人未知的東西,哪怕那件事是再簡單不過的,目送兩人下車,王子明心中想到。
視下棋為遊戲的人是快樂的,因為投入越大,失望越大,不把勝負當做目的自然也就不會有失敗時的痛苦。年青人是理解不了周社長的心情這是肯定的,因為他並沒有把圍棋當作一項事業來看,中年人也沒有理解周社長的心情,因為一個把圍棋當成事業來做的人只會把困難視為前進道路上的階梯,闖過去,目標也就更近了。但自已就能真正理解他嗎?「子非魚,安之魚之樂乎?」,心境不同,地位不同,想法又怎麼會相同呢?
或許只有管平,趙東方,紀長風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周金貴的心情吧。
做為普通的業餘棋手,還是象年青人那樣生活最好,人無名利心,方寸浪難驚,只不過年青人總要變成中年人,中年人也總要變成老年人,既然沒有人能青春永駐,煩惱又怎麼可能永遠不在?
路很順,胡思亂想中公交車停在了宣武門站牌旁。走下汽車向南望去,一座二十餘層的大廈映入眼簾,,淺藍色的外牆,淡茶色的窗台,樓頂上四個巨大的四個紅色大字說明了這裡的所在「遠方大廈」。
這是一座相當高檔的寫字樓,寬闊的停車場上停滿了各式各樣的汽車,四五個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手握對講機正有條不紊地指揮著車輛,大廈門前是一個大型人造噴泉,隨著輕鬆音樂節奏,圍成一圈的十二生肖銅像從口中向著正中間的女神像或緊或慢地噴灑著清水,輕風吹過,一陣陣的水霧飄來,給飽受夏日光肆虐的人們一絲清涼。
走進轉門,左邊是大廈的前台,兩位青春靚麗的女孩子站在其後,禮貌接待著來訪的客人,右邊是大廈來客休息處,七八張玻璃茶几錯落有秩地排在由一圈盆景欄成的空地內,每張茶几旁擺著四張造型新奇的高背坐椅,炎炎夏日,坐在這裡喝杯冰咖啡想必會很愜意。
「小姐,請問A座1503怎麼走?」沒有看到電梯,王子明向前台小姐問路。
「先生您好,請問您是來參加聯誼賽的嗎?」服務員禮貌地問道。
「聯誼賽?不清楚。是我的一個朋友叫我過來的。」王子明答道,彭定遠還真行,放著工作不干卻跑到這裡來玩,怪不得不把行程跟同事說呢!當領導好處就是多。
「哦,那就沒錯了。您直著向前走,到頭後向右拐,那裡就是電樓。上到十五層左邊第三間就是1503。比賽是一點半開始,您現在上去應該還來得急。」服務員小姐微笑著說道。
「謝謝。」轉過身王子明向前走去。
到底是現代化的寫字樓,光是電梯就有五部,幾乎沒用等待時間,半分鐘之後就到了十五層。
1503很好找,順著牆上的箭頭指向,二十來米外掛著「天津綠海醫療設備有限公司」牌子的就是。
門大開著,王子明剛走進門口一位掛著胸牌的小姐就迎了上來。
「先生您好,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小姐禮貌地問道。
「噢,是我的一位朋友叫我來這裡找他。」
「請問您的朋友叫什麼名字,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嗎?」
「他叫彭定遠,是新民醫院的院長。」王子明答道。
「哦,我知道了。您是來參加聯誼賽的吧?他們都在多功能廳,您跟著我來吧。」迎賓小姐熱情地招呼道。
沒有解釋什麼,王子明跟道對方向室內走去,彭定遠是醫院的領導,綠海公司是經營醫療設備的公司,傻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要不彭定遠剛才說快點來還有好處,原來是想慷他人之慨。
三拐兩拐就到了一間面積很大的房間,門口的標牌說明了這就是彭定遠現在的所在處。完成任務的迎賓小姐輕輕推開玻璃門,示意客人進去。微笑著點頭表達了一下謝意,王子明側身走進了屋子。
房間的確很大,少說也得有九十多平米,看得出來這裡原來是用作為員工大會的會場,牆上的標語,正前方的黑板都說明了這一點。原本擺放座椅的地方被七張方桌所替代,每張桌子旁都坐著兩位正在勾心鬥角的棋手,還有幾張棋坐著的不只兩人,多出來的應該都是觀戰者。一眼掃去,大多棋盤上都是寥寥數子,顯然比賽開始還沒有多久。縱觀全場,眼前的人幾乎全在中年以上,其中不乏滿頭白髮的老先生,有數的兩三個年輕人也都穿著和剛才迎賓小姐一樣的制服,一看就知道是綠海公司的工作人員。
彭定遠坐在左邊最後第二排的桌子上和人下棋,緊鎖的眉頭和桌旁已經有了三四個煙蒂的煙缸似乎說明現在情況不妙。對面坐著的是一位滿面紅光,氣度不凡的老年人,此時正瀟灑地搖著手中的折扇看著棋盤,顯得輕鬆自如。
把頭深深插到棋盤中的新民醫院院長完全沒有察覺到旁邊有人走了過來,到是那個老年人極有風度地微笑著點頭致意,眉宇間顯得很是親切。
點頭回禮後王子明站在彭定遠身側俯視著棋局。和正在進行著的別的棋局不同,這盤棋的進程是相當的快,別的對棋大多只進行了十幾手,而這副棋盤上已經擺了一百多顆棋子了,棋盤上黑子白子交織在一起難分難解,仔細一看,彭定遠的一條大龍被對方死死纏住,外逃無路,作活無門,眼見就要一命嗚呼了。
煙吸了一根又一根,棋子拿起來又放下,左思右想,彭定遠就是難下決心,這條大龍有十多個子,如果被對方吃掉除了交棋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對面的老年人倒是一點也不心急,輕輕搖著折扇,微微晃著腦袋,瞇著眼睛,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顯然已是成竹在胸。
雖然難下,但終究不能不下,當第四顆煙頭按熄在煙缸裡的時候彭定遠終於長歎一聲,說了句「死馬就當活馬醫了!」,狠狠地把一顆黑子拍在棋盤上。
老先生聽到棋子落盤的聲音睜開了眼睛,掃了一眼棋盤,當發現了剛剛落子處後抬頭衝著彭定遠微微一笑,伸手從棋盒裡拈出一粒白子,輕輕放在了棋盤上。
彭定遠定睛看處,白子落處,黑棋大龍僅有的一隻眼也被破掉了,本想借對方外圍還不太堅固時往外衝一衝後再返回來找眼位,,不想人家一眼看穿自已的意圖,不理自已對外圍的衝擊乾淨利索地把黑棋最後的根基也給奪去,外邊數顆白子雖是稀疏,但去是怎麼沖也衝不破,搖了搖頭,他已經有了敗戰的覺悟。
再次歎了口氣,彭定遠硬著頭皮繼續走了下去,這麼快就交棋認輸他是心有不甘。不過白棋吃掉這塊黑棋後無論在實地上還是勢力上都遠遠超過黑棋,再加上彭定遠為求翻盤無理手連出,十數手之後又一塊黑棋被對方一口吃掉,眼見無力回天,彭定遠只得推枰認負,城下簽盟。
「周老,您可真是老當益壯,棋力不減當年,我不是您的對手。」彭定遠搖頭說道。
「呵呵,小彭啊,你的水平也長了不少嘛,比以前至少長了一先,要不是你前面太著急,打入過深讓白棋找到了進攻目標,這盤棋誰輸誰贏還不好說呢。」受到恭維的老年人得意地笑著答道。
「哎,子明啊,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回頭看到站在背後的人,彭定遠高興地叫道。
「也沒多長時間,就是你點第三根煙的時候。你棋下得正認真,我哪能打擾你的思路。」王子明答道。
「呵呵,不過是下下玩,哪有什麼可打擾的。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綠海公司的董事長周建鋼,這位是近來北京風頭最勁的圍棋高手王子明。」彭定遠介紹道。
「周老您好,您的棋水平很不錯,能讓彭院長輸得心服口服的人可是不多。」王子明微笑著向周建鋼致意道。
「哪裡哪裡,不過是隨便玩玩,讓你這樣真正的高手見笑了。」周建鋼也笑著謙虛道。
「您現在少說也有業餘五段,隨便玩玩就有這麼高的水平,實在是難得。」王子明繼續說道,雖然沒有看到前邊的進程,但彭定遠四段的實力是早就清楚的,周建鋼能輕鬆拿下他就說明他的水平肯定在五段以上。
「呵呵,小伙子很會說話嘛。剛才小彭還跟我說過會兒會有個高手來,沒想到原來是你呀!你的大名我們可是久仰了,要是知道你和小彭是朋友早就登門拜訪了。今天你來參加我們這個聯誼會可真讓我們綠海公司篷壁生輝啊!」周建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