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秋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厚厚的雲層時時擋住一彎新月。「月黑風高夜,偷窺帥哥天。」憋了半晌,我有感而發了這句不倫不類的話。
隔壁的人還未回來。我已經跟掌櫃打聽過了,他們一行人還會在此地盤桓幾日。趁著夜色的掩護,我帶上工具偷偷溜到司徒靖的窗戶下。幸而他住在一樓,這窗戶後面種了一排灌木叢,還有一些竹子,若是蹲下身子,能很好的將身形隱藏起來。
一時半會兒弄不到夜行服,我就買了一件男式黑色長袍和一塊黑布權作蒙面巾。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司徒靖啊司徒靖,這下你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嘿嘿。
就當我坐在窗戶下等得幾乎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有幾個人走了過來。他們離我還有一段距離,只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說:「公子,今日那瘋女子住在你隔壁,恐怕不懷好意。要不讓翼宸跟您換一個房間?」司徒靖說:「若離,那位姑娘不過是尋人心切。何況她又沒有武功,你不必擔心。」「可是,公子……」「好了,夜已深,大家早點安歇吧。」
我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萬一他換到二樓去的話,我的計劃豈不是實施不了?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聽見他們走進了院子。不一會兒,桔色的燈光從司徒靖的窗口傾灑出來。
等屋裡漸漸安靜下來,我學電視劇裡那樣,用食指在嘴裡沾點唾沫,在窗戶紙上慢慢地戳了一個洞。我用貓頭鷹的姿勢向屋裡看去。司徒靖正在一盞油燈下看書。他側面對我。如豆的油燈時不時地閃爍,他的面孔在燈光的搖曳下,也時時掩進陰影中。我細細地打量他。他側臉的線條堪稱完美,那牆上的影子就是一張絕色的剪影。以前我們就常常說蘇凌的側臉好像漫畫裡的美男,可是眼前這個人卻又似乎跟我熟悉的蘇凌有一點不一樣。如果說蘇凌是一個陽光大男孩,那麼這個司徒靖就是一個俊朗的男人。他的眼裡眉間有一種蘇凌所沒有的成熟男人的氣質和威嚴。蘇凌是一個性格脾氣很好的人,無論誰與他相處都不會有「威嚴」這種感覺,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有著一種傲然的自信。他,是蘇凌嗎?
他單手持卷,眉目間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我看著這熟悉的側臉,心內百感交集。為什麼我和他總是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彷彿隔著千山萬水呢。
他看書看了很久,我看他看了很久。終於他放下書卷,準備休息了。我屏住呼吸,努力睜大眼睛,心激動得砰砰直跳。哪知他脫了外衣就吹滅了油燈,我氣惱不已,咬牙切齒中一不小心將頭撞到了窗戶上。「什麼人?」司徒靖喝到。我情急生智,「喵喵」學了幾聲貓叫。
「原來是隻貓。」
我剛放下心來,「啪」,一個東西破窗打到我了額頭上。「哎……」我差點叫出聲來,忍痛咬住了自己的手。
「野貓啊野貓,趕走你我才能好好休息。」
好個司徒靖,居然拿小石子打我。氣煞我也。
一號行動失敗。我只得施展第二套方案。
過了一會兒,估計他應該入睡了。我從懷裡掏出迷香,賊賊地一笑。電視劇是我最好的老師,我已經找了一個小竹管,可以將迷香放在裡面,點燃後向屋裡吹進去。
我點燃迷香,從剛才弄破的洞裡伸進竹管。猛吸一口氣,然後含住竹管緩緩地向裡面吹送。
「啊,啊,啊湫!」突然司徒靖打了個十分響亮的噴嚏。我正聚精會神地在吹迷藥,心頭一驚,一慌之下吸了兩口迷香,嗆得我差點咳出聲音來,趕緊吐出竹管。這一下,不光是吞了兩口迷煙,我鬆開的竹管後面也冒出了迷香。我還沒想明白,就失去了知覺。
等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看見沈默正沉著臉站在我面前。
「這是哪裡?」
「你的房間。」
「我,你,你怎麼在這兒?」
「你被自己的迷藥迷倒了,我把你送回來的。」
我費力思索了一番,好像是這麼回事,臉騰地一紅:「你不是走了嗎?」
「他們幾人都有武功,我怎麼能放心你?一直在附近看著你。」
啊?好丟人哦,這麼丟人的事情居然被沈默給看到了。忽然我感覺額頭一疼:「哎喲。」伸手一摸,啊?居然有一個包。「這個司徒靖!」我咬牙切齒地說。
「我聽到他扔石子的聲音了,但是來不及提醒你。」
「啊?」沈默啊沈默,我噘嘴看著他。看來以後這種情況還是得帶上這個保鏢啊。可是沈默跟我不一樣,他是不屑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的人,所以這次我才會讓他離開。
其實後來我得知,當時衛青平看我倒地的時候也準備去救我的。只是沈默先他一步閃身出來。
還要用什麼方法呢,我思考了整夜,作戰計劃三、四、五出爐。
第二天很早我就出門安排好了一切,只等著司徒靖起床。
「吱呀」隔壁的門開了。我趕緊打開門出來,裝模作樣往院子裡看了看,忽然回頭看見司徒靖:「啊,司徒公子早啊。這麼巧啊。」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頭上戴了一頂白色的紗冠,襯得他眉目如畫。「早,秦姑娘。」他微微一笑:「秦姑娘昨晚休息得好嗎?」
「好啊,很好。」
「是嗎?昨夜我窗戶後面有只野貓吵了半宿。我還以為秦姑娘也聽到了。」忽然他吃驚地說:『哎呀,秦姑娘,你的額頭怎麼啦?」
我看他故作吃驚的樣子,眼角隱隱的笑意,一下子明白了他早就知道不是什麼野貓。沒好氣地說:「不小心撞到了,多謝公子關心。」
「呵呵,秦姑娘以後還是要當心一點啊。」
我耐著性子跟他搭話,心裡卻著急,這個小二怎麼還不上場,錯過時機就不方便了。
「秦小姐,秦小姐,您要的水來啦!」一個店小二端著一盆水快步跑過來,總算來了,我心頭一喜。「那麼司徒公子再會啦。」我笑瞇瞇地跟司徒靖告辭,等小二近身的時候偷偷將他腳跟一碰。這小二收了我一大筆銀子,現在也是賣力演出。他機靈地往前一跌,手裡的水潑向了司徒靖。
距離實在太近,加之他正在跟我講話告辭,所以縱使司徒靖本能地身形一移,仍是濕透了大片衣擺。「哎呀呀,司徒公子,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我跑得太急了。」小二急忙道歉。司徒靖苦笑一下:「不必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說罷搖搖頭,進屋去了。
我趕緊也回了我的房間,然後從窗戶悄悄翻出去,躲到司徒靖的窗下。我湊到小洞一看,他正打算換衣服。哈哈,這下要成功了,這次可不是只脫外衣就行了的。
忽然他停住了,遲疑了一下,向窗邊走來。我趕緊一蹲。他推開窗戶向外望了望,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那隻貓又來了呢。」然後就走開了。我舒了一口氣,不料猛然間,卻有一盆水從窗戶潑了出來,將我淋了個透濕。
司徒靖!
計劃三失敗。我滿身帶水地又翻進我的房間。這小子到底是扮豬吃老虎,還是不講社會公德啊?無語問蒼天。
我拿出迷藥粉,如今只剩下這個辦法了。
晚上,司徒靖從外面回來了。「司徒公子。」我向他打聲招呼。
「你要幹什麼?」若離沉著臉,一臉的不高興。
我期待地看著司徒靖,或許是我那猶如小狗望著骨頭(手機閱讀)般的萬分懇切的眼神打動了他。他看了身後幾人一眼:「你們按我說的去辦吧。」
「是!」三個男子應聲下去。其中一個是那天跟我講過話的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留著一副美髯,眼睛細長,臨走時眼眸向我一掃,我感覺這個人像隻老狐狸。另外兩個男子年紀和司徒靖相仿,一個相貌普通,一個神情峻冷,頗似沈默的風格。
「公子,我……」若離看了我一眼,不肯離去。
「你也去吧。」
離勉強答應一聲,走時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警告我。
「秦姑娘,何事?」
「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就是想跟司徒公子切磋一下棋藝。」我笑吟吟地說。
他看著我,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如此,有請秦姑娘指教。」
我將棋子棋盤端到他的房間,然後囑店家送上一壺茶和一盤糕點。
「我執黑,想必公子不會反對吧?」我問他。他頗有風度地一伸手。
「不過我不會下圍棋,我們下五子棋好不好?」
「五子棋?」
於是我將五子棋的規則給他講了一遍。他很感興趣地說:「有趣。這種棋我從沒下過。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我連贏三盤,他神情認真起來。「司徒公子,不要介意哦。我可是我們家鄉打遍天下無敵手。輸給我,你也不算丟面子啦。哈哈哈。」我心頭出了一口惡氣。他但笑不語。
「司徒,吃點點心嘛。這是秦記的蛋卷,很脆的哦。這是王記的雲片糕,是楚慶城的特色,你一定要嘗嘗。」我一邊吃一邊將點心推給他,然後端起茶壺倒了兩杯茶。「請喝茶。」他伸手拿了一杯,然後我端起剩下的一杯喝了一口。他看了我一眼,也喝了一口茶,邊下棋邊慢條斯理地吃起點心來。
我心裡偷笑,司徒靖啊司徒靖,你還挺警惕的嘛,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機智過人聰慧無比智慧與美貌並存的玉面郎君。你以為我會在茶水點心裡面下毒嗎?那你就錯了。我事先在白色棋子上抹了一些迷藥,這迷藥粉很細,而且白色棋子與棋盒都是白玉做的,難以看出粉末來,最上面再放上一層沒有抹藥粉的棋子。最重要的是,我今天準備的糕點大多都有粉末狀的東西附在上面,比如雲片糕、桂花糕外面都有一層白色的粉末。沾到手上使人更加不會注意到棋子上面的玄機,只會以為是自己手上沾到棋子上去的。我還故意把茶水糕點放在他的右手邊,自己假裝習慣用左手拿吃的喝的,於是他拿糕點的時候只能用同一隻執棋的右手。這樣一來,他拿過棋子的手就碰到了點心,最後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果然,莫約一盞茶的功夫後,他的眼神漸漸迷離起來。他搖搖頭:「怎麼突然這麼困啊。」然後「咚」地一下,頭倒在了桌子上。
「司徒公子,司徒靖?」我推推他,全無反應。
賓果!成功啦!可惜他趴在桌上我不好脫他的衣服。於是我拖著他到床上去。好沉啊,累得我的胳膊都舉不起來了。
把他放好後,我開始解他的衣服。腰帶、帶子,衣服還一層層的,古裝還真是折磨人。乾脆把他的衣服撕開,可是用手撕不動,於是我把他側躺,用匕首將他衣服背後割了一刀,然後「嘶啦嘶啦」地扯開他的衣服。
「你在幹什麼?」一個女聲暴喝。哎呀,忘記插上門了。那個若離進來了。
「沒,沒幹什麼啊?司徒公子休息了,我幫他蓋被子。」我趕緊翻他過來,擋住她的視線。
若離大步跑過來,把我拉開。「啊?公子,公子!你把我們公子怎麼樣了?」她推他不醒,對我怒目而視。
「他真的只是睡著了。」我有點心虛,這個女人對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你!說實話!」她抽出刀。
我不能功虧一簣,我一咬呀,撲上去繼續撕衣服。「你?!」若離揮刀砍向我。我狼狽地跳開,還好有心理準備。若離繼續砍,我則繞著桌子凳子躲她,一時屋裡叮叮咚咚。眼見那刀就要砍向我,「砰」房門開了,沈默躍身進來,一劍擋下了那刀。
我趁機跑回床邊,繼續撕衣服。「翼宸,伍先生,翼宸,朗飛!」若離大聲地喊叫。不一會兒那三個人都跑了過來。
「怎麼回事?」
「那個瘋婆子不知道把公子怎麼了,她還撕公子的衣服。她,她不要臉!」若離說。此時已是幾招過後,沈默用力將劍一揮,他們二人分開。
「哎呀呀,原來是一個女採花賊。」「她在撕男人的衣服!誒,還在撕喲!」「不得了,不得了啊!」「如今的世道啊……嘖嘖嘖!」屋外看熱鬧的人一個個議論紛紛。
司徒靖的一個手下已經閃身到我旁邊,將我一抓,沈默上前搶下我。其餘幾人正欲動手,忽然有人哧哧一笑,眾人一看,躺在床上的司徒靖已經睜著眼睛。他笑道:「大家這是做何?秦姑娘不過是好心幫我蓋被子而已。你們不要誤會了。」
我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你……」
「我剛才突然很睏,所以就睡了一覺。有勞秦姑娘了,只是你手腳粗苯了一些。下次還是千萬勿動尊駕。」他似笑非笑。
沈默臉色都變了,冷冷看了我一眼。我的心一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沈默,不要生我的氣。司徒靖看看我們,笑容越發深邃:「各位,沒什麼事情,大家還是各自晚安吧。」
沈默掉頭就走,我還想跟司徒靖說上兩句:「司……」卻被沈默抓住手腕拉了出去。
「沈默!」
「你還要這樣做嗎?」他握住我的手腕不放。
「我必須要弄清楚。」
「人家都說不認識你了,你還糾纏什麼?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嗎?」
「重要,非常重要。」
「為什麼?」
「因為對於我來說,他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我以前放棄過,我現在再也不能放棄,也不想放棄!」我大喊。忽然手上一陣劇痛,沈默用力握緊了我的手腕。我用淚眼看著他,良久,他鬆開我的手,語氣不帶溫度:「有事情喊我。」說完也沒看我,飛身上了屋頂,隱入夜色中。沈默,請原諒我的任性吧。
「你沒事吧?」我一扭頭,原來是衛青平。
「咳咳,剛才的事情你知道了?」
「豈止是我啊,如今這院子裡的男人可是人人自危呢。說是來了一個厲害的女採花賊。哈哈哈。」他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
我哭笑不得。這可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司徒靖,我是不會罷休的。你等著看吧。