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雖然都回來了,方無應的事兒可還沒個完,特別是憑空多了個孩子,很多手續方面的事情需要家長親自去跑,畢竟女兒不是在醫院降生的,出生之前甚至連個准生證都沒有,更別提戶口了。
然而對方無應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卻是結婚,搞笑的是,他和蘇虹甚至都還沒有領證,雷鈞曾開玩笑說瑄瑄就是個“非婚生子女”,這要是帶著她去領結婚證。人家民政局的保不准懷疑他們是二婚。
方無應哼哼著說管它二婚三婚,反正閨女是他的。
不過,他這話還真沒說錯,瑄瑄這孩子任誰看了,都覺得五官像方無應,小丫頭好看極了,又愛笑。到哪兒都像個明星一樣惹人注目。
後來他們就真的抱著孩子去領了結婚證。
不過後續上戶口什麼的,就有些麻煩了,因為他們決定給瑄瑄保留原名,仍然叫她“慕容瑄”。然而鑒於方無應和蘇虹的身份都十分特殊。所以女兒的這個名字,幾經周折才審批了下來。
小武後來問蘇虹,干嗎非要堅持讓女兒姓慕容。作為一個古人,他很清楚,這麼做將會給小女孩今後的人生帶來些什麼。
“都叫了兩年了,瑄瑄也熟悉這名字了,再改的話,對她不太好。”蘇虹這麼解釋道。
小武想了想,說:“可是比起今後的麻煩,這一點困難不算什麼吧?”
“那麼,那就將是瑄瑄的人生了。”蘇虹說,“事實上,無論我和她爸爸怎麼回避,也不可能回避她究竟是誰的女兒這個事實。”
當時她抱著兩歲的瑄瑄,表情十分誠懇坦然。
當然,誰也不會多嘴將方無應的真實身份告訴這孩子,除非她滿了十八歲,可以簽署保密協議。
事情卻並未就此結束。
一周之後,勘測結果表示,公元前473年仍然有不正常波動存在,雖然之前坍礙的危險已經消失,但是整體波動依舊沒有達到常態指數要求。
“看來還有咱們沒干完的事兒。”雷鈞後來在會議上說,“有什麼卡著了。”
那的確很像是有什麼卡著了的狀況,有問題存在卻又不甚嚴重。
“事兒沒辦完。”梁毅說,“我們在那邊的事情還有未處理完的。”
“沒處理完的?”簡柔有些糊塗。“還有什麼事兒沒處理?”
李建國倒是慢吞吞開口:“我想起一件來。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傳
所有人都轉向他。
“隊長,你答應過范蠡,五日就回轉去的——結果咱消失了。”李建國方無應,“會不會是為了這?”
方無應恍然大悟,他拿手拍拍額頭:“我完全給忘了!”
小於笑起來:“就因為嫂子回來了,隊長啥事兒都丟腦後了。”
雖然被隊員給取笑,方無應卻並不以為意,他笑道:“估計為了我食言,范蠡在那頭正詛咒咱們呢。”
“這麼說,還得讓蘇虹過去?”雷鈞說著,蘇虹又梁毅。
梁毅點點頭:“很明顯,當我們參與到歷史裡,就必須把那段歷史扶持到底。既然沖兒答應過范蠡,看來你們必須踐約了。”
蘇虹倒是十分爽快:“沒關系,那我就過去一趟。”
方無應說:“你一個人?要不要我陪著一塊兒?我去給范蠡解釋解釋?”
“用不著。”她搖頭道,“人家找的就是我,我一個人就行了,你留家裡看孩子吧。”
既然事情說定,他們就馬上行動了起來,當天蘇虹在局裡做了充分准備,次日就出發,重返了公元前473年。
因為是掐著時間過去的,到了越國之後,蘇虹稍稍一打聽,發現此刻距離他們回現代社會,也不過才一個月。她放下心來,獨自一人找去了越王宮。
到了宮門口,蘇虹告訴守衛。她要見范蠡大夫。
“請通報范大夫,就說南林處女求見。”
守衛的士兵聽見那四個字,眼睛瞪得溜圓!
蘇虹見他這樣,不禁微微一笑:“之前外子與范大夫有約,如今家事處理完畢,我來踐約了。”
守衛士兵聽罷不敢怠慢,趕緊一溜煙沖進去通報。
不多時,只見范蠡從裡面快步奔了出來!
他走到蘇虹跟前,停下腳步,滿懷疑慮打量著蘇虹。
“您是?……”
蘇虹一笑:“聽說國君派人尋我,久居山林不知外頭消息。范大夫。我來得遲了些,請見諒。”
完全沒想到搜索目標會自己找上門來,之前這一個月,范蠡還疑心方無應那群人被南林處女給取了性命,是以遲遲沒有消息,他等了十多日,最終只得獨自回了會稽。這段時間,范蠡正有些後悔那時不該放那群人離去,如今找了大半年的神秘人物卻主動來赴約,這讓范蠡欣喜若狂。
將蘇虹引進裡面,賓主落座。蘇虹便將事情原委告知了范蠡。
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是未來的人。只說自己並不是什麼“生於南林的處女”,而是方無應的妻子,早先與家人發生矛盾,所以才賭氣獨自離家,去了越國南部叢林,這次與丈夫冰釋前嫌,問題都得到了解決,自己這才回來赴約。
“方義士呢?怎麼不見他?”范蠡又驚又喜。
“外子還有些瑣事纏身,就讓我先一步來都城。”蘇虹說,“大王如今正是用人的緊要關頭,他勸我莫要耽誤國事。”
范蠡點頭道:“賢伉儷能有如此忠心,實乃國之大幸。”
蘇虹搖頭微笑道:“聽說大王幾次派人尋我入宮,那是大王還整理
有諸位大人高看了我,其實我也沒有多大的能耐……”
范蠡打斷她的話:“方夫人劍術高超,越國好多劍士都曾親眼見過,請不要過謙了。”
倆人寒暄之後,范蠡說,即刻就引蘇虹進宮。
蘇虹被范蠡引領進越王宮,正如方無應之前所告訴她的,蘇虹也被這奇妙構造的宮殿給深深吸引住了!
“范大夫,我們這就去見大王麼?”她邊四處打量周圍宮牆立柱,邊跟著范蠡往宮殿深處走。
“不,我們得先……”
范蠡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蘇虹也收住了腳步。
她這才發覺,對面站著一人。
那人的服飾與范蠡相差無幾,只見他膚色微黑,非常消瘦,劍眉入鬢。一雙銳利的眸子正盯著蘇虹!
“哦,方夫人,這是文種上大夫。”范蠡介紹道。
原來他就是文種!蘇虹暗想,方無應曾經和她提起過,對於文種,方無應似乎存有某種疑慮,雖然連他自己也不能說清這疑慮的根源所在。
蘇虹依照規矩,給文種行了禮。對方回禮道:“夫人不必客氣。鄙人在此久候夫人多時了。”
聽出文種話裡有話,蘇虹一時錯愕,她轉向范蠡,那一個的神色卻有些尷尬。
顧不上這兩人異樣的神情,文種又道:“裡面已經准備好了,方夫人。這邊請吧。”
蘇虹不明就裡地看了范蠡一眼。從後者詭異的神色裡卻看不出端倪來。她只得跟著文種繼續往裡面走。
那是離開正殿的一條路,文種似乎要把她引領去一個早就安排好了的地方……
走了大約十分鍾,文種忽然停在了一處屋宇跟前。
他轉過身,望著身後的蘇虹:“方夫人,此處是特意為你安排的。”
蘇虹身旁的范蠡,她發覺對方的臉色更加糟糕,范蠡蠕動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最終他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何必這麼客氣……”蘇虹勉強笑著,向前了一步。
就在她即將伸手推開那扇門時,身後的范蠡突然喊了一聲:“方夫人!”
蘇虹停下,轉頭莫名看著他。
在那一刻,她看見文種掃了范蠡一眼,那目光,寒冷如冰!
蘇虹回過頭,若有所思望著面前這扇門,她隱約知道這裡面是什麼了。
暗暗在心裡苦笑了一下,她伸手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門在她身後無聲關閉,蘇虹全身,完全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有殺氣!
這是蘇虹在第一時間所感受到的,屋子裡一絲光線也沒有,從外面走進來的人,起初幾秒是處於完全盲目的狀態,但是短暫適應期之後,蘇虹開始發覺,這是一間極空曠的建築!
靜。
毫無聲響的空間,卻感覺十分巨大。氣流的來去,隱約帶著一些什麼……有人在!
金屬冷冰冰的氣息快速接近時。蘇虹驚得一躍而起!
那是一柄劍!
剎那間,四面八方刺來的利刃。將蘇虹周身封閉成了一個罩子,每一柄劍都帶著奪人性命的凶狠!
原來文種打的是這主意,蘇虹心下暗想,他必須得到證實:來人是真的南林處女,所以才拿這劍陣來檢驗自己——可如果來的並不是南林處女,抑或南林處女的劍術抵不過這黑暗中的無數高手呢?……
已經來不及細想了,蘇虹身形飛轉,跳躍縱橫,如一只蝶兒穿梭於劍林間,那數十柄長劍,竟無一能沾到她的衣角。持劍的眾人見狀。縱聲大喝,手中長劍刺得更快、更准,一時利刃帶起的風聲呼呼作響,向蘇虹頭頂齊齊壓了過來!
蘇虹這趟過來越國,並沒有攜帶武器,她之前在叢林與人對敵,持的也不過是一根枯枝,此刻徒手進入密室,被這幾十柄刀劍威逼,是以一開始除了脫逃外,竟無別的辦法。
“這樣下去可不行!”蘇虹有點焦急,自己手中無一長物,對方卻是手持利刃的劍術高手,久而久之。哪怕是南林處女恐也得敗下陣來。
這麼稍一分神,劍鋒從她耳畔忽地削了下去!蘇虹只覺得臉頰一涼。鬢角頭發有一縷散了下來!
一股怒意沖上了蘇虹心頭!
原來這群人使的全都是致人死地的狠招,蘇虹這才明白,她是進了一場賭局裡:生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殺死所有進攻的人!
她被文種關進了古羅馬的角斗場!
但是此刻再如何懊悔,再如何憤怒也於事無補,蘇虹明白,自己更不可能轉回頭要求文種開門。
除了繼續廝殺,她沒有第二條出路。
在她思考這些的對候,其他人對蘇虹仍兀自纏斗不休,劍網裡縱越跳脫之際,蘇虹也在窺伺面前這群敵手,她在尋一個空隙,至少首先必須弄到一件武器。
盡管面前這群人出招凌厲狠辣、嚴密無比,但屏息觀察片刻之後,蘇虹還是迅速捕捉到了一個漏洞:自東邊數第三個人的劍,要比他的同伴慢那麼一點點……
本來這是毫發之差,旁人恐怕無法探察到,但蘇虹在深林裡呆了整整兩年,日日以松樹、猿猴這些天然生靈為伍,毫無雜念地浸在日精月華中,白起教給她的修行方法更使她變得敏銳無比,哪怕一根草、一片葉的動靜,都能被她捕捉到覺知范圍中來。
說時遲那時快,蘇虹身形一變。騰挪間,閃身欺近東邊第三人的跟前。只輕輕用手指一戳,那劍士的腕部一陣劇痛!他不覺松手,眼前暗紅色身影一閃,那柄劍已然落在了蘇虹手中!
見同伴轉瞬間失了劍,其余人又驚駭又憤怒!一時數劍齊發,目標直指向蘇虹前胸!劍尖所指的女性輕輕一躍,足尖踏著幾柄劍的劍身。竟如輕煙般凌虛而起,自他們頭頂飄了過去!
得了武器,蘇虹不再一味閃躲。雖然眼前是一片刀劍如林,她卻毫不慌張,只在刀劍中飄忽來去,如入無人之境。
“都停手吧!我不想傷人。”
蘇虹的聲音在黑暗的屋子裡響起。原本她是好意,想以此做警告不傷人命,卻沒想到這些人置若罔聞。不僅如此,他們手中的劍竟出得更快更狠!
蘇虹有些著惱,眼前這些人像被文種給洗了腦,除了要她的性命就沒有別的念頭。
既是如此,就別怪我了!蘇虹這麼想著,身形微微一晃,本來盯著她的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正發愣間。這女子卻如鬼魅般從別處冒了出來!
一時間,只聽“哎喲”、“當啷”之聲不斷,蘇虹不斷跳躍擊刺,忽東忽西,如穿花之蝶飄搖不定,她手中長劍所過之處,對手的劍一柄柄脫落,人更是“噗通”紛紛倒地。慘叫不斷,一個個不是傷了手腕就是傷了腿……
饒是如此,還有人強力支撐著。繼續與之惡斗。那人就是一開始被奪走武器的那個,他見同伴紛紛倒的。卻彎腰拾起身邊一柄劍,直向蘇虹刺去!蘇虹心下不耐,手上出劍稍狠了些,那人的左腿雖傷了,但長劍絲毫沒有放松力道,數招之後。那劍突然圈轉,直取蘇虹咽喉。勢道之大,勁急無比!
蘇虹沒有即刻躲閃,相反劍尖卻激刺對方心口,她這是逼迫對方收劍自保,可誰知那人毫無退招格擋之意,劍仍朝著蘇虹刺去!
那人來勢太凶,幾乎是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在拼殺,知道不能硬拼了。緊要關頭,蘇虹輕輕一閃,躲開了那一劍。
但此時,她卻已無法收手,只見那人身形往前一沖,“噗”的一聲。蘇虹的劍正中他的前心,一時熱血激噴,濺在蘇虹的手上!
蘇虹大駭!
已經晚了,那人的身子掛在她的劍尖上,就勢扭曲了幾下,咽了氣。
黑暗裡,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蘇虹抓著劍,止不住喘息,她的腦子嗡嗡亂響!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巨大的光亮像洪水般湧進房間。蘇虹一時覺得頭暈目眩,睜不開眼睛!
“……方夫人?!”
有人在喊叫,范蠡從外面沖進來。
被他這一聲從夢裡喚醒,蘇虹手一抖,“當啷”一下扔掉了那柄劍!
范蠡跑了兩步,卻停住了腳。
只見屋內,遍地歪倒的黑衣人。個個正慘嚎不已,被斬斷的刀劍散落了一地。
蘇虹就站在屋子中間,她手中的劍落在地上,劍的尖端,竟挑著一具屍體!劍身從那屍體的前心穿了過去,鮮血濺在白牆上,點點滴滴。屍首被劃開的腔子裡,有可怖的黏稠物流淌了出來,糊了一地……
蘇虹面如死灰!
這是她第二次殺人,頭一次是在唐朝。
她又殺了一個,她沒打算殺人,可是眼下這具屍體,膛破肢斷,猶自掛在她的劍尖上……
“……果然是南林處女!”文種從屋外走了進來,他那原本如生鐵一樣無表情的臉孔,此刻卻浮上了欣喜之意!
“這些都是吾國頂尖高手,他們卻沒有一人能擋住夫人您的劍,足可見您劍術精湛……”
“如果我劍術不夠精湛呢?”蘇虹突然間,顫聲打斷文種的話,“那是不是就會被殺死在這間屋子裡?”
望著這一屋子遍地傷亡,她幾乎想抱頭慘叫了!
文種閉上嘴,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神色裡藏著不置可否的漠然。
“……我來這兒不是為了殺人!”蘇虹聲音裡的顫抖更濃,“我是來……是來報國的,不是來送命的!”
“可您不是沒有送命麼?”文種無所謂地說,“並且您看,他們甚至都無人能近您的身前,您的衣衫上甚至沒有濺到一滴血……”
“可是他們死了!”蘇虹尖叫道。“他們也是越人,他們並無罪!為什麼要逼著我殺他們?!”
文種靜靜望著她,良久,才說:“技不如人,送命也是注定。他們進這個房間時,就已經有此自覺。不讓他們明白一些輕重,他們怎麼可能真下苦功修煉?”
蘇虹盯著文種,她已經憤怒得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