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兄牽著狼精從三清殿外的天井往自己的煉丹房去,行得一袋煙工夫,來到了一個偏殿,殿裡立著一個高大的爐子,爐子裡正燃著文火,似乎正在煉什麼丹藥。
想必這就是宋師兄的煉丹房了。
師兄將狼精帶到爐子邊,打開了爐蓋。那狼精似乎識得厲害,竟然猛烈地掙扎,口裡發出淒厲的長嚎。
師兄把它使勁往爐子邊拉,它死活就是不去。淒厲的叫聲裡充滿了恐懼,它那本來渾濁的狼眼裡也流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劣畜,害人的時候怎麼不想到現在啊?來吧,現在還由得你嗎!」師兄罵道。
那畜生還在掙扎。對死亡的恐懼促使它做著最後的努力。即使捆仙繩已經深深地勒進了那狼精的皮肉裡,它也還在忍著痛不停地掙扎。
師兄也許是見這傢伙不夠老實,一時大怒,手上一用力,就把那狼精凌空提了起來,「呼」地一聲響,一把給扔進了爐子裡,手一招,在空中書了個漂亮的符,算是收了捆仙繩,然後蓋了爐子,又在火塘裡添了些木炭,扇旺了火。
看著爐火熊熊燃燒,師兄面色沉重。在他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沉重得壓得他都喘不過氣來的東西。他似乎想搬開它,但又覺得無力搬動。於是他只好在不大的殿裡度著步,來來回回地走。
他走得雖然慢,可依然把我的眼睛走花了。來回走了好一陣,他終於在殿門邊停下了,仰起頭來,朝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師叔啊師叔,你真是個老頑童啊!」
我聽他提到了他的師叔我的師傅,便專注地聽。
「你喜歡獨來獨往,喜歡喝酒吃肉,這些也都算了,可是你不該連教徒弟功夫道術也不喜歡啊!就算你不喜歡長年累月地教徒弟,在你用通靈術傳了小師弟功夫法術後,也該抽點點時間教教他怎樣運用啊,難道這麼點點時間你都沒有?難道這麼簡單的授徒方式你都不能接受?既然你不喜歡直接教,叫我們幫忙也好啊!可是,你不但自己不教還不准我們教,說什麼一切法乎自然!要是師弟不知道怎麼調息,不知道怎麼把道術和功夫分離,你的心思豈不白費了?……」
什麼調息?什麼道術和功夫分離?我聽得莫名其妙。
沒等我弄明白什麼是調息,什麼是功夫和道術分離,那天的電影便放完了,我只得回到現實,去苦苦思索什麼是調息,什麼是功夫與道術的分離。
好在我並不太喜歡深究一件事情,苦苦思索一番之後,不知道也就算了,不然,非得把我急死不可。
其實,師兄說的調息我還是懂的,不就是運氣嘛,將丹田里的內息導引著在經脈裡運行就是。我現在根本就用不著調息了,內息自己知道如何運行,它們在我的七經八脈裡輕車熟路,來去自由,既沒有什麼關隘阻攔,也不需要什麼意念導引,它們已經充盈了我的週身經脈。
我不懂的是將功夫和道術如何分離。我記得當初師傅傳我功力的時候,那股力量流裡確實曾經蘊涵著許許多多實體的道術法門,記得是些像文字、像音樂、像落葉飛花、像流雲飄雪之類的東西,那些東西進入我的體內便不知道到了哪裡,叫我想找也無處找,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分離。
「會不會仍然在力量流——現在的內息裡呢?」我自己問自己道,「管他在不在,去內息裡找一下試試不就知道了麼?」
這樣一想,我便立即行動了起來。首先披衣而起,盤腿坐在床上,眼觀鼻,鼻觀心,心觀全身。我將自己的視線用意念轉移到自己那些流淌著內息的經脈裡去,想去看看自己的經七脈八里到底有些什麼。
這一看,我笑了。
我居然能夠看見自己的經脈裡平靜地流淌著的內息!
也許這就是許多氣功書中提到過的那種所謂的「內視」吧?什麼是「內視」?就是功力達到最高境界時,人可以向內看到自己的五臟六腑,洞悉自身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臟腑,經脈,甚至思想!難道我已經達到了修煉內功的最高境界?這能讓人相信嗎?且不說別人信不信,自己也不信啊!我憑什麼這麼快就達到了這麼高的境界?難道是在看網絡小說?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我確確實實看見了自己的經脈裡平靜地流淌著的內息!
它們像涓涓溪流,緩緩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地,沿著經脈流淌。它們無聲地流過寬闊平緩的直道,進入狹窄擁堵的關隘,最後進入了一口深潭——我的丹田。
我觀察了好久才發現,其實溪流的源頭和終點都是我的丹田這口深潭,這些「溪流」匯流至此,又在丹田的深潭裡進入一個力量流的漩渦進行加速,然後又分頭環流。在這些流淌的內息裡,就有那些像文字、像音樂、像落葉飛花、像流雲飄雪的道術法門!
那些我看著就眼紅的東西,在溪流中緩緩地前進,有時還似乎會被曲折的岸擋住去路,在某一處擱淺。
怎樣分離這些道術法門?我不得而知。
我不敢輕易去動那些東西。一是我不知道怎麼弄,怕一個不小心弄壞了不好辦;二是怕走火入魔,擔心像武打片裡那些走火入魔的武林中人一樣,輕則殘廢,重則喪生。
我只好不動,希望能在「看電影」的過程中,得到啟示。
下一場「電影」一上演,我的兩位師兄就教會了我怎樣弄了。
「師兄,煉好了嗎?」鄧師兄一出場就問宋師兄。
他們在煉丹偏殿裡對坐著。
宋師兄用手捋著他雪白的鬍子,點了點頭:「這隻狼精雖然已經有千二百年的道行,但畢竟還沒有修成人形,所以我們還能把他治住,要是它修煉的時間再長一些或者它有足夠的天賦,我們恐怕就危險了。不過,有捆仙繩技法,我相信等閒成形妖怪,我們也大可不必畏懼。」
「師兄的捆仙技法確實高明!」鄧師兄笑道,「當年祖師爺們正是用此技法對付色魔的吧?」
「怎麼不是?」宋師兄道,「論說色魔經千年修煉,道行應該比狼精好不到哪裡去的,可是色魔的功力竟然高得可怕,這說明他修煉勤奮,同時也說明天賦一定是極高的。」
「也是啊,修道確實要講天賦!」鄧師兄道,「遙山道眾上千人,其中不乏佼佼者,可是師傅誰都不傳,卻傳了一個與我教不相干的素不相識的人!我想,祝捷小師弟一定有什麼過人的地方。」
「是啊!」宋師兄道,「師叔是老一輩唯一一個飛昇仙界成功的人,有著前觀後看的通天法術,他選中的繼承人絕對不會錯!只是——」
「只是什麼?」
「我擔心哪!」宋師兄道,「色魔對我遙山教步步緊逼,明顯是為復仇而來,要是師弟領悟得慢了,我想我們兩個這兩把老骨頭,恐怕就要先拿去餵豬了!」
「呵呵,師兄,你怕了嗎?」鄧師兄笑道。
「說什麼話呢!」宋師兄正色道,「你師兄活到八十五六了,早就活得不耐煩了,還怕什麼死!」
「那你擔什麼心?」鄧師兄不解地道。
「我這把老骨頭算什麼?我擔心的是教裡的弟子們啊!」宋師兄一下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是啊!」鄧師兄也表示有同感,沉吟道,「他們有的還很年輕,要是都像清風、清水那樣,我們就都有罪呀!」
「要是祝捷師弟能洞悉從內息裡分離道術法門就好了!」宋師兄道,「他一旦從內息中分離出道術法門,那他就完全掌握了師叔的內功、武術、道術的運用,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一個絕世高手!」
「你說的是師傅傳功的時候,將武功和道術融匯在了一起,現在要他想辦法分離?」
「就是。」宋師兄道。
「怎麼分離?」
「師叔傳給祝師弟的是他的畢生修為,這裡面既有武功、內力,又有我們遙山教的道術,要想全部消化這些師叔用了一百四十年才修來的功夫道法,豈是簡單容易的事!你必須首先用意念將那些道術法門吸納至自己的意識裡去,然後再一樣一樣地像放電影一樣回放,一樣一樣地反覆練習,以達到能夠熟練地運用。這些慢說祝師弟不知道,就算知道,要練成師叔那樣的修為,那也並非是短時間就能成的啊!」
聽得宋師兄如此說,我高興極了,只要能分離就好,先分離了再說啊!
「既然這樣,我們何不把這方法告訴師弟?」
「怎麼告訴?首先,師叔不准,我們不能違背他老人家的遺願。再說,這麼遠,怎麼告訴他啊?」
「打電話!」
「打電話?算了吧,師叔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我們就坐著等色魔的再一次攻擊?」
「不這樣又能怎麼樣?」
「唉!」
「唉——」
正在兩位老師兄唉聲歎氣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喊聲。
「不好啦——遊客放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