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安靜得仿若無人!
雷鈞覺得室內的空氣,奇妙地起了變化,他不禁看了看身邊的凌涓,那女人將身體向後放鬆,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鏡,露出一副疲倦而輕鬆的樣子。
「怎麼回事?」他又一次將迷惑的目光轉向衛彬,「你以前叫霍去病?你怎麼叫這麼個名字?」
「確切地說,我以前是霍去病。」衛彬笑了笑,「就是那個霍去病。」
雷鈞差點從椅子裡跳起來!
「你是古人?!」
「是的,我被梁所長從西漢帶了回來。」
雷鈞忽地轉頭看著凌涓,「局長!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基於專項計劃專人負責的保密原則。」凌涓將雙手合在一起,她的表情有點抱歉,「這項計劃的創始人是梁所長,衛彬——不,霍去病是所長去世後,我獨立負責的第一個對象。」
雷鈞不出聲,只是死死盯著自稱是霍去病的衛彬,這讓衛彬多少有點尷尬。
「我想,我應該不是壞人,雷副局長……」
「不,當然不是。」雷鈞收回目光,他抬了一下手,「至少你在歷史上的評價很好。抱歉,是我太吃驚了。」
「唔,我知道。」衛彬理解地點點頭,「這也是我希望在畢業之前就和您坦白的原因。我不想等進了局裡,再被發現真實身份,那樣的話,我擔心會引起同事之間不必要的猜忌。」
「呃,就算你現在坦白,起初他們還是會以詫異的目光注視你。」
「當然,這是無法避免的。」衛彬——霍去病笑了,「可是我更願意和大家坦誠相待。」
「那麼,就先從你自己談起吧。」凌涓在一旁開口,「和雷鈞說清楚這一切,對你而言也是一種考驗——雷鈞,你有殊榮,你將成為第一個決定是否接納他的現代人。」
歷史上,西漢武帝時期的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年僅23歲就去世了,關於他的死因,記載非常不詳細,司馬遷說是患了急症,幾個字而已,《漢書》也只借了他的異母弟霍光提了一筆,說他因病卒。
「是因病……可是沒『卒』成。」霍去病轉了轉靈動的眼睛,「差一點卒掉了,但是梁所長正好帶了抗生素。」
雷鈞用手指蹭了蹭鼻翼,沒說話。
「漢朝醫療條件對烈性傳染病束手無策,但是某些病對現代人而言卻很容易治療。」霍去病說著,莞爾一笑,「一針青黴素就足以救我的命了。」
「為何武帝當時沒發現?」雷鈞問,「你的墳墓至今仍在他的茂陵附近——」
「他發現了。」凌涓說,「武帝知道他沒死,可也只有武帝一人知道。當時霍去病射殺李敢一事,剛剛在軍中引起軒然大波,風口浪尖的時候,他希望霍去病暫時遠避他鄉。」
「陛下希望,痊癒之後,我能於三兩年之內再轉回長安。」像那些有點西化的年輕人一樣,霍去病聳聳肩,「只是他沒料到這希望破滅,治好驃騎將軍的『異人』未能守約將人送回。事實上梁所長在我來現代之前,就已經嚴肅警告過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雷鈞陷入沉思。
「所以,現在的歷史記載並未改變,霍去病仍然卒於公元前117年,」凌涓說,「霍去病雖然已經病逝,但是,衛彬還活著。」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愉悅。
「幹嘛改這個名字?」雷鈞剛問出口,就立即明白了這名字的涵義。
霍去病是平陽公主的女奴衛少兒與小官員霍仲孺的兒子,霍仲孺懼怕被人發現他與公主女奴私通,所以一直不願承認這孩子,成名之前,霍去病一直是以私生子的身份活著的。但誰又想到,霍去病的姨母衛子夫後來成了漢武帝皇后,他的舅舅衛青成了擊潰匈奴的大將軍。
霍去病親自去認父,是在他成名之後。
「我已經鄭重其事地去演過一場親情秀了。」霍去病淡淡地說,「盡我做兒子的責任,我想這就可以了。」
「所以你現在重新改回母姓?」雷鈞笑了笑,「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衛彬點頭微笑:「我想徹底改個樣子。河東衛氏也好,驃騎大將軍也罷,那種人生雖然很光輝很不錯,我卻不想再重複了。」
「所以,選擇理論物理?」
小伙子笑起來:「這個更有趣一些,鑽進去就很難出來。」
一般人,絕不會認為「理論物理」是個有趣的領域——私底下,雷鈞認為其實國防部會更想要此人。
「那麼,你想過未來沒有?」雷鈞合上材料,微笑著看他,「年底,你將重新踏上社會,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
「當然。」小伙子的神情中,有努力克制的興奮。
「哦?打算走怎樣的路?」雷鈞也來了興趣,「有沒有一個具體的目標?」
「現在說目標似乎還太早,畢竟我才剛剛入門。」他笑了笑,「不過,如果能成為費米那樣的人,也不錯。」
那時候,近午的陽光照進來,沁著秋日寒意的房間,好像熔爐流淌出了黃金,霍去病,就坐在這一片耀眼金色之中,既興奮,又沉穩。
雷鈞心情複雜地望著這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曾經的光輝功績足以讓所有人打消嘲笑他的念頭,這將又是一個真正把握自己人生的人……
在重獲新生的霍去病面前,世界恐怕還沒學會對他說半個「不」字。
《附錄》
費米:恩利克.費米,偉大的物理學家,諾貝爾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