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國都城,酒樓一處最隱秘的包廂。
「容昊少主,屬下已成功接近那二人。」江箬淡笑斂身,面色恭敬,「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十八歲的少年眉梢輕佻,面無表情地看了江箬一眼:「有沒有引起她的懷疑?」
「那倒沒有,」江箬繼續說道,「不過……少主所說的那位小姐,對屬下卻不太信任。」
江箬說得有些心情挫敗。
想他子承父業,二十來歲成為桑國最年輕的鎮國將軍,現在依附在當今皇帝的唯一外孫——容昊手下,因家世優渥,權勢傾城,是桑國女子眼中的良伴。
沒想到先前的那位臉蒙巾的女子卻對他沒有半分異樣,神情並不冷淡,言語間卻讓人感到一種疏離。
「她如果相信你,那才是怪事。」.容昊略帶稚氣的臉透出不符合他年齡的複雜,彷彿想起了什麼事情,他輕聲自言自語道。
「少主,接下去要怎麼做?」江箬低頭道。
「接近她,在適當的時機,將她帶到.我面前。」容昊目中微冷,「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十八歲少年的聲音未脫稚氣,.話語中的威脅卻讓江箬心驚,這位少主從小就是無法無天的脾性,少時候沉軒公子能制住他,然而次離國歸來之後,他身最後一層偽裝都被撕開。
只要聽到周圍有人說起沉軒的名字,容昊必然變.色。
這個名字彷彿成了一種禁忌,自從容昊因此事將.朝中三位大臣杖責死之後,朝中下,沒有人敢在容昊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不知道他去離國發生了什麼事……江箬眼神莫測,.然而抬頭對身前不遠處那道陰鷙的視線,掩在修中的手指幾乎顫抖。
好似被人看破了心思,一瞬間他頭沁出了冷汗。
「江箬,做好你的.本分便是,其他該想的,不該想的,最好不要知道得太多!」容昊覷他一眼,淡淡地開口提醒。
「是,少主。」江箬看到容昊擺手,遵命退出,待得走到門外,他才挽起長衫,趁人不注意,將頭細密的汗珠抹去
吟淺隨雲澈一起在桑國最繁華的大街遊玩,風俗不同,果然各處四異。
兩人看得迥然有味,卻不知離他們不遠處,有一個身影,一直一直看著他們,未有稍離。
那道視線灼熱,卻又有著一種壓抑,彷彿要將目中的火熱盡數散盡。
離開很久,本以為再見的時候,自己會忍不住撲去,讓她跟自己一起走,然而真正相見,卻發現,一切已然變了很多。
納蘭冰影持劍而立,目光緊隨著不遠處那名女子,眉梢微皺,分不清自己是否要走前去。
與她相見。
三年多在峻崎峰跟隨師祖,從最初的傷心自傷到最後的振作,無一不是為了眼前的女子。
那是她全心全意,拋棄以往,重新獲得新生的動力。
為了能按照沉軒所言,光明正大擊敗所有跟自己一樣的愛慕者,納蘭冰影三年來,從未停止過訓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當時光飛逝,待重新回來,一切已然變化。
物非,人也非。
離國成了滄國,而愛慕的女子,卻已娶了他人。
以前是刁蠻行事,不知天高地厚,在雲霄閣的庇佑下,自以為沒有什麼人能讓她心傷,然而終究是陷進去了。
三年在峻崎峰學了很多道理,知道世間少有女子同女子結成伴侶,以前的飛揚跳脫,現在都化成了理智。
遠遠地看著那人,心已經很是快樂。
如果能一直跟著她一起走,也是願意的。
快樂的時候,時間過得最快。
當吟淺和雲澈回過神來的時候,街道的攤鋪整理攤位,正打算回家。
抬頭一看,吟淺這才發現已經是傍晚了,天色昏暗,然而今日的晚餐還沒有著落。
正打算和雲澈一起隨便去吃些東西,吟淺卻從遠處看到了一個人。
是前幾日剛剛認識的江箬。
吟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來找自己的,雖然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這邊,不想有太多的瓜葛,吟淺拉住雲澈,將他往旁邊一處酒樓拉去。
「君小姐請留步。」江箬喚出聲,笑容中透著真誠,「相見不如偶遇,既然碰巧見到了,不如讓在下做東,請兩位在桑國遊玩可好?」
吟淺笑笑,停住腳步,眼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拒絕,「多謝江公子好意,我心領了。」
「小姐誤會了,在下此次前來,是想麻煩小姐隨我見一個人,」江箬說道,「那個人,是小姐的故人……想必小姐以前應當見過。」
「我不去。」吟淺臉色微變,拉著雲澈一起繞過江箬,朝酒樓裡面走去。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見什麼「故人」了,一般聽到這樣的話,難得會好事情,何況她在桑國人生地不熟的,總共都不認識多少人。
萬一是個陷阱,根本沒有辦法脫身。
身沒有帶殺傷力很大的武器,也沒有讓雲霄閣的人一起來,這次出來半年,她只想找一個旅途夥伴,好好遊玩而已。
再說滄國不比以前離國,現在滄國桑國兩個國家之間,關係是前所未有的緩和。
花冠群是滄國帝王,而沉伐羌,則是桑國帝王。
兩人是祖孫關係,這幾年來,邊境早已停止了相互的進攻。
基於以理由,吟淺才敢放心大膽地和雲澈一起出來……
不然,打死她也不會不帶一個「保鏢」就出門的。
江箬聽到她的拒絕,沒有灰心,再次好言好語相勸數次,吟淺仍舊沒有答應。
聲音漸漸的有些不耐煩,江箬眼中詭光閃過,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大庭廣眾之下卻不好當眾說什麼,只好憤憤離去。
夜半三更,睡意正濃。
納蘭冰影卻不敢有任何分心。
她倚在酒樓一處隱蔽之處,眼光毫不放鬆地盯著每一個角落。
白天的事她自然也見到,以她的直覺,白日那個自稱江箬的男子沒有請到君吟淺,恐怕不會放棄。
又等了一段時間,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顯得分外詭異。
納蘭冰影將所有心神集中到遠處那些人手中,心頭微冷。
跟隨師祖三年,她的武功再也不比當日,然而這次前來的十多位黑衣男子,她卻沒有辦法能全數擊退。
這些人的身形動作相像,呼吸提步間,仿若一個渾然天成的整體……
每個人或許不是最強的,然而組合起來,卻強大了不止數倍。
納蘭冰影心中漸漸泛起絕望,手起,劍落,鋒刃劃過天際,光芒直直劈向其中一名男子……
睜開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一雙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吟淺皺眉盯著眼前的人,睡夢中驚醒,仍舊有些迷茫。
「表嫂,你醒了?」容昊話語清正,聲音中帶著一絲掩不住的興奮。
表嫂……吟淺默默念著這個稱呼,喚她為表嫂的,就她所知,似乎只有容昊,那個在她和花冠群洞房花燭夜,闖進來看他們「親熱」,以及在蘭香樓被點名過來服侍自己的……容昊!
「我怎麼會在這裡?」吟淺瞪大眼睛,最不喜歡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又被神不知鬼不覺換了地點的場景了。
容昊委屈地嘟著嘴巴:「我讓江箬去請表嫂過來與我相見,不過表嫂卻不聽話,昊兒只好親自讓人請表嫂過來做客了。」
「將客人全身綁起來,這就是你的待客方式?」吟淺冷笑一聲,直直戳破他的話,「你將我帶到這裡,究竟有什麼意圖?」
「表嫂,你太傷我心了,」容昊在她的身邊坐下,「我將你綁起來,不過是怕你不喜歡到我這裡做客,半路逃跑。」
吟淺冷眼旁觀,「雲澈呢?跟我一起的那個人,他怎麼樣了?」
既然自己也被綁了起來,想必雲澈也不會有更好的待遇。
「他在另外一個房間,」容昊湊近笑笑,「表嫂,離國一別,都過了三年了,想不到你還是這麼年輕。」
他的手摸吟淺的臉,「表嫂比以前更好看了,昊兒更加捨不得放手了,怎麼辦?」
吟淺努力在有限範圍內側頭避開,怒道:「我同你沒有任何瓜葛,放手!」
「怎麼會沒有瓜葛?」容昊年輕英氣的臉龐透出邪肆,「蘭香樓我差點同表嫂你春風一度,何況,你是我最親愛的沉軒表哥的愛妻,要是我將你扣在手中,表哥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喊出沉軒這兩個字。
容昊微微一笑:「表嫂,如果我將你弄死弄殘,表哥看到你的樣子,發起瘋來,不知道會有多麼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