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的事兒,如他自己所料,並未在局裡引起軒然大波,起初的彆扭當然是有的,至少蘇虹再不敢吆三喝四地使喚他了,她說之前不知是「詞帝」駕到,有失禮儀。小武對她這話頗為不滿,不過習慣這個東西的力量是強大的,還沒過三天,她又開始叫小武幫她打中飯了。
「你看你,脾氣太好會被人欺負的。」雷鈞數落小武,「憑什麼老是幫她打飯?」
「喂喂,人家可是自願的。」蘇虹不滿,「我不願聞食堂油膩味兒,嗆到鼻子裡就噁心。」
小武笑道:「沒關係,反正也沒讓我多跑一趟,順道而已。」
人家自己都這麼說了,雷鈞覺得他也沒有繼續為對方抱不平的必要了,於是只有帶著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走開。
控制組的成員在對小武的帝王身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好奇之後,集體商定,應該再搞一個迎新會——儘管小武進來都五年了。
凌涓說他們就是想找機會再搓一頓,尤其是小楊,他對自己沒弄到李後主手諭一直耿耿,對小武的「阿sir,我不做皇帝很多年了」的解釋也非常不滿。
但是日常的工作並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被打斷,修補人工屏蔽的工程還得繼續下去。
下一站,是五胡十六國。
最初的意見,是定在淝水之戰結束之前。淝水之戰是十六國歷史的分水嶺,它的前期稱為「胡亡氐亂」,雖然亂得可以,但是比起淝水之戰後,各民族衝突達到高峰的混亂,還稍許好那麼一點點。
雷鈞的建議是將坐標定在南邊,不管怎麼說,北方的狀況太可怕了,動不動屠城、滅國,幾乎找不出幾天消停日子。凌涓建議備選點可以定在苻堅的前秦時期,淝水之戰以前,前秦的狀況還算安定,北方民間也小小的富康了一段日子。
這個決策者並不那麼好當,五胡十六國的亂,超過了歷史上任何時期。送過去的工作人員隨時都會冒生命危險,無辜平民被殺吃掉,或者屍體堵塞河道的事情屢屢發生,就算是為了工作,也不能讓人把命丟掉。
後來,為了安全係數的提升,高層批准了方無應「建議攜帶熱兵器」的提議。
但是對於選擇落腳點的問題,方無應基本上沒有說話。他始終在一旁,默默聽著大家討論。後來雷鈞注意到這種情況,他有點奇怪地看看方無應:「……怎麼?有異議?」
「沒有。」方無應很乾脆地搖搖頭,「大家定在哪個點就去哪個點。我的話,只要負責熱兵器的安全回收就可以了。」
「你也提點想法嘛。」雷鈞有些不滿,「看起來像是憋了一肚子話,又不肯說。」
方無應笑笑:「我能有啥想法?五胡十六國整個就是爛攤子,一大塊破布沒地方下剪刀,窟窿連著窟窿,難道還想整個大褂出來不成?」
他這麼說,雷鈞也沒法子了,他撓撓頭:「我聽小楊說,你挺討厭苻堅?」
方無應一愣:「討厭苻堅?」
「是說,他們討論要不要去前秦時期,你表現出反感來著……」
「我是認為,前秦階段也不見得就安全。」方無應淡淡地說,「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尋找到了萬無一失的短暫平安期,就真能準確達到目的地麼?如果儀器測不准,送去了別處怎麼辦?」
雷鈞啞口無言。
凌涓放下筆,她想了想:「方隊長提的這個很有可能,這一次的隨機性太大,我們也只有充分從各方面來考慮了。」
「考慮越多人越吃虧,這兩天頭都疼。」雷鈞揉揉太陽穴,「五胡十六國就是一鍋粥,爛!稀爛!」
方無應笑起來:「行了,這次不管怎麼說能攜帶槍支,就是得注意子彈的回收……」
「還是得避免開槍。」雷鈞擺擺手,「一般的土匪強盜也罷了,老天爺,誰知道那顆子彈對著的是不是未來某個皇帝?原本就是個皇帝扎堆的地方……你剛說苻堅,我倒是想起來:譬如那個瘋子慕容沖吧,那小子一進長安就大開殺戒……萬一他的刀砍到你我頭上,方隊長,你開不開槍?」
方無應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一時沒有說話。
凌涓說:「還是得避免正面交鋒,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開槍——子彈會遺失的。」
方無應深吸了口氣,「如果打死了,子彈還可以挖出來帶走,如果只是打傷,讓人帶著子彈逃走,會製造虛假歷史遺留。」
「那你的意思是,以恐嚇為主?鳴槍示警?」雷鈞看著他,「可是像慕容沖那種人,他會怕麼?」
「……我不知道。」方無應擠出一個奇怪的笑,「或許一個真正的瘋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那就只有往腿部打,然後把人留下來做了手術取出子彈再放走——真可怕。」雷鈞一臉錯亂表情,「這麼說,熱兵器反而成了累贅?還是盡量使用無子彈的類型吧。」
「熱兵器壯的是自己的膽子,而不是殺傷古人。」方無應說,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常態,「實在遇到危急時刻,以搶救自己人為首要目標,就算打死古人也沒法子——」
「方隊長,這……」
「不能讓人工屏蔽繼續毀壞下去了,一旦出現大面積破裂,古人全都會湧到現代來,那種結果只會更糟。」方無應咧了一下嘴角,「比殺死慕容沖更加糟糕——反正他早死晚死都沒區別。」
於是,關於熱兵器的使用底線,全體就默認方無應的意見作為了基礎。
然而,在即將出發之際卻發生了意外:雷鈞的女兒雷蕾因為急性肺炎住院。這下子,他走不了了。
「怎麼辦?」隊副李建國看看方無應,「小武昨天是夜班,剛打著哈欠走的,凌局得坐鎮,局裡沒人了呀。」
他還沒說完,背後被人狠狠捶了一拳!
「我不是人啊?」蘇虹從他背後繞出來,手裡抱著全套士卒的行頭,「我去。」
「你?!」李建國看怪物似的看著她,「大小姐!你不是開玩笑吧!那種地方我們自身都難保,誰有多餘的力量保護你!」
「我不需要保護。」蘇虹瞪了他一眼,「小武不能去,雷鈞守在醫院裡,我不去,誰給你們固定位置?」
李建國咂咂嘴,看看方無應,他一臉為難表情:「隊長,蘇虹去得了麼?」
「那是要命的地方,你去,可真沒多餘人手保護你。」方無應表情很嚴肅,「我不是說著玩的,儀器控制這方面我們沒有你們專業,但也不是完全做不來。」
「非常時刻才需要專業人才。再說我會用槍,小型冷兵器,短刀和匕首都能使,學過五年跆拳道,五十米泳道能來回游四趟,至於城市馬拉松……呃,兩年前跑過,成績還不錯。防範能力方面嘛,反正搶手機的近不了我身旁,另外我學過急救。」蘇虹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實話實說,我也就這麼多本事。」
方無應靜靜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好吧,自己小心。」
事故通常只在一瞬,從普及勞動安全的錄像上,很多人都能看見,有的時候就是那麼一小點疏忽,最終導致災禍的發生。
整個穿越過程照例經過了極強的震盪,但是蘇虹忍耐下來了,這也是為什麼她不太經常出此類差的緣故,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研究表明穿越引起的震盪,對女性生理究竟有無不良影響。
但是至少,在白霧還未散盡之時,她就已經發覺哪裡出了問題。
燒焦的味道。
一股強烈的燃燒物的味道,在一切尚未清晰呈現於眼前的時候,就首先竄入他們的鼻孔。隨之而來的,是嗶嗶的燃燒聲。
等到面前的一切映入眼簾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